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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令人惊惧的气势稍稍收敛,何浪战战兢兢抬起头,恐惧的看着楼易,他此时和之前大不一样,就像翡翠切开粗粝的外衣,发出耀眼的光彩。
只是楼易的模样令人惊艳的同时更令人惊惧,他原本漆黑的眼珠蒙上一层暗红,冷凝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就像一尊煞神,让人恨不得把眼珠子埋在地底再不敢看一眼。但何浪也看见他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个白衣男子,窄袖长衫,清俊温润的气质稍微抵消了一些楼易带来的压迫感,他忍不住朝他靠了靠。
靠近了他才忍不住唏嘘,果然人以群分,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扎堆在一块儿的。只是不容他再感慨一会儿,那好不容易才消停会儿的女鬼又尖啸起来,叫声凄厉,就像秋蝉最后的嘶鸣。
何浪身上一寒,下意识躲到身边人的身后,然后又觉得有些赧然,身前这人身子单薄的不像话,自己居然还在向他寻求庇护。
他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看见楼易挡在他们身前,正面对着飞扑过来的女鬼,抬手轻轻一掷,他手上那柄造型古怪的长枪轻易穿透女鬼的身体,将她牢牢钉在对面的墙壁上。
看到这一幕,何浪鼻子一歪,忍不住想骂娘:妈的,你这么厉害我们刚刚跑什么?!!早出手不就收拾了这家伙了吗?
但不能怪他怂,楼易侧回头瞟他一眼,他连个屁也不敢放,只得讨好的谄笑几下,又缩回去了。
楼易转回去,缓缓上前一步,只是才踏出一步,又被人拉住了。他看了看拉住他的那只手,这是只很好看的手,修长精致,骨节分明,每一个甲贝都修的齐整圆润,除了稍欠些血色,一切都很完美,他看了看手的主人,他正拧着眉,眼里含着一丝愁虑,他斟酌半晌道:
“你要....杀了她吗?”他口气有些黯然。
楼易挑了下眉梢,默然。
何浪听到这话,一急忍不住蹦了起来,道:
“这位先生,这女鬼杀了多少人,大仙这是替天行道啊,你可没资格指责他。”
心里却在不住骂道:这家伙圣母病吗,连个厉鬼也要同情?大仙真的放过这鬼,那以前她杀的那些人怎么算?真是,长这么好看脑子居然有病,白瞎了他这么张脸!
可他话说完,楼易却狠狠瞪了他一下,他缩了缩脖子,郁闷道:果然是看脸的时代..........
李寻欢抿了下苍白的唇,抓着楼易的手紧了紧,道:
“她也是被逼无奈的.......”
何浪忍不住小声嘟囔:
“是啊,杀人放火的人都说自己是被逼无奈的,所有罪恶都是被逼无奈的,要警察干嘛?”
闻言,李寻欢的手指几乎要扯破楼易的袖子,他没有说话,只是闷闷的咳了几声,没想到一咳就收不住,渐渐咳得有些喘不上气,抓着楼易的手不觉松开来,改按住胸口,一时间咳得撕心裂肺。
楼易一慌,赶紧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替他顺气,顺便怒瞪了一眼全身僵硬的何浪。
何浪这下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了,完了完了..........没想到这“圣父”还是个病美男,他无措的看着李寻欢几乎快喘不过气的模样,等他咳嗽渐渐平息,何浪才稍稍放心了些,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恼火的楼易剥皮拆骨。
楼易叹了口气,扶着李寻欢坐到室内唯一一张桌子上,径自走到女鬼身前,将贯穿她的长枪拔了出来,女鬼跌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呵嗤呵嗤的抽着气,却没有再动弹的力气。
“他说这家伙是被逼的,你不信。”他问何浪。
何浪笑的勉强之极,他很想改口说他信了,不过他知道他说了他们也没人信。
楼易嗤笑一声,翻了翻手腕,锋利的枪头挑了个精致的花式,他抱起抢靠在桌旁和李寻欢挨着,淡淡道:
“那么,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何浪窘然,说故事....在这里?
“一个一点也不特别,普通到曾经或许发生过无数类似故事的悲剧。”
何浪讷讷的点头,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
“曾经有一对青梅竹马,虽然家贫,但两个孩子感情特别好,男孩承诺女孩以后一定娶她,他知道女孩傻,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信,所以男孩知道自己不该骗她。
他说娶她一定娶,还要风风光光的娶进门,所以他很用功的读书。男孩长成少年,等他到了参加科举的时候他要上京赶考,却苦于没有盘缠,所以为了他的志向,也为了圆他们的梦,女孩把自己买到一家大户人家做丫头。
他走之前一再承诺,等他高中回来一定娶她,要她一定一定要等他回来..........”
“结果少年没有兑现诺言,他高中了以后在京城被人招成了女婿?”
何浪无奈的接口道,有点无聊,很多故事都是这么结尾的.......再或者少年没有被诱惑,他衣锦还乡娶了女孩,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什么,甚至少年没有高中,灰溜溜回了家乡...........
何浪脑补了许多版本,但每个版本都没什么新意,都那么无聊.........
“不,”楼易眼露讥讽,道:
“少年高中了,而当时御史大夫的女儿对少年一见钟情,非君不嫁。高官厚禄康庄前途面前他犹豫了,没有人能苛责的犹豫。可他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拒绝御史,他还记得一直等他的女孩,那个卖了自己供他读书的女孩。”
何浪眼里露出欣慰,就算故事仍不新鲜,但比起一些忘恩负义的故事,他还是喜欢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可他一挣扎,归乡的时间便耽搁下来了,他晚了整整两个月,以至于回来后发现,他找不到他的女孩了........人们有的说她嫁人了,有的又说她死了,甚至还有的说她出家去了,可他一个也不信,他找了很久,一直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按时回来,他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女孩,因为女孩真的死了。”
“你想知道女孩怎么死的吗?”
何浪面色渐沉,眼神有些发直,不知为何竟被勾起一丝悲意,下意识点了点头。
楼易继续道:
“她卖身的那户人家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以制作/人皮面具为营生,而全庄手艺最好的要属庄子的女主人,大家都叫她刘夫人。刘夫人曾经是江湖上极富盛名的美人,就算她嫁人以后,江湖上关于她的传闻也多如牛毛,不少人为了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惜付出一切,重金,奇珍异宝,只有她一个眼神,一个笑颜,多的是男人为她赴汤蹈火。
女孩是贴身伺候刘夫人的丫头,所以最终刘夫人告诉少年,女孩死了的时候,少年终于不得不信了。
可是美人再好也会老的,而刘夫人这种级别的女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衰老。所以她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她要做一张人皮面具,一张永远不会损毁的面具,她会老,但面具不会,而制作的工艺来源于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密密麻麻刻着只有她能看到的秘籍,她欣喜若狂,只觉得连上天都眷顾着她,不忍看美人衰朽。
只是最好的人皮面具自然得用人皮制作,还要是一张完整的脸皮,这样才不会有一点瑕疵..........”
何浪倒抽一口冷气,隐约知道了接下去的事情,他一下子有点想逃避,但楼易却容不得他闪躲,他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对,刘夫人剥了女孩的脸,来做她最完美的人皮面具。女孩多好啊,年轻鲜嫩,皮肤可以掐出水似的,刘夫人每天对着她的脸,都快嫉妒死了,现在能剥了她的脸戴在自己脸上,没有更好的事了。
她送给她一套嫁衣,说是给她的嫁妆,等她成亲那天就可以拿来穿。穿着嫁衣的女人是最美的,所以刘夫人等她穿上那件精心裁剪的嫁衣,就剥下她最美的面庞。
女孩死了,可她忘记自己死了,她只记得她要等少年来娶她,或者是她不愿面对这件事,因为没有人会娶一个死人。
她等啊等,等到少年高中的消息,却没等到少年的影子,她不灰心,还安慰自己少年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一会儿,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够了!够了!不要说了........”何浪粗暴的打断,他捂住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失态,明明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恐怖故事。
楼易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咆哮,继续道:
“她没有脸了,她没有脸了她的情郎哥哥又怎么能认出她来呢,她会把他吓死吧?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所以她需要一张脸,她想到了刘夫人。”
楼易笑的薄凉:
“刘夫人剥了她的脸,那么她去抢了她的也算公平。她跟着她这么久,制作/人皮面具的工艺也学了很多,所以她取了她的也不会浪费,所以她杀了第一个人,就算那只能算报仇,但她也回不去了...........
她杀了刘夫人,却没料到刘夫人的魂魄竟附在那块石头上,渐渐与石头融为一体,那宝贝有大魔力,刘夫人靠着那东西渐渐地影响她,让她帮她杀人夺脸,她越杀越多,渐渐地越来越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杀人,可她隐约还记得自己在等着谁,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在等谁,只是等的人一直没来,她就只能一直等下去............
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苏心......心儿.......不不不,我不记得了,我又不是,我怎么会记得?”何浪眼神狂乱,痴痴的重复自己不记得。
“可是你不记得,她一直记得。”李寻欢轻咳一了声,叹息道。
何浪怔怔的看着李寻欢,喃喃道:
“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都不知道......都过去了........”
李寻欢眼露悲悯,道:
“可她还记得。”
何浪怔愣着,缓缓扭头,看向瘫在地上的女鬼。
她从楼易开始讲话就在流泪,开始鲜红的血泽,后来渐渐变成透明的液体,无声地,却汹涌不息的泪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水洼,她也看着何浪,看他终于回头,她勾起一抹难看的笑,艰难道:
“何......何.....何郎.......”
她眼里已是清明,却从没有这么悲伤过,那悲伤恍若实质,勾的何浪眼眶里的泪水也不住淌下。
他痴痴的看着她,明明狰狞丑陋的脸,却在心里一点点熟悉起来,终于,他忍不住捂着脸恸哭起来。
轮回隔世,明明已经隔世,为何他还会想起来,为何他不早些想起来?
李寻欢痛苦的闭上眼,眼前浮现少女娇憨的笑脸,她皱着鼻子嗔道:
“神仙哥哥,等何郎娶我的时候你来看我呗,我给你准备最好的竹叶青,但你不能贪多哦,要不我可买不起!”
.....................
他在这呆的不知岁月,他不记得何时开始的,似乎他原本就在这了。
他记得院子里有一株老梅树,虽然现在已经枯死,但曾经那枝头梅花怒放的风采,却一直印在他心里。白日里他出不去,只有晚上,每一个雪夜里他都静静站在梅树下,数着枝头猩红的梅瓣,闻着冷冷的幽香.........
日子一久,他就恍惚,到底是真有梅香,还是只是他觉得该有梅香........赏梅要冷,越冷越雅,越冷越香,这是谁说的呢?冷又是种什么感觉呢?他尝试过太阳灼烧的感觉,如果那是热,那么冷是不是就是他现在的感觉呢。一种空荡荡的流逝感包裹着他,他的身体像倒不尽的沙漏,一头流完再换下一头。他总觉得似乎今夜这梅花开了,明早迎着朝阳就会谢,明儿谢了,后天又会再开...........
天高地广,他和满园呼啸的凉风没什么两样。
他忽然很惆怅,他身边应该有刀,就像他手上凝成的这把,冰冷薄韧,平实无奇,他熟悉的就像自己的手指一样.......但应该还有样东西,他伸手向腰间一探,却捞了一把空荡,一下子,他更惆怅了........
他实在寂寞很了,寂寞的几乎都快怀疑自己的存在了.........直到一个晚上,一个扎着双髻,黄衫罗裙的粉面丫头也出现在梅树旁,惊讶的张圆了嘴,呆呆唤他:
“神仙哥哥.......”
那一瞬间他才恍惚,自己原来真的存在着........
可他阻止不了她的死亡,甚至没到最后他都没有认出她的亡魂,没能阻止她的罪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楼易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沉声道:
“不是你,你也无能为力。”
这话不能给他多少安慰,只是这只手,这个人却莫名的给了他一丝依靠。他忍不住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单薄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泪水从眼眶一滴滴滚落,浸透楼易肩上的织物。
楼易嘴里苦涩,他绷着脸搂住他的肩膀,无声地叹息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