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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渐渐爬上了天幕正中,放在别处,总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然而火车站附近根本没有真正的“夜晚”可言,不断有人流从车站里涌出,接车的、拦客的生意络绎不绝,连带附近的旅馆街都静不下来,细碎的交谈声、走动声乃至□□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如同嗡嗡不休的蚊蝇。
然而曾静轩不是被这些声音惊醒的,凌晨三点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起放在枕边的罗盘,不知从何时开始,罗盘里的指针竟然颤了起来,细细的针尖在天池正中狂摆、沉浮不定,在相盘术中,这是典型的搪针遇投,乃是路遇恶煞的征兆,很可能在方圆十丈内出现了什么特殊状况,而且多半是人为产物。
然而这里可是火车站附近,本来混沌之气就能阻隔大部分阴力阵法了,竟然会有人在这边施法,还是这么阴邪的法术?曾静轩有那么一瞬的迟疑,这法术显然不是针对他的,只是凑巧碰上了,若是放在平时,他是该去看看,但是如今身后还跟着敌人,能为了这么个意外浪费时间吗?他并不是真正的阴阳术士,只是个风水先生,对付起这种阴煞阵术本就有些吃力,万一再被拖住了脚……
只是犹豫了片刻,曾静轩就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旅行袋,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这里是背街的小巷,下面根本就没人经过,他用手轻轻一撑窗台,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按理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有一条胳膊受了伤,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任何走样,干脆利落的就像个年轻人。
双足一落地,他就重新拿出了罗盘,借着月色确认了一下方位,抬脚向指针所指的方向奔去。在他身后,空荡荡的房间几乎没有动过的痕迹,就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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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魏阳醒的很早,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睛。在他身边,张修齐还在沉眠,鼻息安稳,双手平放在腹部,就像在睡梦中气沉丹田一样。这本该是个让人觉得别扭的睡姿,但是魏阳并没感到半分不适,反而打心底有一种安全感,知道那人又平安度过了一宿,固守着自己残缺的神魂。
看着对方低垂的眼睑,昨天的记忆像是又回到了身体里,浴室里发生的“肢体交流”其实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样,谁能料到失去天魂竟然会对人产生这样的影响,但是同样,小天师这样的“白纸”状态,也彻底让他陷了下去,那种一笔一划在对方身上涂抹痕迹的感觉简直让人无法自控,欲|望就像深不见底的沟渠,每当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进一步时,就又不由自主的跌落下去,魏阳从没尝试过这样的滋味,但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沉沦。
几乎是在心底数秒,他静静的等待着对方醒来。窗外,暮色终于黯淡,初升的太阳划开了夜幕,展露出光芒,而床上那人似乎也被日光中的东西唤醒,眼帘轻颤一下,睁开了眼睛。
魏阳没有错过分毫,直接伸出了手臂环在他肩上,拇指宛如*似得拂过他的颈项,感受着指尖下颈动脉生机勃勃的跃动,他露出了个微笑,凑了过去:“齐哥,昨天睡得好吗?”
张修齐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贴在他颈上的手掌是温热的,但是比那热度更加让人眷恋的,则是从魏阳左手虎口处传来的一点跃动,那跃动似乎能够洗涤他的心神,让他平淡无波的脑袋里出现一点涟漪,他不知道这个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喜欢那人摸他,喜欢睁开眼就看到他在身边。
侧脸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张修齐没有回话,反而凑上去,直接吻上了对方嘴唇,这反应魏阳的确没有料到,但是他甘之如饴。浅浅的亲吻立刻升了温,变成了足以燃起欲|望的热吻,然而只是亲了那么五六分钟,魏阳就挣扎着从对方怀抱里逃了出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齐哥,你不会起反应,我可是正常男人啊……”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本来已经挺精神的小兄弟就彻底醒了过来,正硬邦邦的支在下腹,但是昨天晚上已经跟黑皮打过招呼了,大早上就要赶过去,这么折腾下去,他可真不确定自己舍不舍得离开这张床了。
张修齐显然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倒是对他临阵脱逃有些不满,伸出手抓住了魏阳的左手,在他虎口处蹭了蹭,态度十分亲昵,表情却依旧没什么变化,简直就像只冷峻的德牧在默默请求主人抚摸,魏阳呼吸一窘,俯身下去在对方唇上亲了亲:“咱们先去找七叔,等回来……”
他的喉结轻轻一滚,咽下了下半句,他确实没想到小天师还挺喜欢这种肢体接触,虽然含义可能不同,但是美色在前,他实在做不出什么柳下惠的举动。谁知道还要多久就要“见家长”了呢,他可不想错过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只不过,不是现在。
笑着抽出了手臂,他拍了拍小天师的额发,起身往外间走去,似乎明白了还有事要做,张修齐并没有再做什么挽留,只是在床上躺了片刻,等到身体里那股奇怪的热度完全消失,才慢慢坐起身来。脚边,乌龟老爷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正大摇大摆往客厅爬去,壳子上的黑色花纹全部隐没不见,张修齐顺手在它的龟壳上摸了摸,没等它扭头来咬,就站起了身,往卫生间走去。
早餐解决的十分迅速,喂饱了小天师,魏阳不再耽搁,开着车带人往聚宝斋驶去,之前孙厅长送来的宝马可算派上了用场,魏阳熟门熟路的把车停在了后院门口,才敲了敲门扉上的大铁环。
随着叩击声,院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还有黑皮的声音:“阿阳吗?等等,这就来了!”
门一拉开,黑皮还没看到人,直接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车:“哟,这是鸟枪换炮了?哪来的?”
“之前给人除祟,施主送的。”魏阳笑笑也不隐瞒,带着张修齐往院里走去。
“你们还真除过妖?”黑皮显然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俩只会弄风水呢,没想到还能兼这样的职。
“凑巧罢了。”这次魏阳就没继续说实话了,家里的符纸存货也不多了,他实在不太想再接类似的生意。话里的意思黑皮这个人精当然能听懂,也不废话,直接带着两人走到了七叔的工作间。
屋里,七叔还是那副老样子,也不知在工作台前摆弄着什么,全神贯注连几人进门的脚步声都没听到,黑皮尴尬的咳了一声:“七叔,阿阳他们来了。”
这一嗓子才把老人的魂儿给唤了回来,他直接拉开工作台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个盒子,冲魏阳说道:“阿阳,你来,这是我一位老朋友淘来的东西。”
没想到还真有东西,魏阳赶紧走了过去,只见七叔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摆在了台面上,又拿出一双干净的白手套带上,才打开了盒盖。这么谨慎的动作,魏阳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谁知竟然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七叔可不管身边人诧异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书本,把它平放在桌上。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个老朋友对水书很有研究嘛,这个是他前两年淘到的东西,本来不肯外借的,还是让我讨了过来,里面有不少水书文字,也有些历史记载,很有考古价值。”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魏阳的心跳也不由快了起来,虽然不清楚这玩意到底跟他带着的骨阵有何关系,但是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水书这东西流传的毕竟太少,介绍性的资料更是屈指可数,七叔既然叫他过来,肯定就是这里面出现了跟骨阵相关的东西。
果不其然,七叔并没有急着翻开书本,反而微微一笑,开口问道:“阿阳,你听说过‘巫’吗?”
魏阳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当初许嵩说出的那句话,那家伙就是管骨阵叫做“巫骨”的,然而他并没有马上说出这个,反而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说道:“古代称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巫祝合起来就是侍奉鬼神,沟通天地的那群人,算是最早的神职人员吧?”
七叔脸上顿时露出赞许神色,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但是还不全面。巫文化可是从甲骨文时期就存在的东西,那时候非但是神职,包括医术、舞乐、观星等等都跟巫者有密切关系,可以说跟人相关的所有神秘学说,基本都是从“巫”繁衍开来的。只是后来有了河图洛书、易经八卦这些应用性的东西,巫文化才从少数人手里流传出来,融入了医术、道术、星术之中。再到后来,巫术失去了传承,渐渐就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
七叔说的东西,魏阳多少也有些概念,当今社会里巫文化已经变成了一派没落学说,巫术更是邪术的代名词,比如历代祸乱宫闱的“巫蛊”之说,因此就连跳大神这类的正经巫术,都要冠以神婆的名讳,早就脱离“巫”字联系了。只是这些,跟骨阵有直接关系吗?
像是看出了魏阳的疑惑,七叔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巫家虽然没落,却也不是彻彻底底消亡,水书就是一个明证,也是从殷商流传下来的最直接的巫术证据。而我这位好友找到的书里,更是提到了类似的说法,也间接阐明了巫术没落的缘由,而这里面就提到了‘巫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