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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磕了春.药,已然浑身发紫;儿媳妇刚说了两句便撑不住倒地不醒,蒋家上上下下正吓得一团糟糕,这边平津侯府筵席已散了,宋尔雅留下与清河郡主谈天说地。
此去母女二人已是有阵时日未见,宋夫人携着宋尔雅一同走过侯府中那张灯结彩的回廊走道。今日侯府美得就如人间仙境,就连府中假山都有鲜亮扮色,叫宋尔雅不禁看得有些惊叹。
自大哥与他及冠、及笄之后,便很少再见侯府这样张扬铺张。这番庆祝的势头,倒反而叫宋尔雅有些心慌。
宋尔雅母亲的手带着丝微微凉,却将她攥得紧紧的。就是这样一个温婉沉默的女人,从皇子的乳母之女一跃而为大靖朝郡主,却从不曾得意忘形,教会了她骨子里的不卑不亢。
“父亲何日动身?”宋尔雅开口问道。
宋夫人恬淡一笑,“你父亲后日拜帅便走。”
京城当中,宫城不远之前,有一处赫台高筑,大靖朝三百余年来无数将士出征,都以此台为誓,誓要血洗战场,精忠报国。她爹爹后日挂帅之典便在此。
宋尔雅点点头,“母亲何时去扬州?”
宋夫人却只是淡淡的神色,却不说话了。
“娘,女儿问您呢。”
却不想清河郡主忽然犯起了倔道,“我不走,我要等你爹爹回来。”
宋尔雅一顿,“娘可是在怪我……”
“不,不,不是这样。”宋夫人四十余岁,现如今却如犯了错的小孩一般懊悔道,“尔雅,你不要怪为娘,为娘担心你爹与你……”
宋尔雅心中一软。她娘亲是个敢爱的女子,穷尽一生都活得天真烂漫,此番眉目都是水里浸出来的柔,叫宋尔雅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万般甜蜜。这到底谁是娘,谁是女儿?
“娘呀,你且放心吧。”宋尔雅半哄着她道,“你留在这儿恐受人要挟牵制,爹爹是不会放心的。朝中之事,我与爹爹、哥哥配合得极好,又有瑞王在身边,是不会吃半点亏的。”
“瑞王……瑞王对你可好?”宋夫人听女儿提起女婿来,忽的一本正经望着宋尔雅的眼道:“尔雅,你跟娘说,若是瑞王对你不好,娘说什么也要跟他讨个说法。”
宋尔雅“扑哧”一声笑了,“我的亲娘,您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样天真可爱。瑞王待女儿很好很好。”
“便是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宋夫人歪头道。
宋尔雅一时语塞,她娘竟真的越活越小了。转而又想,她娘还不是清河郡主时,亦见过许多大风大浪,只是人活一世,获得老天最大的恩宠便是返璞归真。
便笑道,“是呀娘,便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办法给我摘下来。”
这话音一落,母女二人这才看到身侧不远站着一个人。
那人将双手背负在后,坚定而挺拔地原地伫立着,沉默如一座山。满院的花灯衬得他身影朦胧,如从九天走下来的上仙,一身俊逸温沉。
“苏……王爷,您、您怎么在这?”宋尔雅舌头打了结,想起方才与娘亲说的那番话恐怕被他听去了不少,再一看宋夫人,正掩着嘴盈盈而笑,两眼全是为母的喜悦与调笑。
宋尔雅绝倒……这!
院中无人,他踱步过来,花灯为修长的身躯打下影子,定格成一副永生难忘的水墨画。
“小婿见过岳母。”他拱手鞠道。
宋夫人收起那一番俏皮,此时很有丈母娘的样子,微微颔首道:“王爷多礼了。何时来的?”
苏恪恭恭敬敬道:“听尔雅说起摘星星之前。”言罢以余光瞟到自己小媳妇那即待发作的样子,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岳母不必担心,别说尔雅如此聪明懂事,便是尔雅真的闹着想要星星,我苏某亦会想办法。”
这等话虽是半开玩笑,言语中流露出的情意却连宋母都不曾想到。宋夫人看着苏恪黑眸中一片坦然真诚,心中一暖,泪花便涌了上来:“好……好……尔雅交给王爷,侯爷与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苏恪适时道,“岳母大人还是早日启程回扬州罢,尔雅自有小婿在此照看着。”
宋尔雅心道:成日装着这一副半身不遂的傻样儿,今后分明是本妃照看着你才是。正想以此打了他的岔,却不料宋夫人竟极快地允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妾身今夜便着人去收拾行李……待送侯爷西征后,便即刻去往扬州。”
宋尔雅张着一张小巧玲珑的嘴却卡在原地,心中抑郁非常。娘亲先头死活不听她的话,怎么却偏偏苏恪这小子一来,便叫娘亲听了他的?
这究竟是谁的亲娘,宋尔雅真真想要就地滴血认亲……
宋夫人见女儿这一番脸色虽是无恙,可小小的眼神却是出卖了自己,知她又是自己跟自己闹起了别扭。便转了话题,笑道:“入夜了,王爷若是嫌回王府路远,又若是不嫌我这侯府寒酸,便可屈就着在我这侯府住一宿。尔雅未嫁时候住的闺房我时常命人打扫,只需添置些被褥便可。”
苏恪看一眼宋尔雅水墨色的眸子忽闪忽闪,颔首道:“小婿听岳母的。”心中只觉得好笑,却泛起丝丝柔软,她竟连自己都未发觉这眼巴巴儿望着他的神态。
再一想她入住瑞王府已近一月却不曾与母亲好好亲近,有些懊恼自己考虑不周。
宋夫人留下了女儿女婿,饶是一向婉约,却仍是掩饰不住的高兴:“我即刻便去为你们置办被褥。”说着转身颤悠悠走了几步,却又微微侧身回来,眼中含着歉意,“瞧我……竟一时高兴,怠慢了王爷。”
“岳母言重。这里有尔雅陪着便可,只是还要辛苦岳母操劳了。”
宋夫人见苏恪生得一表人才,又有着处变不惊的性子,越发喜欢。她朝着苏恪微颔了颔首便款款离去,这一路上竟未发觉自己的唇角都是勾着的。
天色稍晚,宋尔雅有些疲累,便携着苏恪来到自己阔别许久的闺房想要好生歇息一夜。原还担心着这一路二人同行,若是碰见了侯府下人定会少不得有三两分尴尬,可今日侯府的下人们竟都不见了踪影。
定是母亲吩咐了宋七叔,着下人们今日歇假一晚。想到母亲虽是恬淡不争的性子,考虑事情却亦是这般周全,宋尔雅便觉着十分窝心。
院门前掌灯正是今早从瑞王府里带出来的高嬷嬷,她见王妃面露微微倦色,很是有些心疼,便道:“王爷、王妃,快进屋睡罢,可都累了罢?内里的褥子都已铺规整了。”
宋尔雅轻轻推开房门,一股熟悉的馨香扑鼻而来。
房中一切如旧,侯府竟真的数日如一日地为她保留着这间房。她上前以指抚过桌案那一卷书稿,竟原封不动地铺着,上书着“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等一行字。
原来红鸾星动,竟真的是上天有命……
她腰间一紧,不知何时高嬷嬷已退下,她被他从身后伸手包住。她偏过头来,房内一灯如豆,幽幽暗暗地照着那人生得冷峻的侧脸。
此时他表情竟出乎意料地柔和:“王妃。”
宋尔雅心中骤跳,鼻尖全然充斥着他的气息。从前一切竟都似历历在目……想起那日初见他竟那般大胆,她竟如脸上火烧了一般心跳热烈。
“快睡,累死了。”宋尔雅嗔着推开他,虽是顾左右而言他,可亦的确是乏了。今日肖嫣那一番不怀好意,妄图想要搅坏她爹爹生辰筵,却被她杀了个回马枪,这一番思前想后,又要人前人后招待着客人,实在是颇费心神。
苏恪正将开口,门外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后便拐出个人来,来人是锦绣丫头。宋尔雅见她一脸局促,问:“怎的?”
锦绣将要说话,宋尔雅却又想起一事,道:“锦绣,你告诉我,莲华这两日是怎的了?”这两日莲华告了病,不太经常到跟前来服侍,今日出行宋尔雅亦未带她,着她在府中好好养着。
可虽是这样想着,心中还是有些奇怪。这姑娘身子骨一向地好,怎么会忽然病得都不见自己?
如今锦绣在了,她身为主子的便多问一句。若是有事便说事,若是无事便最好。
锦绣见瞒不过宋尔雅,只好叹气道,“莲华是个死心眼儿的,一心还想着世子爷呢。这会儿应当是还没想开,兴许再过两日便想开了。”
宋尔雅见苏恪亦在听着,垂头沉默了半晌,道:“知道了。你所来是为何事?”
锦绣一听王妃问起,登时通红了脸,指着搁在小几上的一个用红布遮住的盘子结巴着:“这、这是夫人让送来的……”
宋尔雅心中生疑,苏恪略一沉思,亦挑起两丝兴趣来:“王妃亲自看看,不是便知。”
宋尔雅心道有理。她娘亲岂会害自己不成?便将信将疑地掀开那红布,这一掀开,脸亦是红透到了耳根子。
难为锦绣竟如此结巴,且瞧瞧这是些什么?一条开了裆的亵裤,竟是刻意做成这个样子的;一个玉把手,居然做成男子身下那物的形状;一副春宫图上画着好些不堪的姿势,除此之外竟还有好些别的她看不明白用处的玩意儿……
宋尔雅差点儿没昏过去,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娘亲!
倒是一旁苏恪轻咳一声,淡淡对锦绣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