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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这话一出口,魏阳就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骨阵就是所谓的巫骨?”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巫骨”的说法了,姓许的还可能只是临终胡言,七叔这边却绝不会无的放矢,能找他过来,肯定就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虽然被打断话头有点让人不爽,但是七叔还是很满意魏阳的反应力,颔首道:“没错,庙头山上挖出来那东西,的确是一块巫骨。所谓‘巫骨’,是一种巫家常用的法器,据说是从先代大巫身上取骨,再用这些骨头配合某种巫术做成法器,听起来似乎有些野蛮,但是却契合了巫家的本意所在,所谓敬天法祖就是这个意思,巫术乃是最初也最原始的祖先祭祀开端,相传每代大巫本身都拥有很*力,他们的骨头自然也同样珍贵,大概跟佛家舍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这个说法魏阳可是一点也没想到,皱了皱眉,他紧接着问道:“那书里说这些巫骨要如何用了吗?而且既然巫术这么厉害,总该有人去学习或者传承才对,为何会被道术替代,反而会断了根,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缘故?”
七叔微微一笑:“你问的这两个问题,恰巧归结在了一件事上,我说没什么意思,还是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他用带着手套的手翻开了桌上的古书,停在了某一页上,魏阳立刻定睛看了过去,只见泛黄的书页上写了几段繁体字,不太清楚是哪个年代的产物,但是内容还是相当直白的,只花了几分钟,他就看了个大概,也终于知道了七叔话里的意思。
巫术虽然是所有玄学之祖,却跟道术有一种本质的区别,它也可以通过学习来掌握,有着各种阵法符法,但是真正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巫者,却有个先决条件,就是“血统”。真正的巫家力能只能在巫家的血裔中流传,也只有觉醒了巫家的血脉,才能操控那些由先祖流传下来的法器,也因此,巫家的传承就成了个天然的封闭系统,有血脉的未必适合学习巫法,热衷巫法的又未必能有足够纯正的血脉,加之各朝各代的战乱,巫家的直系也渐渐凋零,最后落得个人去楼空的局面,如果不是独山县那一支流传,说不好连水书的传承都要断了脉络。
七叔摆出的这本书,应该也是个对巫法十分有研究,却没什么巫家血统的人写的,也不知他从哪儿学到了水书,并且努力把这种巫家专属的文字转化成了一种普通人也能使用的东西,虽然威力减少了大半,但是能够脱离巫血的控制,其意义不逊于发明了一种新的道法,可以说是一个天资极佳的家伙了。只是那人的话里最终还是带出了些怨气,说他虽有巫骨,却没法发挥最大的效用,实在是暴殄天物,尤为可惜。
看到这里,魏阳忍不住讶然出声:“这人很厉害啊!”
能把殄文化归己用,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七叔略带得意的笑了笑:“那是,我们考证出来,这本书大概是茅山派的某位前辈所留,不过年月太久了,不知怎么就流到了民间。”
道教除了全真、正一这样的官方划分,在民间还有五大支之说,分为“宿土、麻衣、众阁、全真、茅山”,其中茅山派也是名头最响,最广为人知的一派,基本就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算是跟龙虎山齐名的大派了。不过和龙虎山不同,茅山派的分支也更为复杂,下面不知有多少打着茅山名号的小宗小派,故而它的道法流传也相当芜杂,有些东西说不好就在流传中佚失了,比如这本书里所说的殄文。能够弄到这样的收藏,也算是七叔这个朋友的本事了。
然而这本书里却终归只有少量的水书记载,并没有实际说明那种简化道术的用法,关于巫骨更是一提即过,放下书本,魏阳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从衣领中拉出了一串东西,摆在了七叔面前:“七叔,实不相瞒,这次我回家又找到了一截骨阵,估计是跟原先那枚成套的东西……”
这下可惊得七叔坐不住了,一把把骨阵抢在了手里,拿着放大镜一通细看,边看还边喃喃自语:“这么巧?第二枚了啊!这玩意是从哪儿弄来的?怎么跟你这么有缘。”
何止是有缘,他还能用这骨阵打散妖邪呢。魏阳嘴角扯了扯,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是在老家发现的,估计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你祖上有巫家血统?”七叔诧异的抬起头。
魏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转开了话题:“七叔,我记得您老之前说过,似乎市面上有人想找这样的巫骨?”
“嗯,没错!”七叔也想起来这事了,“老姚说过这事,貌似十几年前就开始了吧,有人一直在高价收购水书相关的器物,特别是这种巫骨。老姚本来还以为这是个水族爱好者,谁料那人根本没有交流的意思,只是在私底下收购,也不知拿到了多少好东西。这本书老姚收的也比较晚了,最近才想到那人是不是也看中了所谓的巫骨。”
这也正是魏阳想到的,当年在王村那截骨阵失踪的太彻底了,由于失去了天魂,齐哥并没有留下多少幼年的记忆,但是他遭遇的事情肯定也跟骨阵有些牵连,才会在见到庙头山那枚骨阵时产生巨大的反应,那么试想一下,如果当年齐哥他们手里的骨阵被人夺走了,并且参透了巫骨的用途,是不是会去收集更多的巫骨为己用呢?那可是打败了齐哥父亲的厉害人物,还跟追踪曾先生的人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难想象他的道法心术有多厉害。
想到这里,他立刻说道:“七叔,那姚先生见过那个收购水书的人吗?毕竟都是文物圈里的,还对同样的东西有兴趣,应该多少也有些联系吧?”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要不我帮你问问好了。”七叔答得十分干脆,他跟老姚的关系确实不错,否则也不可能借到这么个收藏品拿来给魏阳参观。而且事关水书和巫骨,想来对方也很有兴趣才对。
并没有犹豫,七叔直接拨通了电话,然而电话响了足有半分钟,对面也没人接听,他皱了皱眉:“奇怪,难不成是去买菜了?”
想了想,他冲魏阳说道:“要不阿阳你先回去吧,等我跟老姚联系上了,再跟你打个招呼,你这新淘来的骨阵估计他也很有兴趣呢,如果可以,能拿去让他看看吗?”
如果是当初,魏阳肯定答应的干脆利落,但是现在他可不敢让这骨阵离身了,笑了笑,他答道:“看看当然没问题,如果可能的话,能让我亲自登门拜访一下就更好了,还有不少问题想要请教姚老呢。”
“你这小子。”七叔哪里不懂魏阳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这样也行啊,他家就在省会住,到时候咱们走一遭就好。”
有了七叔这句首肯,魏阳心头也不由一松,这些玩古董的老家伙们可不是谁都乐意见的,如果能跟那人聊聊,恐怕更有好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魏阳也不敢再打搅七叔,跟对方道了个别,就带着小天师往屋外走去。可能是为了避嫌,刚才黑皮就没在屋里待着,而是守在外间,一看魏阳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阿阳,说的怎么样啊?七叔这些日子来回跑了好几趟,净为这事操心呢。”
魏阳一笑:“还要谢谢你们了,这次真的帮助很大,下来估计还要再去姚老那边转一圈。”
黑皮不由啧了一声:“你们这些人,认住了死理就是这德行。也好,让老爷子解了心事,也就不至于整天惦记着了。”
这话魏阳倒是没有反驳,想了想他又说道:“对了明哥,我前段时间淘到了一副古怪的画,似乎装裱上有些玄机,不知道你有没有认识的装裱师父,帮我把画拆解一下?”
这话顿时引来了黑皮的兴趣:“画中画?这么稀罕的事情也能让你碰上!装裱师傅当然有,不过做这种东西都要画主亲自到场的,你要有兴趣,我回头帮你联系一下?”
“那敢情好,一切就拜托明哥你了。”魏阳笑着答道,之前在叶老那边得来的画也够让他挂心的了,能够安全拆开自然更好。
跟黑皮又闲扯了几句,魏阳不再废话,驱车回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今天了解到的这些事情,还是给了他很大的震动,再联想姜家的所见所闻,以及那个梦中见到的男人,不难猜测他可能真的是具有某种巫家血脉,而这种血脉就巧之又巧的作用到了那三枚骨阵上。
不论是杀灭那只狐狸,还是干掉恐怖的鸣童,甚至当年王村发生的事情,也都跟他自身的血脉有关,这巫家的血脉到底是个诅咒还是种恩赐,现在连他也说不清楚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怎么利用这个特殊体质,恐怕才是他今后要考虑的事情……
正想着,身边副驾上坐着的小天师突然伸出了手,在他膝盖上拍了拍,带着某种安慰的味道。魏阳混乱的思绪顿时烟消云散,笑着空出一只手,握住了张修齐的手:“齐哥,你担心我吗?没事,这些我还能扛得住,至少要帮你找回天魂再说……”
是啊,不论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如果能帮上齐哥的忙,再怎么让人崩溃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他一打方向盘,准备往新区大道上走,谁知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魏阳接起了电话,里面立刻传来了黑皮焦急的声音:“阿阳,你们是不是帮人除过妖?快回来,七叔联系上姚叔的家人了,他那边似乎出了什么大问题……”
吱的一声,魏阳踩在了刹车上,汽车停在了马路中央,也不管交通规则和背后的喇叭声,他径直朝来路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