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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娘转眼盯着严馥看,一双眼直勾勾的,就差没变成刀子在她脸上划上两刀。
可她看了一瞬后,却亦只好垂眸灰溜溜道:“也罢。此生能有幸与王妃交锋则个,便就算是败了,也是我周氏的脸面……”
这便是输了几乎全数的家产后,心头滴血的周姨娘说给自己听的、唯一能稍有安慰的一句话;却不想第二日真相传遍梁州城时,她才发现这话中竟句句都是讽刺。
王妃原真的意不在自己,且真的丝毫未曾将她当作对手过。
此时的宋尔雅一闭眼,懒得应她了。
一旁有两个小厮将周姨娘与她二哥押了,禀告宋尔雅道:“王妃,该如何处置?”
宋尔雅转头笑问严馥:“严小姐。这是你的姨娘,你说如何?”
严馥冷眼看一眼周姨娘:“你若是从今往后老老实实给我填补亏空,便免你牢狱之灾。且念在弟妹份上,你将周老三手里的庄铺拿着,往后自己看着办吧。”
周姨娘动了动嘴,还想继续辩,可一眼望见王爷那张脸,住了嘴。
周家老二早被老三与老大那下场吓得不行,被那小厮拖走的时候,裤子里还淌着不明不白的水渍,从堂前到院外,一路都是。
宋尔雅见了直皱眉:“好了,严小姐,你已称心如意,该你帮我了。”
可严馥得了家产,却似乎并不见得有多高兴,整个人都呆滞地沉默着。
——这糊涂的娇姑娘,现在怕终于是想明白了这世态炎凉。只见她面无血色,默默道了声:“是。”
随后便按昨日里王妃吩咐的,将那算盘拿了出来。
锦绣将那周姨娘脚边的小簿子拾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严馥道:“王妃命严小姐将这黑账里整理个清楚。哪家做了假账避开户部征税的,哪家又花钱做了不好的勾当没登入账上的,都给我记下来,分抄好。”
严馥怔了一瞬,抬眼偷偷揣测着瑞王妃:难不成她要将这梁州城富户都搅得天翻地覆?
可上首坐着的二人俱是神色清明,喜怒皆不行于色。尤其是王爷一人,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有旁的丫鬟上来换了新茶给宋尔雅。
宋尔雅接过茶盏,对严馥道:“严小姐,请吧。”
严馥寄人篱下,受人恩惠,便只好硬着头皮,当着那黄家小生的面,开始一下下扒拉起算盘来。
她虽是一介落魄小姐,可做这样的事情实在仍是叫她尴尬不已。不光是严馥她自个儿觉着有损尊严,黄家小生亦在下首看得目瞪口呆。
那黄家小生是个圆滑伶俐的人,迟疑了一阵,终是禁不住道:“王妃……这……”
他原想说这杂活儿当是他这等人做的,甚至想在王妃面前卖个乖,去替了这严家大小姐来。却没想到话未出口,那上一秒还千娇百媚的王妃,这一刻却忽然沉了脸打断他道:“你出去吧,告诉你家老太爷,本王妃不会失言。”
黄家小生被惊得没话说了,只好老老实实闭嘴告退。
那厢严馥咬紧了牙继续算,算了一炷香功夫,便已经开始头晕眼花。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沦落到要做这等事情,也实在不明白这王妃为何如此怪异:分明是帮了自己,为何不帮到底?帮了自己,却还要回过头来刁难自己一番。
算着算着,她不禁开始算得眼泪四溢:原她身边那一切荣华富贵都来之不易,而她差点便因着自己的天真可爱,将整个严家放给了别人。
正难过得紧之时,李青便闯了进来,一进门便长跪不起道:
“王妃,王妃!请您开恩……阿馥知道自个儿错了,还请莫要太多罚她……”
严馥的确是知道自己错了。一直以来她总觉着父亲是自己的唯一依靠,对他言听计从。却不知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道理,父亲与周姨娘早已另有儿女,连骨头都没打算剩下给她。
严馥心酸地想,现如今沦落到这儿算几个账,却终是比流落街头的好。
李青急地直跳脚。严馥一抹眼泪,终于懂了:原来这患难相护之人,竟是她一直以来觉得愣头愣脑的表哥李青。
严馥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愿意哭出声音,手下却是不肯停。
一旁李青急得团团转:“王妃……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宋尔雅睨了他一眼,淡淡松口道:“锦绣,去帮忙。”
李青言语之中俱是忠诚与感激:“谢王妃!”
锦绣做事十分得力,与严馥一同算了不下一个时辰,便将这所有条目都算得个清清楚楚、都写得明明白白。
宋尔雅命锦绣将严馥算好的账目一一分开抄写完了,笑道:“将这些黑账给我以严小姐名义,送去各位富商家中,请他们临月楼一叙。”
李青忽的哭笑不得:王妃竟是要借着阿馥的名义,去行敲诈之事?
“去临月楼。”
……
几人入了临月楼。
这临月楼临近江边,四周风光秀丽,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美誉,是官贾之人皆引以为傲、争相逗留之地。
昨日稍晚时分,宋尔雅早便以王妃的名帖,请梁州诸位富商今日于刺史府一聚。哪知送出去一圈后,光是报病推辞的就占了一半有余。
其实这哪是真病?只不过看梁州局势未定,装病罢了:太子虽远在京城,却实则为皇;瑞王虽偏安于此,难保未来莫测,这样一来,这些人自然不好太早站队。
——这一点宋尔雅自是懂的,那些个富商与官家打交道这么多年,皆是些圆滑世故的东西,又如何不懂?况且严竟才刚死不久,他们亦怕落了个墙头草的名声。
这便是需要严馥出头的缘故。
果不其然,严小姐一纸私帖,手中带着他们各自的把柄,这些老东西竟然陆陆续续全数到了。
——之前还称着病,此刻却个个健步如飞。
宋尔雅与苏恪坐在那屏风后头,听严馥接待这一众富贾上茶上座,一切都十分得体,井然有序。
众人在下首坐着,虽都是有脸面的人,穿的都是绸缎衣服,却在一介女流面前,个个面上都神色紧张。
“不知……严小姐今日召集我等,所为何事?”第一个忍不住的,便有些忐忑地问了。
周围迅速便安静了下来。这是大伙儿共同的疑问。
“是这样的。”严馥望了下边的人,顿了顿道,“这五日后便是晚辈大婚。各位叔叔伯伯可曾听说?”
众人面面相觑,自是均不曾听过的。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严馥是要为严竟办丧事,哪知严小姐不消两日,便自己给自己订了亲?
真乃是天大笑话。
有些人眼里便生了些鄙夷……若不是这严小姐那请柬上付上了自家做生意的黑账,他们才懒得过来。如今来了,竟是要告诉他们这些?
一位穿得讲究的稍胖男子便好奇问:“严小姐是要嫁往哪家?”
“这位你们是见过的,便是李青。”严馥笑道。
这一下顿时底下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李青便是那位背叛了自家亲舅舅,投了瑞王的李都尉?这严家小姐倒也真是心宽,杀父之仇竟也能忍。
有一位老人捋着胡子,有些酸道:“严大人这才将去不久,严小姐竟这般急切?”
“孙老爷,罪臣往事莫要再提。”她心中一沉,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瑞王妃好个心计重重,原来是要自己替她背黑锅。
可转念想来自己差点便要沦落街头,连嫁妆都拿不出来,她又觉着这个爹不要也罢。
严馥想到此,便索性直截了当道:“实不相瞒,严馥我虽家道中落,可却还是念着旧时交情,想请各位叔伯赏脸光顾的;还望各位叔叔伯伯,于我严家有恩的,我严家于你有恩的,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时候多出一些份子钱……有钱给钱,无钱捐粮。”
底下一片哗然,原来是要钱!
这富商们虽有钱,可白白叫他们出钱,自是有人便不乐意了,在当下嘀咕着:“这分明是我们辛辛苦苦的钱,我们爱给便给……况且严小姐,这哪有主动找人要份子钱的道理?”
严馥道,“确没这道理,可晚辈近日缺钱缺粮,还望各位救济则个。”
登时便有倚老卖老的骂道:“嗨你个不识好歹的,你爹都死了,你一个女娃,面子值几个钱?”
严馥笑着反驳:“不是我说。我虽是女娃,却知道你们的老底。若不是我爹曾替你们瞒着,这税你们少交了多少去?撕破脸皮的事儿我劝谁也别做,反正我严馥啥也没有了;倒是你们——到时候一纸将你们送上户部,查下来有你们好看的。”
下面的人都噤声了,年老的交换脸色,年小一些的神色慌张。
正当此时,忽而那严小姐身后屏风一动,内间里走出个眉目如画的人儿来,打扮得不甚华丽,亦不施脂粉,却很是奇怪地媚态横生。
众人虽见过美丽女子多了,却少见到这样灵动的女人。尤其是那年岁还不大的,个个都瞪圆了眼,直直望着宋尔雅。
严馥连忙上前道:“王妃。”
一众的富商吓傻了眼。
尤其是那告病的,更是恨不得钻地缝去。
那美人淡淡颔首,扫视了下首一圈,“今日人倒是来得挺齐——可是黎老爷,您不是昨天才得了重风寒么?现下看来气色却如此地好,不像是半死不活。”
那被点名“黎老爷”的顿时两肩膀一抖,嚅嗫着要来解释,可宋尔雅又打断道,“彭老爷,您不是摔了腿么?怎么见您方才走得健步如飞?”
彭老爷心里一跳,苦不敢言。
明明是这严家小姐递了这黑账来,谁知道竟能在着遇着王妃!
宋尔雅淡笑:昨日不愿给她面子的,她今日亦有办法膈应回去。
“既然阿馥如此地有面子,那么想来各位大人都偏爱阿馥些。所以……阿馥大婚的贺礼,各位大人可莫要吝啬。”宋尔雅笑,“尤其是昨日里对本王妃称病、今日却拖着病躯来瞧阿馥的,更是感情深厚。若不多出些份子钱,你们亦不好意思。”
黎老爷那一众人登时心都在滴血……
“本王妃知道你们忌惮,忌惮着京城里的人。可实不相瞒,现如今军中需粮,凡是捐了较多钱粮的,都能使家中有一人封官。”
有人嘴快问:“不捐呢?”
“不捐的,便各自户部牢里相见。”王妃笑得眯了眼,可那眼神却摄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