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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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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骨阵那一刻,魏阳背上的寒毛都炸起来了,怎么会是这玩意!为什么姜家供奉家仙的神龛里竟然也藏着一枚骨阵?这次他回家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出那枚骨阵的来历,然而还未破解谜团,怎么又在姜家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惊疑只是瞬间,魏阳立刻条件反射似得扭头看向张修齐,他可没忘记当初在聚宝斋时小天师看到骨阵的反应,昨天齐哥的神魂才出过一次岔子,他可不能冒半点风险。

    然而这次张修齐并没有那么剧烈的反应,只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没有半点迟疑,魏阳飞快用指尖挑出骨阵,反手就把木莲台又装回原位,不到半分钟,那座神龛又恢复了原来模样,魏阳压低声音问道:“齐哥,你没事吧?”

    如同被从梦中惊醒,张修齐愣了片刻,才默默点了点头,看起来并无大碍的样子,魏阳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然而捏在掌心的骨阵却抓的更牢了,他并不清楚骨阵和祝方之间的关系,但是两者分别使用相克的桃木和槐木,又藏的如此严密,想来应该跟姜家的传承有些不为人知的关联才对。

    那天发光的是不是就是这枚骨阵?为何姜家看起来一点都不知骨阵的存在?想想当初痴智大师对于骨阵的评价,魏阳心中一突,难不成两枚骨阵本来就是一组,只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被拆散了而已……

    犹豫了一下,魏阳手上一转,把骨阵装进了口袋里,这是姜家的东西没错,但是比起藏在神龛里落灰,他更需要用这玩意解开那一层层迷雾,不论是为了齐哥,还是为了自己。

    轻轻呼出口气,他拍了拍张修齐的手臂:“齐哥,咱们先搞定姜家的事情,再来处理别的吧,对了,这次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你能看出来吗?”

    没了骨阵影响,张修齐彻底恢复了正常,锁紧的眉峰也逐渐松开,开口答道:“像归煞。”

    “怎么可能?奶奶都去世多长时间了。”魏阳反倒皱起了眉,跟在小天师身边这么长时间,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吹水的骗子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了些关于鬼怪的常识。

    所谓“归煞”,其实是一种新丧之人才会有的凶煞气息,传说人下葬后几天之内阴魂是不会消散的,会选择特定的时间,以魂体返回家中。到这时候,它身上就会带着阴魂独有的煞气,为了避免被煞气侵染,所有家人都要离家躲避,称之为“避煞”。

    对付这种归煞,其实只要阴阳先生算好时辰,在家中摆上草木灰和熟鸡蛋就行,只是民国以后玄学衰亡,避煞传统渐渐就被摒弃了,反而是“头七回魂夜”的说法大行其道,用在了不少影视作品里,不过这种也就是吓吓人罢了,死者生辰八字各不相同,谁能保证归煞都在下葬后的第七天出现。

    然而不论是头七还是归煞,说白了都是新丧之人独有的煞祟,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三年后的洗骨葬上,姜家又没新丧的人丁,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明白魏阳的疑惑,张修齐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老人,淡淡答道:“煞从墓中来。”

    “你是说问题出在坟地上?真的是洗骨葬出了问题?”魏阳立刻猜到了什么,老人本来阳气就弱,还要坚持洗骨,难不成是那时候惹鬼上身的?

    不过这样的话,怕是还要到墓地走一圈,看着雕花架子床上的干瘦身影,魏阳在心底叹了口气,奶奶生前一直不让他去上坟,没想到最后这一遭居然是为了救她亲哥哥的性命,也不知老人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

    只过了片刻功夫,姜念就匆匆带人回来了,在外间摆下一桌子早餐,他十分客气的请两人入席,桌上又是炒菜又是烧鸡,隆重的紧,一点也不像吃早饭的架势,小天师是个不挑剔的,正襟端坐就开始吃起饭来。

    看小天师吃的不紧不慢,姜念也不敢打搅,凑到魏阳面前低声问道:“阳阳,张先生是个什么说法?”

    “估计要去墓地上看看,可能是洗骨葬出了什么问题。”魏阳简单答道。

    姜念不由皱了皱眉:“洗骨葬可是咱们家祖辈传下来的,每一任姜汉姜婆都要经历这么一遭,怎么可能出问题?”

    “伯伯,正是因为祖祖辈辈都要洗骨,才更可疑啊。”魏阳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大部分二次葬都是为了除去尸身上的邪煞,避免尸变,恐怕姜家就是因为跟仙畜打交道,才有此顾虑。如今家里也没家仙了,可不就要出些岔子。”

    他的话半真半假,姜念心头也不由打了个突,的确,以往传承从没有断过,也许洗骨本来就要下任供奉亲手来做?没了供奉,他爹一个人冒然去洗骨,自然有些不妥。心底忐忑不安,一顿饭也吃得没滋没味,等张修齐终于放下筷子时,姜念立刻就站起身来:“张先生,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张修齐却摇了摇头:“屋上土,灶内灰,铺地。”

    姜念一愣,刚想细问,魏阳已经开口解释道:“如今符虽然已经贴上了,但是为了避免邪煞再冲,需要用房檐上的土,炉灶里的灰铺满地面,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去坟地上。”

    只用灰土就行?姜念显然有些怀疑,他家祖传的秘方想来都是鸡骨、朱砂,再不济也是柚子叶柳条枝之类,从没听说用点土就能解决问题的。但是刚才那张符的效果历历在目,就算再怎么疑惑他也不敢耽搁,立刻找人划拉了一大碗土过来,按照张修齐的指示在卧房的架子床边细细密密撒上。

    姜念参不透这个,魏阳却知道的很清楚,这本来就是防止归煞的一种手段,在布下草木灰之后,张修齐又拿出了一块死玉放入老人口中,才跟着姜念一起向墓地进发。

    魏阳的奶奶葬在魏家村的公共墓地旁边,坟堆起的并不高,也没选择什么风水宝地,只是简单埋在了一个土坡旁边,此刻墓穴已经挖开,灵棚也撑了起来,白森森的麻布遮住了一方天地,即便大白天来看,也有些阴气逼人的意思。

    面对那具半开的棺木,魏阳心中复杂无比,那个恨他入骨的老人如今已经只剩一具腐骨,然而往昔的记忆却很难随风逝去,如果没有爷爷这个缓冲在,他的童年可能只会剩下满满的噩梦,做一个神婆真的那么重要?比自己的亲孙子还重要?

    那副狐面又冲入脑海,魏阳轻轻打了个哆嗦,为了这么个供奉身份,姜家人难不成都疯魔了?呼出一口气,他不再迟疑,紧紧跟在张修齐身侧向墓穴走去。

    因为要迁葬,这座墓穴里连石室都没砌,封土已经挖开好几天了,里面的土壤都干了大半,看起来就像个平凡至极的土坑,张修齐上下打量了一下墓地周围的环境,又从穴口捏了把土放在鼻端闻了闻,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目光一扫,快步走到了灵棚里停放的棺木前。

    “有什么不对吗?”魏阳不由紧张了起来,快步想要跟上去。

    张修齐却厉声喝道:“别动!”

    别说是魏阳,就连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都吓得站住了脚,张修齐已经拔出了随侯剑,嗖的一下插入了棺前七寸的震位,只听咔嚓一声,那薄薄的棺材板竟然应声而裂,一股尸腐味从中飘散出来。

    洗骨葬本就不是短期能做完的活计,需要开棺晾尸,清水净骨,再把骨架收敛进瓦罐之中,然而姜老头做了一半就昏迷不醒,此刻棺材中还有大半残躯未曾收拾,就算已经开棺一段时日,这具下葬了三年的尸首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姜家兄弟俩的脸色立刻就青了,跟来那几个晚辈甚至有人一捂嘴差点没吐出来。

    一阵阴风呼啸卷过,薄薄的云层遮住了日头,只听棺木里咯咯两声脆响,就像齿列碰撞的声音,张修齐手上一挥,两道符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托住,齐齐贴在了棺材板上,然后嗤的一下同时冒出黑烟。姜念怎么说也是有家学的,此刻脸色已经惨白,腿肚子都有些哆嗦起来,这不是恶煞附体的征兆吗?可是葬了三年的小姑怎么会突然发作……

    一旁,魏阳两眼刷的一下睁大了,就在刚才,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脆响,既遥远又朦胧,然而随着响声,他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一个样子,如同褪了色的照片一样被抹去了色彩,在这副诡异又阴森的画面里,有一道宛如烟雾的模糊身影,那是只十分巨大的鸟类,比秃鹫还要大上一圈,双翼大张,长喙如钩,赤黑色的鸟爪凶狠的踩在尸骨之上,长长的尾羽如同倒卷的长锁,牢牢把尸骸缚住。在它身周,还有一圈阴沉的黑色光影,浓稠黏腻,如同血污构成的秽物。

    心脏砰砰跳了起来,魏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古人常把归煞比作鸟禽,所以才会在避煞之日在屋中撒上草木灰,在檐下放上熟鸡蛋,并且画瓦书符,悬挂厌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煞神?可是煞神怎么会停在尸身上,还停了三年之久,它不应该直接飞到姜家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魏阳的目光飞快看向身前那道身影,他想看看张修齐是否也发现了那只巨鸟,然而这动作似乎惊起了煞神,一阵微风拂过,那鸟腾身飞了起来!

    “齐哥!”魏阳喊出了声,然而张修齐的动作比他的声音还快,在那两道黄符齐齐燃着的瞬间,他飞身一步踏了出去,手中随侯剑如同光链斩向尸身,这动作顿时引来两声惊呼,然而张修齐没有搭理姜家兄弟的叫喊,一剑劈向尸身胸前,似乎要把那具腐骨的腔子划开一样。

    然而这一剑去势虽凶,方向却出了些偏差,缠绕在尸身上的尾羽应声而断,但是它庞大的身躯也撞在了张修齐身上,风璇嗖的一声卷起,他脚步不稳,倒飞了出去。

    魏阳的双眼都红了,他哪能想到在家里还不疼不痒的归煞,本体居然如此厉害!而且齐哥为什么要砍尾巴,不应该先避开煞神,或者斩去它的首级吗!

    身后,姜家兄弟这时也有些撑不住了,那阵阴风来的太过突然,姜念已经完全傻住了,姜勇好歹还有些理智,看到张修齐莫名被打飞了出去,一把就拽住了魏阳的手臂:“阳,阳阳!这是小姑起尸了吗?前两天明明还……”

    只是一瞬间,魏阳突然反应了过来,难道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诡异一幕?想都没想,他直接甩开姜勇的手臂,向前冲去:“齐哥!那是只煞神!小心!”

    张修齐此刻刚刚站稳,一张黄符已经攥在手心,他能看出尸体被下了畜降,本以为只要毁掉尸身上的降引就能消除邪煞,谁料这个降术竟然会如此厉害,哪怕阵眼被破也能生出这么强大的反震之力,指尖血刚刚涂在符上,准备再次引燃符箓,困住面前那团黑影,魏阳就斜刺里冲了出来。

    煞神?这声音让他愣了一瞬,然而被喊声所扰,那黑影顿了一顿,竟然调转方向向魏阳扑去,张修齐的脊背立时绷紧了,如同一只被激怒的苍狼,飞也似的扑了上去。

    引雷符的炸裂声在墓地上方回荡,似乎凭空引来了一道玄雷,正正劈在了煞神头顶,雷音之中,也想起了桀桀戾啸,那只巨鸟不退反进,并没有停下身形,反而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向魏阳扑来,这一刻,张修齐简直目眦欲裂,就连那柄从不离手的随侯剑都脱手而出,朝着黑气击去!

    看着扑向自己的巨鸟,魏阳浑身都快僵住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改变攻击方向,闪避显然是来不及了,只是一瞬煞神就来到面前,那团浓稠的黑气已经被雷光劈散,稀稀拉拉的羽翼如同黑雾笼在身后,就连那双小而鲜红的眼眸都咫尺可见。

    魏阳重重一咬舌尖,噗地喷出了一口真涎液,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符玉护身,腕上虽然还有齐哥做得三才阵,但是能挡住的怕也有限,既然已经逃不脱了,至少也要给这破鸟一点颜色看看!

    谁料这一口血喷出,异变突生!魏阳胸前猛然绽出一点白光,宛若云霞雾影,稳稳的挡在身前,遇上这道浅薄的白光,那只雷劈不散,剑斩不亡的煞神竟然如同碰上了旭日的霜雪一般,连哀鸣都没发出,轻轻巧巧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叮当一声,随侯落在了地上,带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道身影冲到了魏阳面前,两只手如同铁钳一样攥着了他的臂膀,疼的一呲牙,魏阳才醒过神来:“齐哥,那煞神……”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张修齐牢牢拥入了怀中,紧贴在胸前的心跳简直比自己的心跳声都要剧烈,砰砰敲打着他的胸膛,魏阳闭了闭眼,伸手拍了拍小天师的肩膀:“没事,我还好着呢,齐哥,先看看奶奶的棺材……”

    然而张修齐并没有放手,反而把他拥的更紧了些,这次魏阳终究还是没有抗拒,也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手臂,紧紧抱了回去。

    旁边,被引雷符吓的跌坐一地的姜家人马也终于缓过了神,姜念惊魂不定的抬起头,不由愣在了当场,嘴唇哆嗦了一下,才挤出声音:“阳阳,这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什么情绪,有旁人围观总是要散的快些,魏阳回过了神,挣扎着抽身而出,先弯腰捡起了地上掉落的随侯剑,递给了小天师,才扭头冲姜念笑了笑:“伯伯,赶紧打个电话回去,看舅爷情况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