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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073年大旱以来,神宗皇帝对风水气象一事,上了些心。如今,时近深冬,雪花未至,大家担忧今冬气象,怕不能瑞雪兆丰年。欲将太史局令朱正召到垂拱殿问话,但觉正好无事,可四处走走,便舍了步辇,由韩绛陪着,亲往太史局去了。
路上,神宗皇帝和韩绛闲聊间,询问了京畿路今户几何?赋税几多?治安如何?韩绛一一解答。大家又叮嘱着,着提点刑狱司巡路,御史台巡察,监督新法的执行。
说到这,神宗皇帝提到了那个审理李根案的县令,韩绛恰到时机地补充了那个县令的名字:蔡熠。皇帝眯着眼,很是欣赏他对李根的判定。韩绛也恰到好处的附和。
说话间,太史局已到。太史局令朱正将丰年的预测报告呈给了神宗皇帝。皇帝很是欣慰,末了,还没忘嘱咐韩绛过个好年。
新春将至。昔日皓月当空,夹岸莺歌燕燕,热闹非常的州桥明月也在汴水秋风后略显萧瑟。只这一方的开封府可谓凄凄。
但若你登高远眺,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河面虽不能行舟,各大街小巷亦繁荣似锦。走街小贩、戏班杂耍、工农商卒、官民贵胄该出现的一个不少。
何况新年将至,皇城内都在为新年做准备,朝臣们休沐在家,也各自准备一年一次的热闹,这偌大的汴京城哪里有人会去在意汴河上的那点凄凉景象。
蔡府大红灯笼高悬,一片喜气洋洋。在汴京的第一个新年就这么热热闹闹、糊糊涂涂的过去了。
汴京城的居民们都来不及收拾过年的爆竹残片,元宵又到了。蔡熠受邀去了大将军家的别院赏灯,而蔡夫人则带着云英上街上赏灯去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御街两旁各式花灯、面具、字谜、杂耍罗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太多,蔡夫人一边看灯一边还要注意阿碧怀中的云英,怕被挤散了或是挤伤了。这种状况下,哪里还有心思看灯。
大将军别院,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花灯装饰整个庭院。蔡熠原以为如无名观中一般就他三人,没想,赵大将军是在别院设宴,朝中官员参加的不少,蔡熠这级别的,仅此一人。
蔡熠环视了一周,没见到赵世居也没见到王安石,却瞥见了章惇。刚想转移视线,却见章惇朝他点头示意,没办法,蔡熠起身回礼,幸好宾客云集,相隔有段距离,可以就这样表示一下了。
刚坐下,就看到赵世居从内院出来,草草跟众人打了招呼,径自朝大门而去。看这架势是要迎接什么人,而这人势必是位高权重。
这边赵世居还未到门口,便听得门厅小厮高喊:“岐王到~。”
岐王,赵颢。当今高太后最亲的儿子,神宗皇帝的亲弟弟。
这个亲弟弟,大孝子神宗皇帝可没少受委屈,谁让他是自己母亲最疼的儿子呢。为了不忤逆母亲,也只能忍受岐王住在天子独居的皇城,而非封地。大家终究还是做不成郑伯。
但见众人当中有一人,身修体长,浓眉白面,头戴纯白梅花,身着红色虎袍,正与赵世居谈笑风声,金边靴步履沉稳,好一个可人的岐王。
席上,岐王坐了主座,赵大将军居其左,章惇居右,依然不见前平章事王安石。
坐定,岐王让随从奉上一红色锦盒,里边有一方白玉雕,远观来,色泽纯和,看不清是个甚么物什,但听得岐王说是前日高丽使者进献的贡品之一。这堂堂贡品进贡了没几日就辗转到了一个羽林大将军府里,虽说这将军是赵氏宗室,却也有些儿戏,可谁也不敢哼一声,谁也不怕有什么后事,因为这可是岐王的意思。
席间,戏班杂耍频频助兴,歌舞升平,赏心悦目。
酒席过半,进来一人,引起小小骚动。看穿着,道骨仙风;看神态,竟有些浑浊;与道骨仙风的装束格格不入。
赵世居起身迎接,这就让蔡熠更为好奇,忙向旁边打听。才知道,这人叫李士宁。
说起李士宁,蔡熠比较陌生,但听了同桌的只言片语,蔡熠也能明白个大概。
李士宁其人在京城小有名气。会些黄老之术,与司天监、朝中重臣、文人都有交情,尤其与前相公王安石交情深,听说,王相公当初看重他的时候,相邀在东府一住便是半年。这等荣耀,那可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
赵世居招呼李士宁入座,宴席继续。戌时过半,岐王有些醉意,先行回府了。岐王走后,赵世居应酬了两句,拉着李士宁往内院走。
约摸一炷香过去了,赵世居春风满面地拉着李士宁的手出来,一直送李士宁出了府,也没再入席,而是招呼了一声便要回内院。
章惇第一个起身作揖告辞,蔡熠刚走出府门,一个小厮叫住了他。
“蔡大人留步,我家老爷三日后请大人、夫人、千金一起去百岗观雪。卯时马车会在府门等候。”
蔡熠听罢心里埋怨着,为何让带着云英,这大冬天的跑那么远赏雪,怕要冻着我家云英。心里虽这么牢骚,面上却陪着笑,答应着。
走出别院,蔡熠脑中挥不去的都是席间的画面,尤其是岐王、赵将军还有那个李士宁,每想到这人总让蔡熠心间有些异样,甚是奇怪。
一路上,蔡熠仔仔细细回味了当晚发生的一些细节,也没想明白到底有何不妥之处让他产生这异样的感觉。
回到府中,云英早已熟睡,柳夫人在一旁看书。见到夫人,蔡熠放下了心事,向柳珺珺询问赏灯的情况。柳珺珺三言两句就带过了。将话题转到了蔡熠身上。
多年夫妻,柳珺珺自今晚见着蔡熠以来就知蔡熠有心事。见妻子询问,蔡熠也不隐瞒将心头的忧虑不安和宴席上的点点滴滴尽数告知了柳珺珺。
柳夫人静静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出个声儿,权当回应。夫妻两人心照不宣,蔡熠只是需要有个人听他说说话,而不是需要一个人来为他排忧解难。
说着说着,蔡熠看着妻子温柔的眉眼,顿时觉得烦恼全消。再不说公事,而是握着妻子的手与妻子同看一本书。那是本诗册,第一行赫然写着两行诗句: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