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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李家镇,镇如其名,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家都是姓李的。只是时间长了,亲缘也就淡了,就像是小李子他们家,不过是李家宗族中那旁支的旁支,要是真要算起来,不仅是出了五服,就连株连九族这种罪名,说不定都轮不上他们家的。但是,即使如此,他们家还是上了李家的族谱的,盖因为,他们这一支,他们的父亲是个秀才!
秀才,还是有资格上族谱的,还能带着他们这一大家子都上了。能在族谱上添上名字,就代表着他们这一支有了根了!而且,前段时间,因为李子恒争气,不仅成了秀才,甚至榜上有名,成了举人,在经过殿试,说不得他们李家还真能出上一个大官儿呢!因为这件事,族长这几天都是兴奋的,连睡觉都是笑着的!
这不,听说举人李子恒李三少爷来访,族长是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洗了把脸就迎了出去,“举人老爷来了,快,快请进!”
李子恒笑的腼腆,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族长,低声说道,“这些年来,我们家承蒙族长您照料,这是子恒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组长您收下!”族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好话人人爱听,虽然这些年来除了这小子考了秀才那年,他才知道他们家旁支出了个人才,按照惯例查了族谱,给这小子送去了一套笔墨纸砚,但是也仅止如此了。却没想到这小子福气这么大,昨天还想着等放榜的时候,族中应该送什么贺礼呢,谁知今天早上这小子就来了,而且还如此的上道儿。
族长胖乎乎的脸上笑出了花,示意自家儿子接过这个包袱,还是问道,“不知举人老爷这次来是……”大清早的就过来,说不得是要求什么事儿呢!
李子恒双颊绯红,似是非常的不好意思,搓了搓双手,左右看了一眼,还是道,“咱们去屋里说吧!”“好!好!”族长拉着李子恒的胳膊,迈步向着屋里走去,边走还边亲热的说道,“你在族叔这里还拘谨什么,说,需要什么,只要族叔这里有的,族叔都能做主!”
两人坐到了屋内,李子恒才扭扭捏捏的说道,“叔,你也知道,我前些天承天之运,能够参加殿试,虽然这殿试的结果还没出来……”
族长喜形于色,“这事儿你叔我有怎么会不知道,前些天我还想着,等你殿试的结果一出来,咱们家就要开祠堂祭告祖宗呢:咱们李家,终于出了个能光宗耀祖的人了!”族长拉着李子恒不放手,就好像他是李子恒的亲叔叔一般。
李子恒看到族长这副模样,心中安定了下来,看来他要做的事情,族长应该不会拒绝了。他为难道,“叔,你听我说。虽然这殿试的结果还没出来,但是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于谦于大人要收我做弟子了。于谦于大人,您知道吧?”
族长的眼光猛然一亮,“于大人,谁不知道啊!”那可是个大官啊,这个李子恒,可是攀上大人物了!他猛然的一拍腿,“这是个好事啊!子恒,你可是要抓紧啊!”若是这小子成了大官了,不仅他们李家镇,李家宗族,就是他这个族长也是水涨船高啊!
“就是这样!”李子恒回道,然后便是一副为难的姿态,就在族长拍胸脯保证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他来解决之后,才一脸为难的道,“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小时候,因为我爹死得早,家里的情况很不好。我大哥因为嫌弃家里穷,就自卖自身的进了宫,如今在宫中也呆了不少年了。前段时间,我大哥可能是听说我考上了秀才,就又托人找到了家里。本来这也没什么,即使他不奉养母亲,我们也不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大哥。只是……”
李子恒一脸的为难,似是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本来,于大人要收我为弟子的事情是妥妥当当的,只等着殿试的结果一出来,就要公告了。却没想到,这时候我大哥却出来搅局。您也知道,这于大人和宫中的那些人一向不对付,他一看我大哥居然在宫中做事,就……”李子恒一脸的灰败,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于大人说了,只要能,能和我大哥脱离关系,于大人还是能够收我做弟子的。”
“叔,这件事我想了很长时间,但还是拿不定主意!”李子恒似乎是有些烦躁,抓了抓头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叔,我父亲的愿望,就是想要光宗耀祖,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出息,父亲看了一定会高兴的,如今,若是因为大哥,我,我,我怎么对的起父亲的在天之灵啊!”说着,李子恒眼角隐隐有了一丝水迹。
族长沉默了良久,看向李子恒的目光中却没有了当初的热情,只是,“子恒,你想怎么办?”李子恒看着族长那无表情的脸,硬了硬心肠,还是说道,“叔,我想请您开宗祠,将我大哥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
族长的手哆嗦了一下,看着李子恒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锐利。他虽然胖,但是却不傻,不管这小子说的多么为难,但是中心意思还不是要将他那大哥赶出家门?!对待自己的亲生大哥都如此,更不要说对别人了。只是,他的话,于大人的意思,他却不能不考虑了,否则……族长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还是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这几天还要和族内的族老商量一下才行!”虽然没有说行,但是也不能一下子就说可以,否则,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能左右宗族了呢!只是,可惜了李家那进宫了的小子了。不过,既然他已经进了宫,舍了那个子孙根,成了皇上的人,估计也不会对宗族看的太重了!
李子恒张了张嘴,还是说道,“如此,就多谢族长了,还希望族长能够好好考虑清楚。毕竟,于大人,还是很看好我这个学生的!”话说到了最后,李子恒还是忍不住隐晦的威胁了一下。事实上,说到底,他还是想要证明:他,确实是比他那个大哥强,他能够光宗耀祖,他能够成为大官儿,甚至,他能够把他不喜欢的人赶出宗族!若是以后,大哥不是他们家的人了,那么,他才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叔,那么,我在家等您的消息。毕竟,过几天就要放榜了,而放榜的时候,也是于大人宣布他收弟子的时候了!”
族长脸一凛,还是接受了威胁,“行,我这就去找族中的几位族老!”
李子恒回到家,母亲疑惑的看了外面一眼,此时太阳才刚刚出来,老三居然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三儿,你这是,出去了?”
李子恒脸一僵,拳头便紧紧的握住了,他紧张道,“我昨天怎么也睡不着,今天早上就早些起来出去走走散散心……”母亲笑了,“是在担心这次考试的成绩吧!没事的,你现在还年轻,放宽心吧!厨房里炖着鸡汤,饿了的话就先喝上一点儿!”
“我知道了,娘!大哥……”李子恒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母亲疑惑的眼神儿,还是退缩了,“没什么,我是说,我这次考试,也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不说了,娘,我先回房去温书了!”看着母亲点点头,他才离开了。
“白眼狼!”身后,李子玉抱着一捆柴火从屋外走进来,看着李子恒的背影,哼道。“子玉~!”母亲瞪了李子玉一眼,李子玉不服气的哼了哼,气呼呼的抱着柴火去了后院。
另一边,小李子终于选定了人选,是个龙图阁学士,虽然手中没什么权利,但是最重要的却是对着石亨曹吉祥一派与于谦一派不偏不倚,是个少有的中立党,只效忠于皇上,这样的人,虽说没什么权利,但却是最稳当的。选定好了人选,小李子便使手下的人打听这人的行事作风一类的,争取要给自家那读书读傻了的弟弟铺好一条路,省的因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让自家傻弟弟背了黑锅。
转眼间,就到了放榜的日子。这天一大清早,小李子就让珠子去打听这次殿试的结果。珠子回来后报喜,虽然不是前三甲,但是也位于三榜的头几位,被赐同进士出身。小李子喜笑颜开,连声的吩咐珠子派人回家报喜,然后就安排时间让他和那位他看中的龙图阁学士见个面,将自家傻弟弟的事情给确定下来。
小李子这边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李家镇,一大早的,确定了李子恒那天说的话所言非虚之后,便叫齐了族人,要开祠堂:一是为了祭告先人,他们李家又出了个大人物,另一件事,就是请出族谱,将李子元的名字划去。
李家一家人都得到了通知,本来是穿的一身新的要去宗祠,却没想到被族人告知,除了祭告先人之外,还要将李子元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母亲当场就软倒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