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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见玉润盯着车窗处愣神,抬手掩住嘴边的笑意,故意咳嗽两声,探身干脆利落的将车帘掀开。
和煦的春风灌了进来,带着花草的馨香,玉润情不禁的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被风这样一吹,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四郎!”谢道韫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马背上的少年听得真切。
“姑母有何吩咐?”少年策马走了过来,宽大的衣袍翻飞在风中,斗笠上的轻纱也被吹开,露出鬓边微微有些凌乱的青丝,更衬得他肌肤如雪。
“还有多久出城?”
“就在前面。”少年修长的手指遥遥一指,便可以看到高大宽阔的城门。
谢珏说完这句话,目光还若有若无的瞟向玉润,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玉润以袖掩脸,正要避开他的视线,忽然听到谢珏低低道:“等会儿出城,叶氏姐弟二人只怕……”
经她这一提醒,玉润才想起来在她将叶绾绫同韵儿藏在别苑的这些日子,桓玄几乎快将建康城翻了个底儿朝天,可却始终都不见他们的踪影,疾病乱投医,便是他并不清楚自己的计划,也多半会派人守在城外。
思及至此,玉润颇为幽怨的看了谢珏一眼,那神情似是略带埋怨。
你怎么才提醒我!
见状,谢珏也冲她挤了挤眼睛,半点不见紧张。
玉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潜意识里,她觉得谢珏是个做事十分周全的人,他肯定不是忘了提醒自己,那如此来说……
思及至此,她略带担忧的探了探头,似乎是想查看紧随在他们身后叶绾绫姐弟乘坐的马车。
也恰恰是在她身子前倾,微微有些探头出去的时候,耳边传来谢珏玩味捉弄似的笑声。
“卿卿怕什么,桓玄他毕竟也是世家名门出身的公子,便是真的带走了叶姑娘,也不会拿她怎样的。”
“不行!”玉润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语毕才想起来车中还有二伯娘这个长辈,下意识地向谢道韫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她正神情慵懒的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为何不行?”谢珏攥紧缰绳,将马行走的速度放的和玉润乘坐的马车一样慢,可怜那精力充沛的千里马每每走快两步都要被狠狠地勒上一下。
玉润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对车夫吩咐道:“叔,我做得有些累,可否下去骑马?”
车夫一愣,显然十分惊骇:“女郎,咱们……咱们可是还没出城呢。”
这里可是建康城,哪里有小姑子年纪轻轻,就同男子一样抛头露面骑着马招摇过市的。
“叔,我会带着斗笠。”玉润自然也知道不妥,可她也着实是担心叶绾绫,若是可以,她要先去前面打探打探,看看桓玄是否在,能否趁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好逃过这一劫。
那驭夫似是还在犹豫,一直假寐的谢道韫却是先开了口。
“既是要骑马,又何必在乎是否出了城,玉润,你去吧。”
她就知道二伯母果然是开明的,玉润连忙点头,心急火燎的跳下车,命人牵了一匹马过来。
等到她上马重新出发的时候,车队正好驶入一处热闹之所,原本嘈杂的人群在见到马车上的族徽之后全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偶尔有人压低了声线的讨论传来。
“这是琅琊王府的马车啊,王家人出城做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那骑马的两个少年是谁?光看着背影,笔直挺拔,风姿非同寻常啊。”
“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吧,你看清楚些,另外的一个可是女郎。”
“女郎,怎么是个女郎?”说话的人显然是十分吃惊,忍不住拔高了音调,引得更多的人将目光想着玉润方向投来。
这时候车队已经眼看着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大步向前就要将他们拦下来,玉润抬头向上看去,隔着薄薄的轻纱,她隐约瞟见了一个身着漆黑色铠甲的人影正站在城楼上,在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冷刃折射着刺目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只是一眼,玉润便认出这柄刀是桓玄的。
他果然在这里。
确认了这件事,她颇为无奈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谢珏。
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想的,竟然这时候才提醒自己,难不成他是真的有什么万全之策?
可若是没呢,自己可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让自己干着急还摆出这么欠揍的态度,不给他点教训可不行。
打定了主意,玉润突然轻咳两声。
果然,谢珏立刻察觉,轻笑道:“怎么?卿卿可是因为见到故人,心生欢喜?”
心生欢喜?
玉润一怔,这话怎么听起来酸不溜丢,特别别扭?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心生欢喜了。”她沉下脸色,声音也变得很低。
“你那老仆不是说六郎是你的良人,心心念念着让他来提亲么。”谢珏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吐字十分清晰,玉润听得也十分真切。
这感情好,原来这厮做鬼魂阿绝的时候没少听他们主仆二人谈话呀!亏她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正人君子,等等……那每回自己洗澡的时候这厮是不是也在,只是没现身而已?
想到这里,玉润的脸不由得黑了下来,牙齿也磨得咯咯作响。
谢珏浑然不觉,只是自顾道:“你那老仆啊,就是个老眼昏花的……”
“咳咳!”玉润又咳嗽两声,将他打断:“方才在车中,二伯娘同我说洛阳的姑子个个猛于虎,所以我不过是想问一下,这到底是真是假。”
没想到谢珏听了非但没有否认,还十分中肯的评价道:“如狼似虎,个个目光灼灼似贼也。”
这一本正经的说法又惹得玉润有些忍俊不禁,一时间也忘记了他方才叨念文妪的那些话了。
“如此说来,四郎你是深有体会了?”玉润强行憋着笑意,轻轻加紧了马腹,催着身下的马匹加快两步,正好来到谢珏的身侧。
谢珏浑然不觉,仍旧道:“自古便有看杀卫玠……”
“呵呵……”玉润干笑一声,顺便送他一记白眼:“那么如今便有看杀谢珏了?”
“卿卿,你觉得我像是如此羸弱之人?”他一边说还一边凑近玉润,低低笑道:“卿卿若是担忧,今晚可到我房中一试。”
“!!!”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好么!
玉润只觉得心头腾然燃气一股邪火,憋得她满脸通红,谢珏却是哈哈大笑,然而他笑声刚刚想起,就见到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原来是玉润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斗笠,随后一个潇洒的抛掷,那斗笠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丢在一旁。
“四郎既然如此有自信,不如我们现在就试一试!”
她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却将“四郎”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楚,一时间,听到这两个字的围观人群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射到谢珏的脸上,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子更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是谢家四郎!是四郎!”
“四郎怎会在王家的马车里?”
“你傻啊,王家二夫人可是他姑母,他在此处,自然也是寻常。”
窃窃私语的声音伴随着时高时低的尖叫,正准备上千拦住车马进行盘查的士卒也被众女郎所阻隔,一个个挠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谢珏俊美绝伦的脸由白变红最后再转黑,星子般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玉润,仿佛想要透过那一层轻纱将她射穿。
玉润心虚的低下头,催促车夫道:“叔,驶快些,咱们快点出城。”
趁着眼下一团混乱,他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否则再过一阵子被盘查到,不能走是其次,叶绾绫同韵儿被发现就糟了。
玉润打了一手的如意算盘,却没有料到谢珏望着众人,突然嫣然一笑,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惊艳,令得原本嘈杂不堪的众女郎一时都难以发声。
“卿卿……”他的声音转低,但声线依旧好听的要命。
“我这人呐,从来都是小心眼儿的。”
诶?他说着做什么?莫非是被自己给气糊涂了?
玉润有些狐疑,便不禁又将低着的头抬起。
几乎是在同时,一双大手突然伸了过来,毫无预警的搂上了她的腰际,然后就在玉润强忍着惊叫拼命捂住嘴巴之际,他腰腹一用力,手臂收紧,竟是将她生生从马上拖了起来。
“你……”玉润还来不及哼上一声,就感觉到天旋地转,隐约间她瞟见谢珏那粉底黑缎的靴子冲着马腹狠狠地踢了一脚,那马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她身下又是一沉,竟是稳稳的坐在了谢珏的马鞍上,与他形成了同乘一骑之势。
“你你你!”玉润气狠了,声音都有些发涩。
“卿卿,你也太不小心了些,瞧,马给惊着了,若非是我眼疾手快,你可就要摔个灰头土脸了。”
他这声音可不小,旁边围观的众贵女姑子们都听得真真切切,一个个眸光复杂的盯着被谢珏护在怀中的少女,有艳羡的,也有妒忌的,更有甚者竟是哭号道:“四郎!她是谁!你怎么称她为卿卿呢!”
哭的满脸泪痕,上气不接下气,那叫一个伤心。
在晋朝,卿卿从来都是男子对女子的爱称,谢珏这般说,显然就是将此人视为红颜知己了。
气红了眼的女郎们一股脑儿的冲了过来,可急坏了盘查的士卒,就在城下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震天吼声突然传来。
“都给我让开!”
霸气十足的怒吼使得女郎们胆怯了,她们都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大声叫嚷,这是一个身着黑色铠甲魁梧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蜜色的肌肤被汗水浸润,在正午炙热的日头下有着健康的光泽,带着一股时下世人并不欣赏的野性。
玉润眸光一黯,这便是桓玄,她当初那么一瞬的心动,便也是因着他这股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
她从来都知道这男人有野心,同时也欣赏他这份野心,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践踏自己的真心。
什么良人,什么归宿,全都是扯淡!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抖,但随后却被一个清凉的怀抱揽住,谢珏就在她的身后,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带起的热风都撩拨着她的后颈。
谢珏说:“多日不见,敬道兄别来无恙?”
敬道是桓玄的字,他年长于谢珏,这句话不论是称呼还是内容,本没什么可挑剔之处。
但偏偏他的语气……
竟是这般的轻佻!而且还软香暖玉在怀,说的那般的心不在焉,就连目光也不曾在桓玄的面上有片刻的停留。
桓玄恨得直咬牙,他就知道谢家这群饱读诗书的才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初就是身为丞相的谢安百般阻挠,朝廷才没有赐予父亲九锡,使得他抱憾而终。
所以桓玄对谢家人的憎恶,是从小深刻入骨的。
特别是面对谢珏这样轻蔑的态度,他咬紧牙关,半晌才冷哼一声道:“不知景瑜可否我解释一下,你们这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城,是想去何处?可有出城令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谢珏怀中的玉润,不知怎地,这女郎虽然带着斗笠,但却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这身形还有这穿衣打扮的风格,都好像是玉娘。
想到玉娘,他的面色就不由得沉了下来,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在那晚太后的寿宴上,谢珏要她弹琴的那一幕。
他的玉娘变了,在会稽的时候,她的玉娘从来不轻易为任何人作画弹琴的。
越是这样想,桓玄胸中的怒火就烧的越旺,他狠狠地咳嗽一声,似乎是对谢珏半天都不回答他的话很是不满。
谢珏仍旧没有作声,而是将目光投向马车,这个时候,自然是王府的长辈开口更加合理。
谢道韫果然没有入睡,轻轻掀开车连的一角,递出来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麻烦桓家郎君行个方便。”谢道韫声音淡淡,却有着不容质疑的严厉。
桓玄脸色十分难看的接过,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放走她们,而是故意找茬道:“夫人且慢!”
听到这句话,原本长松一口气的玉润心脏又重新悬了起来。
“近日有消息称秦朝的奸细混入了城中,所以我要对每个人进行详细排查,为了我朝的安危,想必夫人一定不会拒绝吧。”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
谢道韫冷冷一笑,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若是被他一个区区守城的将士给制住,那岂不是平白辱没了她的身份。
于是只见谢道韫潇洒将车帘一把掀开,明若秋水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桓玄,柔声道:“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不过……”
“不过什么?”桓玄剑眉轻皱,眼前的这位他是知道的,正是谢安的侄女,当年赫赫有名的才女谢道韫,是个极其难对付的。
“不过将军可否想过,若是查到如何?查不到又如何?”
“这……”桓玄本想好了一大堆说辞,但听到那句若是查不到,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都吞了回去。
谢道韫笑容依旧:“我身为王家妇,自然不能丢了琅琊王氏的脸面,将军才来建康,有些事情,应当徐徐图之,凡事也给自己留点余地。”
这话听起来像是劝导,但其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桓玄虽然是吃软不吃硬,但他见到谢道韫那凌厉的眸光,也不由得认真考量起来,他现在虽然看似搞垮了琅琊王,但这功劳毕竟是从王氏那边抢过来的,本就已经得罪了他们,若是连谢家一块儿得罪了,只怕要背腹受敌。
他正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之际,突然听到身后有士卒的喊声传来。
“将军!南城门查到有人私运铁器!”
怎么就这么巧?!
这个念头一在桓玄的脑海中冒出来,他就狐疑的看了谢道韫姑侄一眼,但二人一个神情坦然,毫不在意,另一个也只顾盯着怀中的软香暖玉,压根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我们走!”桓玄最后恨恨的看了他们一眼,带人离去。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围观的人群也被吓退了不少,玉润等人终于顺利的出了城。
几乎是刚到城外,玉润就不管不顾的从马上跳下,谢珏无奈,只好催停了坐骑,又命人将玉润的马牵来。
玉润却如避蛇蝎,忙摆手道:“我坐马车!”
语气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然后就不等谢珏再说话,就逃也似的奔回了马车中。
谢道韫见到这一幕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她本就是个性爽朗,不擅也不耐伪装,见到玉润涨红了一张小脸,啧啧叹道:“玉润小侄女呀,你这回可是知道,谢家的郎君没有一个好东西了?”
是啊,谢肃那厮是个蔫坏的。
谢珏这家伙干脆就是个不要脸的!
如今仔细想来,那私运铁器的事儿压根就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借此转移桓玄的视线,却偏偏等到现在提醒自己……怎么好像最后都是她咎由自取似的?!
可恶可恶!当真太可恶!
玉润越想越郁闷,索性再也不搭理谢珏,干脆窝在马车里,看的谢道韫连连叹气。
约莫过了快半月,王府的车队终于抵达了洛阳城郊。
天气相较建康有所转冷,玉润早有准备,上杉和襦裙都穿的比以往要厚实。
谢道韫见了不禁笑道:“倒是个有先见之明的,我原本还要婢女给你预备了,这回看来也用不上了。”她一边说一边调侃道:“这么些年不回建康,连我都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了,你穿的倒比我准备的还贴切。”
那是自然,她前世可是有一大段光阴都是在此处度过的。
阮氏当年因为疼爱孙子,不想要谢珏在地下孤单,所以不顾众人反对,强行娶了自己回来,正因如此,她也不允许自己私自离开洛阳,因为谢珏的坟冢在洛阳,她死后,同样也要埋葬在此。
所以姚秦破城的那一日,她压根就没想过要逃的。
人活这一世,若是不能兑现诺言,生又有何可恋。
谢道韫似乎是察觉到了玉润此时沉郁的心情,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对驭夫吩咐道:“停车,我们走得都有些乏了,停车休息一会儿在上路吧的。”
“是!”那驭夫应了,随后便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将车停下,玉润很快便见了人群中十分扎眼的叶绾绫,她仍旧是水蓝色的裙摆,耐心的守着韵儿。
自那次以后,韵儿的鬼魂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过去了这么久,玉润有些绝望的想,或许此生都无法再见到韵儿了,若真是如此,那她怕是永远也不能将真相告诉叶绾绫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中五味陈杂,感慨良多。
就在她呆呆的望着叶绾绫出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那声音极轻,但玉润仍旧发觉了,警惕的回望过去,正对上谢珏讪讪的笑容。
自从谢珏将她从马上掳下,又佯装救了她之后,玉润就基本没给过他好脸色,谢珏也是十分小心,乖顺的同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玉润暗暗叹息,她倒不是记仇,只是越靠近洛阳,她就越是不安。
因为那里毕竟是她曾经葬身火海的地方,更何况,这一世没了当初的机缘,严厉的阮氏又会如何待她?
她是极其疼爱这个孙儿的,不然也不会人死了还一门心思的为他寻亲。
这样的自己,当真配得上么?
“咳咳!卿卿,叶绾绫就那般好看?当真比我还好看么?”
一张放大了俊颜挡在玉润面前,生生将叶绾绫姐弟隔绝在其后。
玉润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干巴巴的说:“四郎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哪个也不听,卿卿只管说我比她美就成。”
“……”
看到玉润默默翻了个白眼,谢珏促狭一笑,旋即神情严肃起来。
“卿卿,你可觉得此处有什么不妥?”
“不妥?什么不妥?”
玉润一脸茫然,显然是十分费解,再对上谢珏时,却见他一脸凝重的盯着密林中的数目,皱眉道:“我曾在祖父的书房中看到过各种阵法,其中便有利用树木来排兵布阵,你看这些树,相互之间挨得如此紧凑,枝叶却都是如此繁茂的,很是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