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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华终于知道先头王妈妈为何死活不肯开口,也终于知道为何徐氏最听不得和尚二字,堂堂江府主母居然在上香的时候被庙里的野和尚迷晕玷污,这样的事情倘若传扬出去,不止江老爷要羞于见人,只怕还会让定国公府蒙受巨大的耻辱。
更重要的是,她那个身份尊贵的三哥哥正是在那之后才怀上的,如果认真推敲起来,到底是不是江老爷的种都还两说!
江容华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有人说想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并不是将她杀死,而是让她生不如死,对这个算计谋害了她两世的嫡母,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将其一举扳倒,永世不得翻身,如今这个机会终于到了!
她想仰天大笑,又想嚎啕大哭。
江容华按住急剧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关系到江家嫡亲血脉的大事,同时还牵扯到徐氏背后的定国公府,倘若只有王妈妈一个人证,只怕难以让人信服,搞不好还会被瑞和院一脉反咬一口,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江容华看了看趴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王妈妈,收敛了情绪道:“这事,府里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王妈妈摇了摇头:“当年陪夫人一同去上香的还有一个叫彩枚的丫头,事发之时正巧被夫人遣去解签,对那事并不知情,不过夫人自己心中有鬼,回府以后便寻了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去,差人处理了。”
江容华自然明白所谓的“处理”是何意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徐氏即便再无脑,到底也是高门大院出来的,对这些龌龊的手段倒是熟稔得很。
“你可还记得当年侮辱母亲的人,他们后来如何了?”江容华敢肯定依徐氏的性子定不会放过那些人,不过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也不敢肯定,便试探地向王妈妈挑眉问道。
后者身子僵了僵,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扯了扯唇角道:“那些人做了这丧尽天良的腌臜事,自然不该有好下场,夫人暗中叫人一把火连人带庙烧了个精光,一只苍蝇也未留下!”
江容华缓缓站起身,走到王妈妈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叹了口气道:“王妈妈,看来方才的刑罚还是不够重,不然你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欺骗我呢?”
王妈妈闻言心头一凛,为了给徐氏留条退路,她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这九小姐又是如何知道的!
江容华云淡风轻的笑容看在王妈妈眼里简直让她毛骨悚然,前者蹲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通宝钱庄!”
短短四个字让王妈妈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容华。
“王妈妈一定奇怪我是如何知道的。”江容华对王妈妈的反应很是满意,微微松了口气道:“一个月前我刚接手府里的中馈,闲极无聊,便让账房新任的周管事把近五年的账本拿过来瞧瞧,却发现在兑换银票这件事上母亲似乎对通宝钱庄这个十年前才发迹的小钱庄情有独钟,于是我一时好奇,便又翻查了府里前十年的账本,结果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江容华看了看王妈妈惨白如纸的老脸,站直身子继续道:“根据账本的记录,十年前府里的公库曾遭过一次重大的偷窃,丢了不少值钱的珍玩古董,玉器珠宝,粗粗估计损失差不多有两万两银子。
“彼时负责看守公库的两个管事,一个是母亲的心腹老张头,另一个是祖母的人,失窃之后,母亲赶在所有人前面,干净利落地处置了二人,不过有件事情让我觉得挺稀奇,照理老张头死了,相当于他们家的顶梁柱断了,生活应该更加窘迫才是,可怎么听说他家里人后来一直过得不错,丰衣足食,和寻常富贵人家相比也差不离呢……
“然而更让我觉得稀奇的还在后面,咱们府里失窃后的半个月,在全杭州最杂乱的矮子巷巷口,一家新钱庄悄悄开张了,这家钱庄的东家听说以前是个和尚……”
江容华嘴里说着,目光一直紧紧盯着王妈妈,不漏下她脸上一丝表情,府里公库失窃是确有其事,老庄头因“玩忽职守”被活活打死也是不假,不过把通宝钱庄的开办和两者联系起来却是江容华的猜。
至于钱庄的东家是个和尚更是信口胡诌,孙夫人的消息还未递进来,以自己的能力还不可能查得通宝钱庄这么多事情,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试一试王妈妈,果然见到对方满脸的震惊,慌张,失措,江容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九小姐说得没错,那五个恶贼有四个被那场大火烧得尸骨无存,只有一个,不知怎的竟被他逃了出来,还打听到夫人的身份,偷偷找上门来,用那事威胁夫人索取银两,夫人心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自然不会顺他的意,便给了几十两银子,先将他打发了出去,又让老奴找几个地痞一路跟着寻个机会打杀了他。
“谁知那人竟还有些功夫在身,十来个混混竟不是他的对手,还把他惹得大怒,再次找到夫人,一开口就是五万两,否则就要把侮辱她的事说出去,夫人无法只得从公中挪了两万两银子,自己私库又贴了三万两才暂时将他安抚住。
“那人倒有些头脑,拿那五万两开了一家钱庄,打算以钱生钱,可是由于钱庄的名气实在太小,刚开始的时候委实艰难的很,于是又要求夫人每年务必兑换五万两他家的银票,来照顾他的生意!”
王妈妈说得咬牙切齿,显然恨极了那人,江容华坐回到高背椅上,右手又习惯性地在桌面上点了点,沉思起来,这个迷/奸了徐氏的贼人无疑是扳倒徐氏的关键,倘若能将他拎出来作证,那么任徐氏和江淑华再如何狡诈也翻不出天去了,只是这人当年能在徐氏手中屡屡逃脱,只怕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这事还需跟孙夫人商议一二。
江容华看了眼王妈妈示意她接着说,后者叹了口气:“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虽有国公府娘家作后盾,可惜离得太远,心中就是有什么委屈也无处倾述,老太太又因为她是嫡出,心里膈应,尽管称不上百般刁难,平日里相处却也没什么好脸色,至于老爷那头,三姨娘进门前,一直紧着二姨娘,后来二姨娘丢开手了,又宠着三姨娘,倒把夫人这个正室冷落一旁……”
“王妈妈,想必你是忘了我将你请到望月楼的初衷了!”江容华冷漠的话语让王妈妈心中一惊,直骂自己糊涂,眼前这个小祖宗可是徐氏最大的仇敌,自己说这些同情徐氏的话可不让她厌烦。
罢了,她已经将徐氏最大的秘密泄露出去,其他的也不在乎多那么一件两件的了,赶忙应道:“是是是,老奴省得。从安福寺回来,夫人就一直惴惴不安,直到一个月后大夫诊出她有喜了,才扫去她心头的阴霾。
“然而,夫人肚里的孩子虽是嫡出,却终归不是府里的长子,彼时三姨娘的那一胎还未察觉,夫人每日去福寿院请安,又总会看到大少爷在院子里嬉戏玩闹,夫人心里早把他当成了眼中钉,偏大少爷打出生就跟着大姨娘养在老太太膝下,聪明懂事,又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深得老太太的欢心,还说等他长大了要把自己的梯己和府里一半的家产都传给他……”
“所以母亲为了祖母的梯己和那一半家产就把大哥哥也处理了?”江容华的语气里带着刻骨的寒意,对一个三岁的无辜孩子下手,徐氏当真该遭天谴!
王妈妈点点头,继续道:“先前老太太和大姨娘一直防着夫人会对大少爷下手,直到她有孕了才微微放松了些警惕,却不知道大少爷的贴身丫鬟蓝衣早被夫人收买,趁二人不备将大少爷推到了井里……”
王妈妈仿佛觉得造孽似的闭眼念了句阿弥陀佛,却被江容华冷冷的讥笑弄得有些讪讪:“大少爷出事之后,三姨娘才被确诊有孕,不过月份却比夫人还要早上两月,三姨娘是个有心机的,自然知道大少爷的死跟夫人脱不了干系,防她跟防贼似的,瑞和院的人根本连她的身都近不了,才让她平安产下四少爷。”
江容华拿帕子擦了擦右手的几个指尖,忽然打断王妈妈的回忆道:“对了,二姨娘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那日在西苑与二姨娘的谈话,还是大年初一祭祖时后者及时的指证,江容华都有种直觉,二姨娘跟徐氏似乎也有过节。
王妈妈大概是没料到江容华会忽然提及二姨娘,不由得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说起二姨娘那次,夫人可是被三姨娘那个贱人当枪使了!”
“哦,这又是怎么说?”江容华奇道。
王妈妈恨恨地咬了咬牙:“三姨娘私心里是爱极了老爷的,谁知抬进门才知道老爷竟是一颗心全放在二姨娘的身上,哪里忍得住,便怂恿着夫人谋害二姨娘,自己则掐准时间带着老爷到锦绣园看好戏,真真是个嘴甜心冷的蛇蝎毒妇,更何况八姨娘的死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呢!”
“你说什么?”江容华闻言悚然一惊,犀利的目光望进王妈妈的眼里。
后者被她凌厉的气势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嗫嚅道:“当时给八姨娘护胎的大夫一直认为她身子健壮,十一少爷的胎也不是很大,照理是绝不会难产的,却始终找不到原因。
“不过老奴后来听收拾八姨娘遗物的小丫头说,八姨娘生产的当天,妆奁里少了一把她平日里极喜欢的紫檀木梳,那木梳是八姨娘进府的时候三姨娘所赠,触手光滑,用它梳头,发有余香,依老奴推测,那梳子多半被动过手脚……”
“啪……”巴掌大的红铜小暖炉落在地上滚了两滚,烧得通红的银丝炭从里面掉出来,仿佛要灼伤江容华的眼,江以信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大大的小鹿似的眼睛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