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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之人修为已蹿升至元婴后期,气息平稳,毫无入魔的迹象。
他自称“穆心”,相貌语言动作神态气度也无一不似穆心,但焱颜第一眼看见他时,就知道他不是。不是自家师弟,不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人。
“师姐,相处三百年多来,难得见你开一次玩笑。”听到焱颜的质疑,对面的人当即露出诧异的表情,但眼中笑意不减,“我不是穆心还会是谁?”
看着这个扮成师弟模样、若无其事地与自己笑谈、以为能瞒得过自己双眼的伪装者,焱颜只觉得怒意冲顶,气涌如山。
“我管你是谁!”焱颜剑眉高竖,凤目圆睁,眸子里燃着熊熊的怒火,灼烧得眼梢的那抹嫣红颜色愈加深重,“把穆师弟还来!”
伴随着这声怒喝,焱颜一拳挥了过去,火红色的拳影瞬间变得硕大无朋,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对面就砸了下来。
为了留对方一条命,好逼问师弟的下落,焱颜出手时只用了五成的实力,而且并未动用本源真火。她是化神后期境界,且实力远胜同阶修士,如果这一拳实打实地砸中了,即便那人已经是元婴后期修为,也无再战之力。
然而出乎焱颜预料的是,一个同样大小的青色掌影当空出现,竟然正面接住了自己那一拳!
这还不算,在焱颜惊讶的目光中,那青色掌影收拢五指,用力一攥——
“轰——”
巨响过后,拳影和掌影同时消散。
对面的人晃了晃手腕,调笑道:
“师姐嘴里说着不信我,但出手时却分外留情呢。”
看着“穆心”的轻松模样,焱颜的满腔怒火迅速沉淀下来,她很清楚,能接下刚才自己的那一拳,就说明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只是元婴后期境界的水准。
“还要继续吗?”“穆心”冲着焱颜眨了眨眼睛。
焱颜没有接话,她丹唇轻抿,认真地审视着对方,一双玉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发出“喀吧喀吧”的轻响。
“穆心”见状露齿一笑,说道:
“师姐再出手时,可一定要使出全力呀。”
话音落地,“穆心”面色陡然一正,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身上汹涌而出,如同许多无形的凶兽以潮鸣电掣之势奔向四面八方。
那股裹挟着劲风的强大威势也在朝着焱颜迅速逼近,沿途的草木就像被利刃贴着地皮削过,齐根折断后,又被强风刮散到两旁。
无形的凶兽发出无声的咆哮,很快冲到焱颜的近前,尖利的爪牙即将触到她宽大的袖摆。
“哼——”
伴随着一声轻哼,须臾之间,这股袭向焱颜的力量被尽数粉碎,化为乌有;与此同时,焱颜身形一闪,瞬移到“穆心”眼前。
上身微侧,右肘提起与肩膀平齐,腰部发力,右肩前送,焱颜的拳头裹着一层浅金色的火焰,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用力刺向那张熟悉的面孔。
“穆心”原本不躲不闪,似乎打算硬挨这一下子,但当他看到浅金色的本源真火出现时,脸上首次露出了一丝慌乱神色,身形迅速后侧,同时变出一块藤蔓编制成的盾牌挡在自己面前。
然而焱颜的攻势并未受到阻隔,那藤盾就如一张薄纸,被她的拳头轻松地捅出一个大窟窿来。
“砰——”
拳头并未如焱颜所愿,落到“穆心”的脸上,而是被他的交叠的双手挡住,同时一股焦糊味儿窜进她的鼻子里。
焱颜收回拳头,右手一甩,套在小臂上的藤盾被远远抛到一旁。
“穆心”摊开两手,掌心已被烧得焦黄,他皱着眉头将两掌相贴,用力搓了搓,几块坏死的皮肉簌簌地落到地面上。
注视着自己手掌上新长出的粉嫩皮肉,“穆心”轻叹道:
“师姐果然厉——”
“谁是你师姐?!”焱颜朗声喝道,“你不是本座对手,还不速速说出穆师弟下落,本座饶你不死!”
“哈哈哈——”
就像听到了最有意思的笑话,“穆心”前仰后合地笑了好一阵子,当焱颜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要拖延时间,借机谋划什么的时候,“穆心”终于止住了笑声。
“有趣,当真有趣。”“穆心”揉了揉眼角,直视着焱颜,瞳孔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我就是穆心,至于你的‘穆师弟’——已经被我吃掉了。”
“胡说!”焱颜目眦欲裂,包裹着拳头的火焰瞬间壮大了一圈,“穆师弟的本命魂灯完好无损!”
“神魂未灭,本命魂灯自然完好无损。”
“穆心”微微一笑,手中亮出一把药锄。
药锄的锄头部分是青色的九炼青钢,锄柄则是万年药王木,焱颜一眼便认出来,这药锄正是穆师弟的本命法宝,炼制锄头时所用的极品青铁还是她自秘境中偶然得来、赠与师弟的。
“吃掉‘穆师弟’后,我俩的神魂相融,这具身体也变得强韧百倍,他的情感、他的记忆全都是我的,我自然就是他。”说到这儿,“穆心”定定地看向焱颜,笑容带出几分邪气,“但我没想到,居然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不愧是师姐呢。”
焱颜面色惨白,双眸黯然,尽管她不愿相信,但这样一来,此前的那些异状就都合上了。
给穆师弟的传讯符能发出去,是因为这身体还是穆师弟的没错;而寻人罗盘吸纳的是穆师弟本命魂灯上的神魂之气,在神魂相融后,自然有所变化,所以那寻人罗盘才时常失灵。
师弟他……当真的不在了?
在莫大的悲痛袭来之前,焱颜猛然想到,那寻人罗盘还有灵验的时候呢!这不就说明两人的神魂还未彻底融合吗?!
如果在此时将其制住,像当日对崇昇那般施为,将侵扰穆师弟神魂的那片魂魄彻底毁掉,再用固魂丹养护主魂,穆师弟是不是就回来了?
想到这儿,焱颜精神为之一振,眼中重又现出光彩来。
这边“穆心”随意地抚摸着手中的药锄,同时还在自得其乐地喋喋不休:
“本想以‘穆师弟’的身份继续留在师姐身边——混元宗看起来很不错,离冥蛉谷又十分近,可惜天不遂人愿,‘穆师弟’先前做下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引来宗门责罚。这锁仙阵就出自刑律司罗綕长老的手笔吧?
“如果还是先前的‘穆师弟’,这时恐怕已经俯首认罪,乖乖跟着师姐回混元宗受罚了。”“穆心”想到了什么可乐的事情似的,嘿嘿一笑,“我是不会回去的,这样一来师姐也要受牵连。与其那样,还不如——”
“少说废话,把穆师弟还来!”
焱颜神飞气扬,战意满满,一柄燃着熊熊金焰的巨大狼牙棒兜头盖脸地砸将过去。
此后,“穆心”便再没有“废话”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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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綕长老吩咐一人留在毒云蛛巢穴里,照看仍在昏迷中的赵司,自己则与其余的十几名属下围在锁仙阵外,仰头看向上方,一张桌面大小的虚镜就浮在半空中,里面映着阵中的情形——焱颜与穆心正战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
这虚镜只能传递影像,无法放出声音来。看了一会儿,罗綕不屑道:
“焱峰主果然对师弟情深意重——堂堂化神修士,居然能与元婴修士打成平手!”
一句话说罢,罗长老刻意停了一会儿,却始终无人接话。他皱眉看向左右,见自己的属下们全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虚镜中的画面。
有位名叫阚崖修士看着看着,突然发出了醍醐灌顶似的一声轻呼,随后紧闭双目,但又很快睁开,看了一眼自家上司,抱憾地长叹了一口气。
罗长老这段时间以来在焱颜那里积累了许多火气,这会儿一时没憋住火,连声训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叹的是什么气?难道还想在这里参悟入定不成?!”
阚崖领训,神色怏怏地继续看虚镜去了。
目光威严地左右扫视了一周,罗綕厉声道:
“全都警醒起来,小心焱峰主纵凶逃逸!”
“是!”
见到属下们的神情严峻许多,罗长老总算觉得心里舒服些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鼓舞士气,脚下突然传来极微弱的震动。
“不好!”阚崖面色突变,惊声叫道,“锁仙阵的阵基动摇了!”
罗綕的眼神瞬间凌厉了十分,诧声喝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锁仙阵就是阚崖住持布置的,他看着半空中的虚镜,手指迅速掐算推衍着,很快便满头大汗地说道:
“想来是焱峰主和穆心斗法时威力过大,波及阵眼所致,锁仙阵顶多还能支持半炷香的工夫……”
“成心的!”罗綕长老咬牙切齿地说道,“焱颜她就是成心想要破坏锁仙阵,放穆心出去!”
阚崖一边擦着汗一边进言道:
“罗长老,您是不是多虑——”
“收声!”罗綕把阚崖剩下的半截话瞪了回去,当即冲属下发号施令道:
“待锁仙阵被破,我去拦阻焱颜,你们七人速速布下七杀阵,其余人等见机行事,总之一定要将穆心留下。”停顿了一下,沉声道,“生死勿论!”
“是!”
刑律司一行人等各就各位,神情整肃,严阵以待。随着时间的推移,脚下的大地抖动得愈加厉害,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虚镜闪过一道金光,当即破灭消散在半空中;与此同时,锁仙阵彻底被毁,分别被金焰和青气包裹着的两道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动手!”
罗綕长老一声令下,自己身先士卒迎向焱颜,其余诸人听命蜂拥而上,将“穆心”团团围住。
“休要碍事!”
焱颜发丝有些凌乱,额头也现出薄汗来,她倒提火焰狼牙棒,就要从罗长老身侧过去,身前突然出现了一根十三节的硬鞭。
阻住焱颜去路,罗綕冷笑道:
“想要放走穆心,得先过我这一关!”
另一方,衣衫残破,形容狼狈的“穆心”看向组成剑阵围住自己的七人,眼眸中一道银光闪过,勾唇一笑,语气极诚恳地说道:
“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