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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时,许愿正坐在办公室里听唐嫣形容性之初体验的感受,她听得晕晕乎乎的,不由就想起她和乔正枫的那*,在被窝里,他的指尖埋在她身体里触碰到那层膜时的兴奋与慌张,还有双腿间那种濡湿的羞恸。
所以当电话一想起的时候,她脱口而出的竟然就是乔正枫两个字,直把对方叫得几秒钟忘记了说话。
许愿发觉不对,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才发现不是乔正枫的手机而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现在除了公用或办公电话,哪个还会有座机,她不由冷了语气,来到走廊开口:“请问找谁?”
对方这才说话,很冲的语气:“许超是你什么人?”
“我弟弟,怎么了?”许愿眼皮跳了一下。
“那你马上到五一派出所来趟,你弟出了点事需要你过来配合调查。”对方说完就挂了,许愿愣了好久,许超不是放暑假留在北京打工的吗?怎么会派出所找她,骗子,一定是骗子电话,她懒理,回到办公室继续和唐嫣神聊,但心却跳得很慌,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网页输入渝市五一派出所的字样,百度搜索告诉她,那个电话确确实实就是派出所的值班电话。
许愿脑子整个就嗡了一声,几秒钟后她才疯了一样冲出门去。
“喂,你去哪?”唐嫣在身后大喊她也没理。
派出所所长办公室里,她悲愤大叫:“你们告诉乔正枫,告诉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弟弟如果少了一根寒毛,我就去天涯发帖,我要告到他在中国都呆不下去,我一定要亲手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原本已经伤透的心再度被鲜血淹没,她只感到整个天地都在旋转颠倒,仿如一场天崩地裂的大地震。
派出所的警官冷笑着开口:“你知道许超做了什么事吗你就在这嚎,他杀人了你知道吗?他杀了正峰集团总裁你知道吗?”
许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眼睛瞬间就模糊了,她把手指塞进嘴里,死命的咬住,不让泪水滚下,他死了?怎么会?是许超杀了他,怎么会这样?
许愿那双亮如星光的大眼睛半搭着眼皮,双目无神,嘴唇清白,像失血过多一样,许久才说:“他,死了吗?”
“还行,没伤着要害。”警官说。
许愿头一直垂着,看不清她此刻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但一分钟后,她向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慢慢地跪了下来,“求求你们放过许超,不要告他好不好?他还在读大学,要是坐了牢,一辈子都毁掉了,我求你们,让我去医院看看乔总,让我去求他,以前是我错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就罚我吧……”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广厦地产开发公司副总冷冷的声音打断:“两个多月前也是你在公司门口举着灵牌要我们通通下岗是吧,今天又下跪说都是你的错,求我们放过你弟弟,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别跟我们来这一套。”他早对许愿先前的举动恼火了,之前有乔正枫拦着,他没法找许愿的麻烦,现在乔正枫伤了在医院,公司的事就由他来全权处理,借着许超这个事,他肯定是要狠狠处理的。
她慢慢地站起来,“你们想要怎样?”
“你弟弟刺伤人这个事绝对是犯法了,故意杀人虽未遂,但人还是受了重伤,不重判是不可能的,不过公司几位领导开会研究了一下,毕竟也是事出有因,也不是没有还转的余地,接下来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公司了,事情既然是由你来开始,当然得你来结束,如果配合的好,原告方是有权利向法院递交从轻处罚申请的。”那个年青的总裁助理说。
许愿瞪着他,失控地喃喃:“你,你们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向全社会就圣女巷拆迁事件污告本公司的行为公开认个错。”
“你!”许愿美目已经忍无可忍地喷出火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年青的助理笑起来,“我们无所谓的,你要实在不愿就算了,领导们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而已。”
助理脸上讽刺的笑意让许愿觉得难堪,可她不得不强颜欢笑,鼓足勇气说:“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不再给你们找麻烦,我弟弟就会没事?”
助理看了一眼副总,才不紧不慢地说:“我想许老师弄错了一点,别将我的话逆推,我只是说如果你懂乔总的意思,那么要解决你弟弟这件事就容易很多了。”
听到没,明里暗里都说是乔正枫的意思,他一个小助理才不背这个黑锅呢,可副总就在旁边,他也不敢说是副总的意思啊,在商场上,说话一定要有艺术,一字之差可是相差千里的,但副总又是听了谁的,他就不好说了,听说好像是乔总远在北京那个未婚妻的意思。
“明白了,你们让我做我就做。”她明白蚍蜉撼不了大树,她明白她能做的只有屈服,她明白她要收起所有的不甘,她更明白,她弟的命捏在乔正枫的手里。
许愿逼自己直视着他们,艰难地开口:“那请问我该怎么做?”
“又错了许老师,不是我们让你做什么,现在这事得你‘主动’,而不是我们‘逼’你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呵呵,许愿真想大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主动”?这意思她懂了,他们是想让她主动去向乔正枫低头,在新闻媒体上公开认错,因着先前她的大闹导致广厦地产的另一个楼盘出现了滞销,影响了他们的名誉,所以她要承担诽谤开发商的代价,说不定这样许超才不会判大刑,可是又不能让外界和新闻媒体认为是开发商逼她的。
许愿的怒火和恨意在那一刻已升到顶点,这将是怎么样的一场羞辱?刚才这个助理的意思是,是乔正枫指示的吧,他,当她是什么?
眼前一片空白,觉得凉意从脚底一阵一阵地窜上来,可她发现满目疮痍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只能双手紧紧握着控制自己的情绪,握着拳,咬着牙,麻木地点了点头,冷冷地说:“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要分别见许超和乔总一面。”
副总微微挑眉一笑:“好,我来安排。”
果然很快就先安排许愿到医院见乔正枫,VIP病房设在医院的南楼,走道有冷气直直地钻入许愿的衣领里,却凛冽得让她忍不住颤抖,纤弱的身影映在白刷刷的墙上,被光线分割成一丝一丝的无力,护士将她带到尽头处的VIP病房,开了门又很快离开,独独留下静谧私隐的空间给她。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根本不敢靠近病*一步,只是傻傻地盯着安静躺在那儿的人,一动不动。他往日明亮的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即使穿着难看的病号服,即使是躺在白色的*上,他还是那么英俊,英俊到逼人。
一瞬间,记忆开始倒流,这个男人是她的一片天,曾几何时,她却再也看不到她的那片天了,真可笑,她的人生竟然这么可笑,居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却以为自己找到了世上最温暖柔软的阳光,全是欺骗,先是欺骗现在是羞辱。
如果现在她的手上有把刀,她不确定会不会做出和许超同样的事来。
她仰起下巴,硬生生地把眼底升上的水雾逼了回去,压抑住心里的狂暴,慢慢走到*沿坐下,动作很轻,像是怕把他吵醒了。
乔正枫穿的病号服领子很大,她只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露出的晶亮的铂金项链,上面串着一大一小两只对戒,很简约朴素的款式,却在瞬间紧紧地圈住了许愿的呼吸,击溃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自持,原来他竟一直戴在身上,可是却又这样对她,这个男人,到底是重情还是薄情呢?她拼命捂住心口,那里剧烈地疼着,那种痛已入了她的骨髓,如病入膏盲的垂死者,再挣扎也是徒劳。
“总得买枚戒指去登记吧!”
“登记?这也太快了吧?我们双方都还没见过彼此的父母呢。”
“我相信你父母不会不接受我,我更相信我父母对你的喜欢不会少于我,你信得过我吗?”
“我们都不是玩的年纪了,这一生中,终将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遇到了,早一点在一起、晚一点在一起,有区别吗?你看我连戒指都买了,现在就等你点头了。”
只是她刚点了头就出事了,老天爷怎么就那么残忍呢?
她坐在他病*边的椅子上,碰到了他的手指,是冰凉的,医生说他的肚子被刺了一刀,肠子受到了损伤,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使治好了,多少也会有后遗症,如同他们之间,就算再怎么想努力修补,也总会隔着一道伤疤。
他被打了镇痛剂,安静的躺在*上,帅气的五官脱了深沉,退了霸气,越发显得真实,他的睡容那么平和,刚毅的眉化成柔和的曲线,浓密睫毛随着呼吸而颤动,薄唇轻抿,勾勒出性 感的线条,是她曾经每一次都忍不住想去亲 吻的地方,他的手指,他的肩,他*头仪器里代表着他还活着的心跳曲线……她在想,许超那一刀刺下去,他是不是很痛?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他最后一眼会是什么样的眼神?他神智不清的最后一秒有没有想起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乔正枫,今天起,我们一人退一步,行吗?你是大人物,你有权有势有钱,我以前不信邪,以为只要占着理,邪定然不能胜正,可现在我明白了,我们俩都把我弟斗得快要判刑了,你依旧吃香喝辣高高在上,我一个小老百姓还能拿什么跟你斗?早该懂的,你们这些人摇摇手指尖,我们这些下里巴人就应该感恩戴德地爬过去为你们舔脚趾头;你们愿意给钱封口,我应该马上滚回家烧高香拜祖宗才是,能认识你是多少人修几辈子也修不到的福气啊……”
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为什么你都躺在这儿了还要这么咄咄逼人?真要把我逼死不成?刺伤我,你们很开心吗?”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乔正枫,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究竟是爱你多一点,还是恨你多一点,我会还你清白,另外我还答应你,如果你这次下了地狱,我一定会陪着你,我们生不能同生,死,确是可以同死的,许超欠你的,我替他还,只要你们,能为我许家留住唯一的血脉。”
他一直没睁开眼,似乎睡得很舒服,外面将要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他的眉眼,她知道这间病房肯定是有监探的,所以那些人才会那么放心的让她单独留在这里,但她不管是不是有人能听到,她最终还是附在他耳边开口:“我再也不想欺骗你了,乔正枫,我爱你,无论你怎么对我,还是一直都爱着的。”
她知道他是一直想要这句话的,一面是家破人亡的仇恨,一面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她终于承认自己还爱着他了,但她不后悔,不论将来如何,至少她在最美丽的时刻为他展现过,也曾真真切切体会过!
她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念头,如果把许超手上那把刀换到她手上,她会下得了手吗?那她一定宁愿这一刀刺进自己的胸口,也不想去伤害他一丝一毫,到了这最后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不到的,再恨都做不到的,两个人付出了真心,却偏偏要互相践踏,摧残,他痛苦,她又何尝快乐!!!
要怪,只能怪上天太残忍!
跑过走廊的时候,她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明亮的大理石地面上,这一次,她是真的没再有恨,也没有迷失,她只是为他感到难过,她的一家把他伤得这样深,许超的刀刺下去,虽然没有要他的命,却一定在他心上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这一次,他也该对她彻底死心了吧。
出租车生意很好,一辆辆里都坐满了人,等了十多分钟,才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身边,以前那个牵着她的手,让她靠着他坚实臂膀的场景,仿佛已是几个世纪前的古老往事。
她茫然的注视着车窗外不停后退的街景,眼睛干得发胀,慢慢抬起手,想拭去眼角的泪,但,没有泪了,真好,她不会再为他哭了,现在,她只想早早回到那所温暖的小房子里,把自己放平,*到天明。
在新闻发布会后台,许愿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不记得是谁说的,要想活下去,首先得学会的,是低头,之前她披麻戴孝捧遗像站在人家公司前面的影响被路人拍了照放到了网上,对渝城市ZF与开发商的形象确实影响很大,再加上现在网民的仇官仇富心理,事情不断被扩大,当时还有不少外地小媒体的记者找上门来采访,她母亲添油加醋的哭述,还开了微博,彻底将乔正枫和他的渝市的领导由内到外活剐了一遍,但还没等她们大闹起来,网上这些东西又*间全都消失了,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但估计这些官员们内心真是恨死她了,所以才会借着许超这个事来整她。
就在她看过乔正枫的当天下午,渝城市ZF高调的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不但邀请了南方系的大小媒体,更请了央视和凤凰卫视,新浪网等正规的媒体机构全程参与。
“那些新闻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杜撰出来以发泄自己在工作上的不顺心,是不实的,我欺骗了广大媒体和给予我同情与支持的网民。”她流着一滴泪说。
“在圣女巷的拆迁安置中,ZF相关部门和开发商在补偿上完全到位,是我为了多拿到些钱而借我父亲的意外身亡大肆炒作,在没能达到目的的情况下,去北京信访,严重损害了ZF和开发商形象。”她落下一串泪说。
“身为一名教师,我没能好好地教书育人,反而造谣,传谣,诽谤ZF和国家公职人员,也给广厦地产的乔总和公司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我有罪,在这里我向他们公开道歉,并愿意接受相关律法的惩治,希望大家能以我为戒,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她泪流满面的说。
一句一句又一句,一刀一刀又一刀,她所有的知觉已经被凌迟得麻木了万劫不复了。
发布会上,她主动承认之前的一切都是她为发泄对ZF和开发商的不满而蓄意制造的诽谤,对着能闪瞎眼的闪光灯,她三度向在座的工作人员和媒体鞠躬,表示愿意接受一切惩戒,这个时候她的脸面和自尊可以任人贱踏,她以前的那点天真傲骨,也被这段日子的荆棘磨平了,卑微无能如她,能做的也只有任凭摆布。
发布会结束没有设记者提问环节,反正该要的效果都有了,而她做完这一切,才能去看许超。
当一切都安静后,她找到乔正枫的助理问,“说吧,还想我做些什么来解你们心头之恨?最好一次解决。”
助理先斜睨了她一眼,才说,“你下午有两个小时可以和你弟弟见面,门外那辆警车会送你去市刑警大队,也能给那些还没走远的媒体人认为你是接受了法律的惩罚,从而不再后续跟进报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等乔总一醒来,我就会向他汇报这件事,至于你弟弟要怎么处理,这还不是乔总一句话的吗?这样你能放心了吧?”
许愿紧抿着唇不说话,原来自己所有的努力,全不及他说的一句话。
不过她觉得更可悲的事不是她反抗不了他,而是她必须认命,她非但没有能力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还得忍气吞声求他来救自己的弟弟,真是可笑又可恨的人生。
这些人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却还可以笑得这般肆意、笑得不可一世。
大步向警车走去,果然,又有几道闪光灯唰唰地冒出来,这帮人果然想得周到,看来这助理离升职不远了。
绵绵的细雨,飘飘洒洒,敲打着她身边的玻璃窗,又顺着晶莹的玻璃流淌下去,透过雨雾,她望着街道上一对对撑着伞依偎走过的情侣,仿佛看见他还站在车边,望着她笑:“怎么不用你那环保又锻炼身体的十一路车了?”说完他就紧拥着她,一起撑着伞和她在雨中漫步。
那样的雨天,年年会有,而那个雨天,永不会再回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飞溅的水花打在玻璃窗上,像眼泪滴落在地一样,瞬时破碎,她的世界从此只余下点点滴滴的沉痛,也许,这就叫做现实。
这个叫做现实的东西已经逼得她从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女人*之间领略了生存在这个社会上的残酷。
她没有再去看自己的微博,相信留言肯定是骂声一遍,曾经很同情她的网友一定会用最难听的语言骂她的,去它的网络暴力。
车子在路上飞驰,许愿握紧手中的大袋子,都是许超喜欢吃的东西,其中还有他的真爱张奇让她带给他的几条烟,许家的家教很严,她上学时不许交男朋友,许超不许抽烟,所以读大学以前他是不吸烟的,一定是上大学没人管才开始的,她就知道她这个弟弟本来人就冲动爆燥,被人一激就会做傻事,当初她就该拦着不让他去那么远,要不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她错,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