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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只听有人在头顶上,连声音都沾染了喜气——
“……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她脑中混混沌沌一片,想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慢慢的似是人声渐渐淡了。周遭变得安静起来。
她复又陷入沉沉昏睡当中……
亦不知沉睡了多久,她稍稍有些醒了。
一片热热的掌心覆在她脸颊之上,头顶传来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起来喝药。”
她嘴角一扯,却在混沌中丝毫没有反应的机会,便被人轻柔地搂起,靠入温热的怀抱中。
宋尔雅怔怔睁了一丝缝。
面前是那人因疲惫而有些浮肿的脸,却依旧那样英俊不凡。
便就连那胡子拉碴来不及修理的边幅,亦能衬得他身上满满的男子味。
“你醒了。”苏恪喉结微动,声音有些低哑。
“……”宋尔雅张了张嘴,却再无多余力气去与他闲谈,只轻轻点了点头。
“喝药。”苏恪转过身去,片刻,将一柄细勺端至她略显苍白的唇边。
宋尔雅闻到那浓重苦味,下意识偏开了头。
“喝了便好了。”苏恪低声缓缓哄她,“就一会。”
宋尔雅皱了眉。
“尔雅。”苏恪忽而正色望她,眼里是深深怜惜,亦带着几分喜悦,“我们要有孩子了,你必须要好好照顾自己身子。”
宋尔雅一惊,连忙就要从他怀中挣脱坐起,“我……”
却被他强压下,靠回怀里。
她挣脱不得只好作罢,抬眼仔细一看他,这才发觉苏恪的眼眶之中竟然带着微红。
“王爷……”宋尔雅喃喃地想,那方才还恍若梦中的事情,却竟然是真的。
她在欢喜与温情中沉浸了片刻,忽而抬头,有些痛心道:“天下未定,这孩子怕是来得不是时候……”
苏恪眸色一变,以指点上她唇,示意她这话不要再说下去。
片刻,他缓缓道:“尔雅……你我经历了如此多的背叛和血腥,看过如此多的肮脏与谎言……却终不离弃。……本王现在想来,也许这从一开始便是冥冥之中的事情。既是冥冥之中,便定有老天爷的道理。”
宋尔雅想了半天,面色果然缓和喜悦了许多。转而她朝他吐出二字:“矫情。”
苏恪俊脸一黑,卡在当下。
宋尔雅便“扑哧”地笑了,诚实道:“王爷,我好高兴。”
苏恪点头,抚着她柔顺乌黑的发顶,语调柔和得不像样:“本王亦很高兴。”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
锦绣在外面轻轻道:“王爷,……有件事儿,奴婢想来还是与您先说了比较好。”
苏恪神色中便有些微讶。锦绣这丫头时常只听王妃的话,今日却怎么特地要与他说?
低头见怀中美人朝自己缓缓颔首。
苏恪便道:“说来。”
锦绣这才小心翼翼地报了:“严姑娘一整天都在闺房中哭闹不已,听李都尉说,是想要寻死呢。”
宋尔雅有些无力,此时听了这话,并不想答。
一说到严馥,她便会深深想起她杀死严竟的时候。
只听苏恪在身侧朝外,扼要吩咐道:“只管让她去死,让她变着法儿去死。”
锦绣在门外一咳。王爷说话竟越发呛人。但转而又想,严竟犯了这样的事儿,严家没抄九族便算是便宜了她严馥。
如今王爷王妃给她开恩,她若是还不知领情,自然也不必再去管她,要死就去死呗。
锦绣这么想着,便应了声“是”,转身去看望高嬷嬷的伤了。
苏恪又将那药送至宋尔雅嘴边。
这一回她并未再倔,只缓缓地将所有的药一饮而尽。
腹中还有生命,她自不可拖着病躯。
“你睡一会。”
苏恪看着她将最后一口药汁咽下,将她缓缓放平了去。
宋尔雅瘪嘴,可怜兮兮道:“苦……”
苏恪便撑着身子,沉沉望着她,瞳孔是深黑的。
忽而他便朝着她唇吻了下去。
她口腔中带着丝丝苦涩,却被他全然用力吸吮尽。她无力地想要躲开,却被他固定住,再此加深。
如攻城略地一般狂野,如春日梁州一般温存。
他将她秀发捞起在枕边,低头细细吻着她修长细腻的脖颈与瘦削的锁骨,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在那之上吮下片片花瓣,却并未有进一步动作。
“王爷……”宋尔雅有些羞意地提醒他,“孩子……”
苏恪一怔,将她死死抱住,大口喘着粗气。
心中却暗自自嘲,自己真是憋得慌了。
前日因一早便要赶路,他那夜不太尽兴。昨日奔忙而回,却在半途中听闻沉雪来报她被严竟挟持。
他心都揪紧了。一路赶来心中全然想的是她,想她美艳逼人的笑,想她故作冰冷的眼神,想她柔软雪白的身子……
却丝毫不敢再想,若是她有三长两短,自己要如何独活。
他沉默地想着,眸间染着几分自责之色。只恨自己不是那天神一般的人物,不能率先未卜先知,使她身陷囹圄,担惊受怕。
斜拉里却伸进来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扯下了他裤带,毫不避讳地伸了进去。
分.身便被她握住。
苏恪如过了雷劈一样的僵硬,眸中的神色越发黑暗起来:“你……”
宋尔雅手中不停,睨着一双勾魂桃花眼,指腹缓缓抚过顶端,登时挑起他脊背一阵酥。
“嘶——”他缩入被中将她抱起,宽大的臂膀将她层层包裹。
大手将她中衣往旁一扯,他照着那浑圆的胸脯便烙了上去。
她才将醒,仍有些无力。可手中动作已然柔媚撩人起来,从根部缓缓地,渐渐地往上抚着,一下一下,直至坚硬如铁。
他眼是无尽的黑,沾染了情.欲与爱意,握着她的手开始疏导起来……^
亦不知多久,他终于闷哼一声,释放了出来。
“睡吧。”
他将她抱紧,让她陷入那层层的肌肉中。
宋尔雅睡得很香,亦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
只知道入夜了。
苏恪仍沉沉睡着,怕是连夜赶路,又守了她一夜,实在是累了。
宋尔雅悄然翻身穿衣,轻轻地不惊扰他。
片刻,她叫来锦绣,吩咐道:“带我去见严馥。”
锦绣一惊,“王妃别去,那女子就是个疯子!”
宋尔雅眸色一寒。
锦绣嗫嚅着:“王妃……”她实在是有些不解,便问道:“王妃……这严馥是个事多的,您也这么发善心……”
哪知宋尔雅笑道:“本王妃岂是为了她?”
锦绣望着王妃,她一双眼中充满不屑:“本王妃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李青的忠诚。”
锦绣便懂了些,道:“王妃,奴婢随您去。”
……
二人到了严小姐闺房前,远远便听到她哭闹声。
“严小姐……我们王妃来看您了。”锦绣隔着门朝她道。
“走开!你们走开!让我去死!”屋内传来阵阵摔打器物的声音。严馥听了这句话后,似是更加卖力些了。
锦绣面色一僵,有些不悦。
哪知身侧王妃秀眉一蹙,直当当地推门而入。锦绣连忙跟上,生怕严馥又发起疯来伤了王妃。
“想死?”宋尔雅一入门便望着严馥,眼神犀利。
严馥僵硬而不堪地转过身,眼眶中一片赤红,张嘴便开始骂她:“是你!是你!我们给你好吃好喝,你却迷惑表哥一同害死了爹爹,你恩将仇报,不得好死!”
“问你想不想死呢。”锦绣在一旁没好气道。
严馥一愣,哭丧着嘶喊道:“我活着早就没什么意思了!”
宋尔雅一挪嘴,命人端上鸠酒,淡淡道:“哦,那我来送你上路。”
严馥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尔雅。
“你、你……你这个毒妇……”严馥颤颤地一步步往后退。
“怎么?闹了一日,现下又忽然怕死了?”宋尔雅冷冷讽道。
严馥被戳中了心思,一时间脑愤交加,死死咬着嘴唇,眼中含着的全是泪水。
宋尔雅淡道:“你待我一片诚心诚意,我心中知道;便就算是你爱慕瑞王,本王妃亦觉着你本身没有太大错处……”
她忽而话锋一转,“但错的是你爹。分明已与我父兄说好扶持王爷,却生了二心暗投太子;更甚者,想借挟持我来换得虎符。”
“不……不,你胡说,爹爹不会这样的!”严馥含了两眼的泪,忽而哭,忽而笑,忽而指着宋尔雅喊道,“你、你最擅长妖言惑众!难怪连表哥都跟我说你好!”
宋尔雅不置可否地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扔给严馥,“看看吧,看看你爹究竟是个什么人。”
证据就摆在面前,严馥陡然抬头,眼中全写着不可置信:“爹爹……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宋尔雅闭眼慵然道:“这世间大多事情,就算你亲眼见到,都亦未必是真。”
严馥的眸子一缩。
“要死便去死,休要还大吵大闹的。你死了,你那周姨娘倒是巴不得;于本王妃而言,你死了也没有任何损失。”宋尔雅直视着她一双杏眼,淡笑的眸间粲然艳光四射,
“王爷已下了吩咐,这严府里的家当全归你处置……你若是喜欢砸东西也行,本王妃现在便可命人将贵重物什全给你拿来。”
“你……”严馥瞪大着眼。
“过几日王爷便会赐你嫁与李青。”宋尔雅十分干脆地告诉她,“你若不嫁,这瓶鸠酒喝下便是,用不着闹了。”
严馥慌了神,不想王妃丝毫都不曾劝慰自己,言语之间只有残忍相逼。
可自己却忽而不那么想死了。或者说……她压根从未曾想死过。
反而,因为爹爹的死而有些庆幸,她不用再受摆布——她只是、她只是过不了父女之间那层关系的道德折磨。
再一缓过神来,瑞王妃跟那丫鬟已走了。
只有那瓶鸠酒,红色瓶子闪着邪冷的光泽。
……
下午锦绣便来报,严馥开始进食了。
宋尔雅那时正与苏恪坐在一块儿,宋温文与李青亦在一旁谈笑。
听了锦绣这话,三人便一同望着李青。
宋尔雅直截了当地道:“严小姐放下心结,李都尉怕是离抱得美人归不远了。”
李青终究是脸皮薄,这下被说得脸涨红起来:“王妃莫要取笑卑职!”
“倒不是取笑。”宋温文打趣道,“正如我这妹夫与妹妹一般,男女搭配,的确是事半功倍的。往后李都尉娶了严小姐,自然便知有娇妻在屋守候,拼杀布阵更当要小心谨慎。”
虽是闺房打趣的话,却颇有几分道理来。
李青怔怔望着这位年轻的宋将军,一身银绸镶边的袍子纤尘不染。传闻中他是修罗转世,杀人如麻,乃是浑身都要染血的人。却不想离了战场,他竟是这样风雅脱俗。
李青这样想着,只有相逢恨晚之意。
忽而他想起一事,拱手朝王爷道:“卑职有一事,想问王爷。”
苏恪看了他一眼,道:“但说无妨。”
李青看了看宋尔雅,转而望着王爷问道:“王爷此去将王妃落在刺史府,究竟是何事叫王爷如此着急?”
“问得好。”宋尔雅一听,在一旁不迭帮腔笑道,“本王妃也正想问。李青倒是我肚里蛔虫一条。”
李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宋温文一副已然知晓的模样,却不答话。只唇角弯起一丝笑意,望着苏恪。
苏恪看了看李青,亦不再隐瞒:“本王去了西羌。”
轮到宋尔雅一怔,脱口惊道:“你只身一人去见了西羌王?!”
“不。”苏恪浓黑的眸中沾染了笑意,“你夫君是与你哥哥一同去的。”
宋尔雅怔怔……亦难怪他让自己留在刺史府。
“西羌已经答应与我们谈和。”
李青闻之变色:“王爷……这竟是、竟是真的?”
“只可惜本王来晚一步,叫苏谨逃走了。”苏恪沉稳异常。
宋温文目视苏恪,轻描淡写笑道:“无妨。”
“为何?为何无妨?”李青有些弄不懂了,这两人说话竟如打哑谜一般。
“因为,太子拿不到兵符,此去一到朝中,定会立即命二十万大军全军压上西羌境内,无端送死,好削弱我方。”宋尔雅默契接上,解了李青的谜团。
太子手段狠辣,既自己得不到那兵马,便定要也让别人得不到。他回去之后,定是要将宋氏手中兵马送去西羌拼个你死我活,最终使得两败俱伤,自己方便坐收渔翁之利。
却不知苏恪与宋温文早就与西羌秘密谈和,只等他入套。这样一来,二十万兵马本已经是半截入土的鬼魂,现在忽然又全活了。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兵,配合着虎符在手,是苏恪手中的筹码,是开拓疆土、挥师北上的铁蹄!
这两个男人竟然默契如斯,想出了这样的招数。
宋尔雅惊叹于二人谋略之余,不禁疑惑:“……你们想到这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宋温文想了想,“很久。”
“很久是多久?”
宋温文看了一眼苏恪:“怕是从上次何谦去王府找你之时开始的。”
竟这么早!宋尔雅想起何谦当时带了宋温文的家书回来,事后却与苏恪密谈了许久。——原来那时他们便做了准备。
宋尔雅一番想来,顿时有些气急:“既然一早便与西羌密谋,却为何又不早点告诉我?!”
且两个人都是瞒着她。
宋温文温和无害地推卸责任:“此事全然是王爷的意思,与为兄无关。”
苏恪唇角一抽。
他被迫顶着王妃犀利的质询目光,咳了一声,在两位下属面前道:“王妃当时身侧的人……怕是不可靠的。”
而后便轮到宋尔雅抽嘴角了。那时……确是有人不可靠的。
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