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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婆虽然掩饰的很快,祈奕却依然捕捉到瞎婆话中漏洞,这头一个‘平’字,绝非后面意思。
这一认知,让祈奕心头雀跃不已,这是祈奕人认识瞎婆后她第一次说漏嘴。
祈奕眼睛弯弯,这或许是自己提起圣上,让她一时激动忘情了。
祈奕忍住喜悦,笑盈盈看着瞎婆,决定一切顺其自然,静等她自己剖白那一日。
可是,人都有好奇心,祈奕虽然理智上决定不偷窥瞎婆隐秘,内心又忍不住想揭开迷雾,多知道些什么。眼睛亮晶晶跟哪儿转悠。
忽然,祈奕想起瞎婆之前告诉过自己,说她曾经长住京城,因笑道:“娘不是说家住京城嘛,乘着眼下有空,我陪娘去找找家人亲眷吧。”
瞎婆一愣之后,马上摇头:“我倒是不急,眼下还没有她们确切消息,已经等了二十年了,不就这一时半刻。倒是你的事情,要好生计划才是,你方才说告状之时让八王知晓,我倒想起一事,每逢初一十五,八王千岁都要到大相国寺礼佛参禅,届时会有开封府尹陪同前往,只不知道八王如今是否保留这个习性,若还保留,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祈奕闻言猜测,或许,瞎婆这是要看看包公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多大能耐,或许自己这案子一过,瞎婆的事情要付出水面了。
祈奕心里高兴地嗷嗷叫,高兴不迭:“这不难,只叫小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祈奕忙使了童儿去叫小二,祈奕乃是白玉堂义妹,勉强算得客栈主子,小二不敢马虎,来得倒快。一问之下,小二言说八王爷至今任然保留着这个好习惯。
瞎婆祈奕闻言具是欢喜不迭。
日下才刚五月初八,距离八王参禅还有段时日,又逢相国寺开市,白玉堂遂应祈奕要求,陪着祈奕瞎婆到大相国寺进香玩耍。
白玉堂与相国寺主持有旧,祈奕们三人得到优待,可以道内院任意赏玩。
瞎婆佛前祷告之时,祈奕趁机询问了带路小沙弥,得知八王其人甚是贤明,即便他来相国寺,也从不肃街清道,允许民众自由参拜。
祈奕闻听不免再叹一声‘好习惯’。
倘若他架子老大,威严赫赫,清道戒严,祈奕就没得玩了,只得老老实实挨一顿杀威棒了。.
母子三人游玩半天,实则却在实地考察,三人细细商议着,十五那日,将在何地拦轿,何处喊冤。
想着自己十五日当众一跪,范桐贼子立时便会臭名昭著,被世人唾弃。这对于视名誉为生命清流来说,可谓是毁灭性打击。
想着范桐的倒霉样子,祈奕心情大好。
却说瞎婆在相国寺算得故地重游,待得越久,触动往事,心情就越发沉重,眉头越拧越紧,面容越来越沉静。
祈奕知道必是此行触动了瞎婆心中痛楚,心中甚是惭愧,忙着搀扶劝慰,故作懵懂,将瞎婆心思引到自己案子上:“娘别担心我,包大人清明廉政,就算八王不伸手,也不会把我如何。”
瞎婆苦笑点头:“你这一说,娘就安心了。”
却说母子们三人回到客栈,在门口竟然遇到衣衫褴褛母子三人,正在跟掌柜的问路。
祈奕会注意他们,只因为他们三人也跟祈奕一般,身穿重孝。也许因为同病相怜吧,祈奕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但见妇人三十来岁,面露草色,却难掩她眉目如画,只是眉宇间哀怨沉重,一双儿女,比肩而立,左不过六七岁模样,也与他们母亲一般,黄皮寡瘦,一副营养不良之像。
掌柜姓张,见了祈奕一行,忙着起身参见:“见过老夫人,五爷,二爷。”
祈奕看着三人蹒跚而去,不由疑惑,问那掌柜:“这妇人是谁?来此作甚?”
掌柜道:“哦,他来打听她丈夫行踪,只是我不认得,打发他往连升客栈去了。”
“连升客栈?她丈夫是个举子?什么名字,你可记得?”
掌柜摇头道:“记得,哎哟,说起来也是同人不同命啊,她的丈夫也叫陈世美,跟状元驸马一个名字,只可惜,状元公怎会是他家相公呢。”
祈奕闻言心跳如狂,差点背过气去,引得瞎婆白玉堂惊讶不已。祈奕只得掩饰说:“无事,我不过听闻赶考,想起了范桐。”
白玉堂啐道:“无事提这个小人作甚,也不怕脏了嘴巴。”
瞎婆也嗔道:“是啊,那种贼子不想也罢。”
祈奕忙着点头应承,心里却惦记着秦香莲之事,上前悄声追问掌柜:“这妇人可说了自己名号?”
掌柜道:“说了,说她叫做秦香莲。来自湖广荆襄地。”
祈奕不免苦笑,状元陈世美,榜眼范桐,一个抛弃妻子,入赘皇家,都是贪图富贵丧德败行之徒。剩下一个探花郎,该不会也是个薄情郎吧?
祈奕心里窝火憋屈,学者白玉堂刷的一声打开洒金扇,轻摇着装纨绔,嘴里闲闲问那掌柜:“哦,这状元拜倒在公主裙下,榜眼抱着庞太师大腿,知不知道这探花郎有何际遇呢?”
掌柜抚掌一笑,道:“二公子这可说着了。今科三鼎甲,个个富贵至极。状元招驸马,成了皇上妹夫。榜眼做了太师女婿,也跟皇上沾亲成了挑担子兄弟。那探花郎叫做欧阳冰,也不差,做了八贤王女婿,那皇上出自八王府,探花郎也算得是皇上妹婿了。哈哈哈,哪一科三鼎甲,也没今科轰动呢。”
祈奕闻言如遭雷击,这也忒凑巧了。
一壁走一壁摇头感慨,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什么先生什么徒弟,庞太师做了一任主考,竟然一举点下三个薄情郎来。
真乃蛇鼠一窝啊!
宋仁宗啊,宋仁宗,枉你号称明君,你倒是派的什么主考恩师,选得什么贤能啊?天下薄情郎,倒叫你一网打尽了。
“唉,这庞家风水可真臭啊!”
祈奕震惊太过,不自觉把话说出口,一直心情抑郁的瞎婆倒被逗笑了:“你这个孩子说话提好笑了,他们自己长偏了,干人家庞太师何事呀。”
祈奕闻言一惊,不敢多作解释,只得陪笑道:“是是是,干娘说的是,我胡说的。不过这回事儿太巧了,娘怎知驸马陈世美不是秦香莲要找陈世美,当今天要知道自己看中的三位得意门生,竟然都是猪狗之辈,不知道如何做想呢。”
瞎婆忙着掩住祈奕嘴:“嘘,别瞎说,这可是欺君大罪。你不是说过,当今圣上是个仁孝治国贤明君主呢。”
白玉堂一声嗤笑:“啐,对范桐那样的人青眼有加,果然圣明得很啦!”
瞎婆脸色一变,厉声道:“不许你们这般议论当今。”
白玉堂一愣:“我随口说说,他又听不见,您老咋呼什么呀?我又没说您儿子呢!”
瞎婆一愣之下,狠狠把拐杖一戳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分天定。就不许你当着我面毁谤圣君,我这是维护他,也是为你好。祸从口出,你知道不知道?”
白玉堂被骂的一梗一梗的,只是憋屈,江湖人骂皇帝乃是家常便饭,佐酒小菜。不想被个不相干的婆子指着鼻子骂,还说是为了自己好,这是哪儿的道理啊?
白玉堂几次要回嘴,都给祈奕作揖打躬拦住了。自己忙着搀扶瞎婆:“是是是,干娘说得对,皇家之事还是少议论的好,免得惹祸上身,悔之莫及。”
白玉堂见祈奕屡屡偏帮瞎婆,气得脖子直耿耿,一怒之下,拂袖出门去了。
瞎婆先是怒气不息:“三年前是这般,如今又来,一言不对就撂挑子,性格也太倔强了。闯荡江湖这些年了,毫无进益,还是这般遇事冲动不老成,将来如何担得起事情?”
祈奕忙着端茶递水:“干娘喝茶,消消气啊。”
瞎婆气一回,又摇头叹一回:“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祈奕生恐瞎婆气坏了,一边安抚瞎婆替她捶背顺气,一边小心翼翼替白玉堂辩解:“他是江湖中人,讲的是除暴安良,论的是武功高底。不论君臣礼仪,只认生死之交。一项不拘小节惯了,人却不坏,并非有意针对谁。干娘您大人大量,念在他幼年失沽,没娘的孩子,饶他一回,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
瞎婆叹息摇头:“这还消你说的,不是为你,怕他日后义气用事,给你招祸,我才懒得跟他计较。唉,说起来,我倒更担心那母子三人,倘若真是状元之妻,可是有罪受了。驸马公主也有麻烦了。”
祈奕只要瞎婆不怪罪白玉堂,一家人不带隔阂就喜滋滋了。
要说范桐最终什么结果,祈奕尚无把握。
至于陈世美,祈奕却知道,碰到包青天,算他倒霉。再是皇家女婿,也蹦q不了几天了。
秦香莲虽然吃些苦受些累,最终大仇得报,虽然这并非他的初衷。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陈世美自走死路,谁也没法子救他。
当然,若有人居中点拨一二,比如劝解公主不要咄咄逼人,有恃无恐,逞口舌之强,或者干脆劝慰秦香莲一开始就退居幕后,只要里子不要面子,夫妻儿女们联手乎弄彪悍无脑公主,一妻一妾,一明一暗,民不举,官不究,和平共处,过快乐安逸的日子。
只不过,无论公主还是陈世美,无不自私自利,鲜廉寡耻之徒。一个嚣张跋扈,颐使气指,一个有恃无恐,贪图富贵,正可谓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他们自以为是,拿自己当宝,视别人为草,可以任意践踏。不撞南墙却不会回头。
莫说祈奕鄙视他们,不屑替他们筹谋。就是同情他们,与他们谋划,恐怕也无人会听。
他们这种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小人,落得个惨淡收场,也是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思及此,祈奕不由心生几分幸灾乐祸:“干娘就是菩萨心肠,那陈世美抛弃妻子,自有包大人铡下他的狗头来,不用担心啦。”
瞎婆摇头一笑:“你怎这般笃定?你只记得包拯铁面,却忘记了他食得皇家俸禄,当得皇家官儿。那秦香莲无依无靠,如何奈何得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