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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一场大雨直到中午才止住,桃仙居里的树木花草经过雨水的洗涤,愈显葱翠欲滴,几株芭蕉绿得象要滴出油来。敞亮通透的书房里,四周的雕花木窗全都大开着。窗外浓荫下桂花的清香夹带着青草香随风扑来,中人欲醉,减退了不少暑气。
书房内,朝南的窗下横放着一张整洁干净的红木书案,桌角上一只青花瓷瓶里插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着素净的书桌。房中的北墙沿墙摆放着两排高大的木书架,整齐的排列着一层层线装书。
小桃穿着家常的淡蓝色轻绸衣衫,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正专注地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铅笔,在纸上运笔如飞的算帐。旁边放着一摞十几个厚厚的帐本。
一个时辰后,小桃终于扔下了手里的笔,伸了伸懒腰,缓缓嘘出口气,结束了每个月的查帐工作。
画眉和喜鹊在一旁矮凳上坐着绣着帕子,见小桃查完了账本,忙端上酸梅汤来给她解渴。小桃也是渴了,接过去一口气喝个底朝天,又指着书案上的一摞帐册对喜鹊道:“你到门房去找那个送帐本来的小伙计,把这帐本让他拿回去吧,就说我已经算完了,有两处地方不妥贴,我已经标注上了,让他们铺子里的帐房好好算算改了,下次若再有纰漏,我可要扣工钱了。”
“好咧”。喜鹊得令而去。画眉帮忙收拾着书案,道:“姑娘你背上的伤遇上阴天下雨可疼得厉害吗?”
小桃笑道:“我这又不是风湿腰腿痛,遇上天气不好才犯病,有时若行动扯动了它,自然是痛的,只是比先前好得多了,对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预备下了?”
画眉笑道:“姑娘放心,早预备下了。我昨日就去各铺子里说了,他们东西都送了来,就在门房里搁着呢,咱们家铺子里各色礼盒每样两份,都是今早刚出炉的新鲜货,只是今日下雨,姑娘还要去么?”
小桃理了理头发,抬头看看天色,道:“当然要去,聂老伯辛苦为我治伤一个月,这份情我是欠下来了,前两日我刚回来,各家铺子去看了看打理了两日,今日都是回来的第三天了,再不登门拜谢也太失礼数了,等下喜鹊回来,你俩换上身出门衣服,雇上辆马车,咱们吃了中饭就去聂府。”
正说着,喜鹊送完了帐本回来,闻言道:“姑娘,不如咱们回来时顺道去一趟锦绣坊啊?听说紫烟姑娘在咱们王府养伤这段日子来了好几回呢,知道姑娘受了伤急得了不得,只是不方便去王爷探望。”
小桃一拍脑袋,道:“可是呢,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儿,我说好象总有件事没办明白似的,咱现在就去聂大夫家,回来时再去锦绣坊。”
这次再去聂府,和上次被聂管家聂忠绑架那回大不相同。心态不同,礼遇也不同。门房进去报了信儿后,聂忠夫妻两个一块儿迎了出来把小桃主仆三人让进前厅。丫环奉上香茶来,聂忠的媳妇聂吴氏上前问道:“乐姑娘,听我家阿忠说你受了伤,可大好了?”
小桃笑道:“谢谢您惦记着,多亏了聂老伯给我解了毒救了我一命呢,否则哪能站在这里呢?如今已是没事儿了。”
聂忠也在一旁笑道:“乐姑娘福大命大,自然遇难呈祥,我们也为您高兴哪。”
小桃知他们夫妻二人为上次误绑了自己的事甚感愧疚,自己上次又没有丝毫责怪他们,他们两人自是对她印象良好,再加上她和程紫烟感情不错,他们自然对她礼貌有加。
正说着话,聂川已从书房来到了前厅,小桃见了他赶忙施了一礼:“聂老伯,小桃今日是专程来谢您的。”
聂川连忙让丫环将她扶着,让到一边椅上坐了,笑道:“小桃姑娘不必多礼,我是大夫治病救人哪称得上个谢字,你也太多礼了。”
小桃让喜鹊和画眉将礼物递给聂忠,笑道:“聂老伯,我这可不是送礼贿赂您啊,这些盒子里尽都是些吃食,都是我铺子里出的新鲜货,知道您府里什么也不缺,也不知送点什么给您表表我的心意才好,干脆就让您尝尝我铺子里出产的点心,虽说不是什么上得了大台面的好东西,但毕竟胜在新巧稀奇,别家的铺子却是尝不到的,您老就留着闲磨牙吧,吃完了我再着人送来。”
聂川笑道:“既这么说,老夫就收下了。早听说你喜欢研制些新巧吃食,看来我真得好好尝尝。”说着,让人把礼盒拿了下去,又正色道:“你的伤觉得怎么样?”
小桃起身伸了伸胳膊,笑着:“早就好了,只是有时若使劲按按,还是会疼。其它的倒没什么。”
“再过三个月便全好了,这也亏你身子骨结实,气血甚好,再加上那七王爷给你过了不少真气疗伤,不然虽也能好,但也得拖上个半年多。”
小桃听他提起风翊宣,连忙把话绕了开去,笑道:“聂老伯,您为我治病又没收银子,小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请您吃顿饭呢,请您赏这个脸吧。”
聂川道:“不必客套了,老夫本就欠你个人情,上次阿忠做的那鲁莽事我好长时间都觉得对不住你,让你一个小姑娘平白受场惊吓,这次老夫给你治伤也算尽份心力,倒不必麻烦吃饭了。”
小桃一笑,压低声音道:“聂老伯,容小桃说句题外话,两年前我知道了您和程嬷嬷还有紫烟姐姐的往事后,每次到锦绣坊去见到程嬷嬷和紫烟心里便有种与往日不同的感受,虽说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你们三人我都认得,而且我和紫烟还是要好的朋友,你们明明是一家人却因误会和往日恩怨不能相见谅解,终是件憾事,您难道就不想一家团聚么?”
聂川心中一痛,眼圈慢慢红了,沉声叹道:“哎,怎么会不想?老夫想了十六年了,只是恐怕这辈子玉莲都不会原谅我了,这是我的报应,是我该受的罪。上次跟你讲了我们夫妻这事,我心里倒象是轻松了些,只是仍是惦记着她们母女俩,却不敢再去找她,怕她一气之下离开燕城,到那里我恐怕到死都再看不到她了,只能暗地里偷偷瞧一眼罢了。也不敢让她们知道。”
小桃闻言却是一笑,轻声道:“聂老伯,请恕小桃无礼。一年前锦绣坊对面的街道上新开了一家制药作坊,却不对外开业,听说专门给城里一家药铺做丸药。那间作坊花了两千多两的大价钱,只赁了不大的一个二层楼的小店面,每日里关门闭户,也不知搞些什么。”
说到这里,偷眼看聂川面上一片震惊之色,小桃接着道来:“紫烟姐姐以前还跟我提过,说是大家都议论这家作坊不知是哪个傻子赁的,凭着两千两银子买这么个不开业的门面,岂不是用银子打水漂么?”
她顿了顿道:“聂老伯,紫烟姐姐当时跟我说时,我便猜到,那作坊必是你买下来的,倒不是为了制丸药,却是为了能暗地里看几眼她们娘俩。我可说得对么?”
聂川直直看了小桃一阵,长叹了口气,道:“小桃姑娘既然都知道了,老夫也不瞒你,那锦绣坊对面的丸药作坊正是老夫买下的。为的也就是能躲在里头看一眼她们娘俩,阿忠在作坊后面开了个小门,我不敢在大门出入,总是由那小门进出,也是怕被玉莲碰见惹出事端……”
这番话一出,连小桃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半晌才道:“聂老伯,我还是那句话,这毕竟你们的私事,按理说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只是以前有次聂管家去胡同里探头探脑的盯梢时,正被我和紫烟姐姐看到。当时我还不认得您,就觉得这事儿奇怪,当时就想追问一下,结果当时紫烟姐姐却把这事给掩过去了。我那里没觉得怎样,后来想想她当时的表情和举动,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聂川问道:“怎样不对劲?”
小桃思忖着道:“我总感觉她好象是知道些什么似的,因为那次事情是发生在您去锦绣坊找程嬷嬷被她赶出来的那事儿之后,按理说她若是不知道内情应该将这事告诉程嬷嬷知道,但是她却让那个小丫头不准跟程嬷嬷提起此事,好象在遮掩什么,这件事到现在想来仍是觉得古怪。我想……紫烟姐姐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事情?”
聂川浑身一震,整个人都似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缓了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烟儿她不可能知道这些,玉莲是不会跟她讲这些的,若是讲了她们还哪能再做那姑侄称呼?”
“聂老伯你别忘了,紫烟姐姐可是由她舅父舅母抚养长大的,我听她讲过她原本还有个兄长,在七岁那年因病没了,她父母便再没生养过孩子。我在想,会不会是程保夫妇将实情告诉过紫烟姐姐,只不过她装着不知道罢了?”
聂川一下从椅上站起,紧张的在地上来踱步,“若真如此,烟儿她……她怎地不来见我?”
小桃顿了一下,看着聂川灰白的须发,有些不忍,但仍道出事实:“因为怨恨,她必定心里对您仍有恨意,所以才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仍然叫程嬷嬷姑姑,仍然和她一道拒绝和你相认。这也不怪她,若是换作是我,恐怕这恨意也不是那样好消除,毕竟……当时您有错在先……”
聂川仿佛被这几句话抽干了身上的力气,双腿一软,无力的坐倒在椅上,眼前又闪现出过去的往事片断,禁不住手里死死的抓住椅子扶手,眼中已落下泪来。
小桃见了他此种情景,心里老大不忍,起身走到他身边安慰道:“聂老伯不必自责,十六年了,再大的怨恨也应该冲淡了,小桃不敢说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只是不想你们三个人心中仍留着根刺过日子。”
见聂川情绪平稳下来,小桃正色道:“聂老伯,过几日我在迎客来请您赴宴,您一定要去。我要看看紫烟姐姐究竟认不认得你?”
聂川惊道:“你要把烟儿也叫来?”
小桃缓缓点了点头,微笑道:“聂老伯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就是,等我安排好了,那天您只管去赴宴便是,剩下的我来准备,我只想看看她的反应再做打算。只是我要跟聂老伯把话说在前头,若是紫烟姐姐她硬着头皮半字不吐,那我也没办法硬来,只好不管这闲事罢了。到时还请聂老伯不要见怪,实是小桃没有能耐,帮不了您。”
聂川此时已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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