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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瑜回到书房时,陆岑正站在窗前抽烟,听见动静,陆岑转身走到书桌后,将抽剩地半支烟按灭在烟缸里,说:“打个电话而已,怎么这么慢,人约好了?”
“不止打了个电话。”萧瑜闷闷不乐地说。
陆岑察觉到声音不对,抬眼看向萧瑜,眸色微微一暗,“衣服怎么脏了?还有你的嘴——”他抽出张纸巾快步走过去,“先把血擦了,用不用涂点药?”
萧瑜摆摆手示意不需要,接过纸巾按在嘴唇上止血,含糊道:“下楼梯没站稳摔的,着地时候运气不好把自己咬了一口。”
陆岑:“……”
“你还能站不稳?”陆岑见他一脸受气包的模样,顿时就想笑,“从房顶徒手翻下来的时候也没见你重心不稳啊,到底怎么回事?”
舌尖抵住疮面,血腥味逸散开来,萧瑜把纸巾攒成一团塞进口袋,身体朝旁边让了让,头也不回地说:“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等在门侧的骆逸凡兀自走进书房,陆岑脸上的笑意瞬时凝固,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细细打量着来人。
“你好,deer,”骆逸凡在陆岑面前停下,声音冰冷,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打过招呼,他礼貌地伸出一只手,报出姓名,“骆逸凡,代号ivan,我想更详细的资料你已经从boss那里拿到了。”
终于见到真人,那个在shaw背后无所不能的恐怖黑客——骆逸凡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方那双明显带着戒备的黑眼睛,上一世为了协助萧瑜越狱,这个男人用他的脑和手直接轰瘫了半个美国的安全网络。
陆岑握上那只手,两人掌心相对,手指扣紧,被拿捏过后的力道像是在相互试探,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友好地握了握,继而松开。
“资料上说你有二分之一的z国血统,”陆岑说:“逸凡是你的中文名字?”
“我母亲是香港人。”骆逸凡淡淡道。
萧瑜翻了个白眼,嘟哝了一句,“难怪中文说的这么好。”
骆逸凡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接触到某人轻轻抿着的唇,淡色的唇瓣上还挂着血痂,清冷的眸底倏然划过一丝玩味的神色。
陆岑翻腕看了下表,说:“新委托你大概了解多少?”
“boss没告诉我任何内容,”骆逸凡重新看向陆岑,“不过我对你们的行动方式还不熟悉,如果可能,我认为应该尽快确定计划。”
陆岑缓慢点了点头,说:“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既然你来了,那么我们今晚先简单碰一下,详细计划必须要等到现场踩点后才能制定,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骆逸凡:“你问。”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学历很高,家庭条件优越,上过战场,拥有扎实的理论储备和非常难得的实战经验,而且又是fbi——”
“你是fbi?!”萧瑜完全没想到跟踪了自己两天的家伙会有个这么敏感的身份,眉心蹙起,微带讶异地看向骆逸凡,“你是fbi怎么会选择加入组织?我们是死对头好么?!”
陆岑完全不介意自己被萧瑜打断,等他说完才补充道:“这也是我的疑问,那么在我们正式成为搭档以前,请你务必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否则原谅我无法信任一个72小时前还站在组织对立面的人。”
话一出口,三个各怀心事的人之间陷入沉默。
骆逸凡脸上看不出情绪,但萧瑜还是注意到在陆岑询问原因的瞬间,这个人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像是一条没有起伏的线,轻声道:“我曾经有个对手,他很聪明,也很狡猾,后来有一次我遇到麻烦,他是第一个赶来救我的人。”
“只有这样?”陆岑问。
骆逸凡说:“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剩下的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那个对手再后来怎么样了?”萧瑜随口问道。
两人正式见面不久,在走廊有过简单交手,萧瑜粗略判断这人身手不错,看上去年纪不大,顶多二十五六,年轻就意味着他进入fbi的时间不会太长,说白了就是彻头彻尾的新人,再结合上面那句“我曾经”就显得非常违和。
“他死了,”骆逸凡注视着萧瑜略微睁大的眼睛,解释说:“那是个陷阱,我只是陷阱里的诱饵,他知道这是个局,却还是闯了进来。”
“抱歉,”萧瑜有些尴尬,掩饰地摸摸鼻尖,“我以为他也会没事。”
“你不需要道歉,”收回目光,骆逸凡转而看向陆岑,说:“不知道这个回答能不能让你满意。”
“坦白的说我并不满意,你给的答案很模糊。”陆岑说完转身走到书桌前,伸手取过两份打印好的委托资料,然后分别交给两人,又示意他们坐下。
“boss已经决定让你加入,所以即使我有疑问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要让我发现你有威胁性的行为,搭档——”这话说的点到为止,陆岑坐进转椅,又看了下时间,说:“十分钟阅读委托,然后把疑问告诉我。”
萧瑜说:“我先去换套睡衣,免得把沙发蹭脏了。”
“快去快回,”陆岑笑道:“小心别再摔下去。”
已经走出书房的萧瑜瞬间扭过头,杀意沸腾地怒视陆岑两秒,然后哼了一声,拖着尾巴走了。
骆逸凡在沙发上坐下来,没着急打开委托,而是说:“我想知道组织接委托的原则是什么?”
敲打键盘的手指忽而一停,陆岑再次抬头从电脑上面看过来,眸底漫起的笑意显得有些讽刺,“首先是钱,只要委托人付得起酬劳,我们可以为他盗来一切;其次,我们需要委托人提供一个相对合理的原因,当然这个原因的合理性是由boss来判断的,我们不会知道;还有最后一点,我希望你可以记住——”
骆逸凡缓慢点了点头,“你说。”
“组织是犯罪者,不管出于委托人的任何理由,只要我们完成了盗窃就无法改变犯罪这个事实,搭档,你做好由维序者转变为罪犯的准备了么?”
骆逸凡静了几秒,才说:“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很好奇你的理由。”陆岑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我想保护一个人,”修长的手指翻开委托书,骆逸凡垂眼阅读的样子显得很专注,他依然没什么表情,过分冷淡的嗓音因压低而显得柔软,“他不属于维序者的世界,所以我只有来到他的世界才能保护他,而且我需要搞清楚一些事。”
陆岑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程度。
“我来了,”萧瑜进门,那套恐龙睡衣被换下,现在变成了一只奶牛,他挨着骆逸凡坐下,取过自己那份委托书,依次看过另两个人,“你们说的怎么样了?”
陆岑说:“在等你,还没开始。”
“我们的委托人姓贝鲁吉亚?”骆逸凡看着委托若有所思道。
“为了方便可能的私下联系,委托书中一般会提供委托人的简单信息,当然也会包括姓氏,不过没有名字。”陆岑解释完,见对方还在思考,瞬间意识到疑问不在这里,询问道:“这个姓有问题?”
骆逸凡嗯了一声,声音透着几分不确定,倒是一旁的萧瑜反应过来,说:“历史上《蒙娜丽莎》曾经两次被盗,其中1911年偷走他的工人名叫文森特贝鲁吉亚,会不会是他的曾曾曾孙子之类的?”
“这个不重要,”陆岑说:“当年文森特怎么盗走的《蒙娜丽莎》?”
萧瑜回忆了一会儿,说“那年卢浮宫内部整修,文森特是馆长雇来的安装工人,负责给名画们装备玻璃罩,他取下《蒙娜丽莎》以后把它卷起来藏进长柄雨伞,据说准备离开时卢浮宫已经闭馆,第二天门卫开门以为他是被误关了一晚的可怜虫,直接放走了。”
“唉~”手指卷着牛尾巴,萧瑜忧郁地叹了口气,“这简直是对大盗的侮辱,我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为了表达不满,我们要不要顺手拿点别的东西走?”
陆岑:“……”
“不许胡闹!”陆岑哭笑不得,“那里面的文物太敏感,敢收的人不多,还不如盗了巴黎银行,操作起来难度还没那么大。”
骆逸凡:“………………”
前探员先生觉得有点头疼,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拇指缓慢揉着额角,在某两人彻底跑题前将会议内容掰回来,“文森特的方法不能再用,现在卢浮宫禁止游客携带长柄雨伞入内,安保力度比起一百多年前大幅提升,也不会有糊涂的门卫开门把你放走。”
萧瑜暂时放下顺手牵羊的想法,思考片刻后,认真道:“我需要多看几次现场才能开始构思,希望可以在白天动手,晚上的安全系统实在是——”
手掌按住后颈轻轻活动颈椎,萧瑜整张脸皱成一只小笼包,要死不活地说:“想想就觉得很恶心,我年龄大了,过度活动容易腰肌劳损。”
钢笔嗖的一声飞过来,感受到杀气,萧瑜灵活错身朝旁边一躲,钢笔擦着侧脸打在沙发背上,幸灾乐祸的某人刚要起身,鞋底踩上那条牛尾巴,扑通一声,扑倒在逸凡大腿上。
萧瑜:“……”
骆逸凡:“……”
“你刚才也是这么摔倒的?”身为罪魁祸首的陆岑笑道。
“开会呢知道么?”萧瑜爬起来怒道:“能不能严肃点?!”
“行,那我们先说点正事,”陆岑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是巴黎旅游淡季,时机还算不错,不过即使这样卢浮宫的日接待游客数量也会达到八千人次,免费日这个数字将变成三万,游客是很好的天然屏障。”
“可以制造混乱,容易脱身,而且对外开放时馆内开启的电子防盗设施会相应减少,如果是晚上——”陆岑朝萧瑜笑了一下,萧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里面就是由程序构筑的天罗地网,所以我们优先考虑白天动手。”
萧瑜捂着心脏靠回沙发,虚弱地说:“我谢谢你。”
“不客气。”陆岑说:“逸凡,你的看法呢?”
骆逸凡道:“卢浮宫建筑成u型结构,《蒙娜丽莎》所在的展厅位于德农馆地上二层,顶部有用于采光的不透明玻璃,所以我的掩护狙击位只能在上面。”
“不要狙击掩护,只拿东西,不杀人,”陆岑说:“这方面我和组织其他人的看法不太一样,我的意思是你全程跟随萧瑜,近身掩护,尽量避免冲突。”
逸凡短暂一怔,旋即道:“没问题。”
“时间上呢?”陆岑又问。
骆逸凡完全没做思考,直接说:“晚上。”
萧瑜扭头看他,陆岑手肘抵在桌面,十指交叠,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在骆逸凡身上,淡淡道:“理由?”
骆逸凡微偏过头,抬眼与萧瑜对视,注视着对方漂亮的黑眼睛,说:“直觉。”
——
上一世,从现在日期往后推算的整整半个月后,位于美国华盛顿的fbi总部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称有一伙大盗正在谋划盗取卢浮宫镇馆三宝之一的《蒙娜丽莎》,这封邮件引起了调查局高层的高度重视。
三日后,总部抽调一组专员前往巴黎,协助法国第七局调查此事,这其中就有入职不满一年的骆逸凡。
那是他接手的第一个恶性盗窃案,大盗shaw于深夜潜入卢浮宫,在两方死守下将《蒙娜丽莎》偷天换日,只留下画框里的赝品和一张带署名的黑色卡片。
卢浮宫南侧主楼走廊,第七扇窗被人打开,骆逸凡跑过拐角,正看见那只狡猾的大盗跃上窗棂的身影,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衣和休闲裤,半张脸隐藏在白色威尼斯面具后,身上没有任何可能藏画的装备。
他察觉到走廊尽头的声音,偏头张望过来。
晚风卷着塞纳河清新的水汽吹进走廊,月光下,少年冰白的肌肤近乎透明,淡色的唇角微微扬起,面具镂空的眼部有一双狡黠而含笑的瞳仁。
“你还不错~”那只大盗说:“可惜捉不到我——”
说完,他朝骆逸凡招了招手,然后从窗口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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