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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见过姜镶,并且将信阳得到的布防图给了他。”祁京低眉道:“但,还需一个有身份的人与他敲定盟约,确保他起兵时,南边不会轻易议和,退兵。”
韩文广眼中更加有神起来。
他一开始是以为祁京在信阳藏有私心,所以才有了河边对他的招揽,想的也是现在让他领着程平等人回去南边,可没想到的是,祁京身上竟还有暗子的地图,并且还将其给了姜镶。
他咧嘴一笑,血液从嘴角流出,喃喃的说了句,“天佑大明。”
“所以,我们这里唯一有身份的人就是你了,你要活下来,去见姜镶。”
祁京看着他道:“最好捏造一个身份,说是使节,老头子不好说话...总之,尽力活下去。”
“知道了...”
韩文广点头,丝毫没有怀疑祁京,在他看来,依祁京的能力。早晚有一天会出入将相,信阳大同两番事情,倒是他们这边成了拖累了。
“那边有船!”赵石宝忽然大喊一声。
祁京快速收起小包裹,转头看去,见正有几艘船朝这边奔来,显然是城中追兵派来追捕的。
“别慌,他们才来,来不及去报信,我们冲过去!”
“好!”
等再转头时,就见韩文广拿着布条将腰腹包了一圈,血迹在其上蔓延而开。
随即,他又是拿起了一旁的绣春刀,翻过身,严阵以待。
“你别动,我来吧,要想办成差事,没你不行。”祁京道。
“好。”
韩文广勉强一笑,接过祁京手中的船桨,道:“我来划,你顶住他们。”
“你行吗?”
“无碍,事情托付了,身子轻多了......”
小船渐渐朝着那几艘敌船划过去。
此时,队伍中的三人都受了重伤,还有一个小孩,祁京这个出发前队伍中最弱的书生,已算是较为能打的了……
没人会想到,就是这么一支死的只剩三三两两的队伍,竟还敢迎上去杀敌。
船桨与长枪同时探下船身,鲜红在湖面上泛开。
天边黎明将至,他们就这般迎着那一束微光冲了上去。
~~
“在哪!快去调人过来!”
“孙文在!上面有令,杀了孙文!”
“全杀了!冲上去!”
湖面泛起火光,祁京猜的没错,迎来的两艘船上只有十余人,还都是扮作商贩的追兵,不是追他们的大股镶白旗。
他们此时看到站在船头的祁京,纷纷朝着这边赶来,也有人脱队跳水去报了信,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追兵。
“嘭...”
两船相撞的同时,响起了一声大吼。
“杀!”
赵石宝当先跳上去,他早已丢掉了那身衙门快手服饰,显现出了他背后被射的满背的箭矢伤口。
“来啊瓜皮!”
一声大喝,脸上怒容暴虐,肌肉随长枪舞动,直直刺入最前方一名追兵的胸口,在微弱的光线下映在湖面上,这一瞬显得异样的利落美感。
再回枪一挑,接连撞去身后数人,随即收枪摆势,竟有些万夫莫开的气势。
“噗!咚!”
“你们划过去!我来挡住他们!”
“把船抵开!别黏住!”
韩文广喊了一声,随即拖着身体朝对方船上用力一推,却没起到什么效果。
小道童也在他旁边,咬着牙一起推着,小脸绷的紧紧的。
而程平手臂中了箭,显然就没有那么强悍,看着迎来的刀剑只能奋力拿着绣春刀去挥,尽量不舒展开手臂。
忽然,刚跳上他们这艘船的追兵把船身一颤,他径直倒落在地,两把刀剑趁势向着他砍来。
程平大惊,祁京却已快步上来,一剑刺翻一名敌兵。
随后,程平也猛然反应过来,双脚一蹬,只听咚的一声将另一名敌人推入湖水中。
“我来挡住他们,去推船。”
“杀!”
又是一名敌兵跳过来,单刀砍下。
祁京手中刺入的长剑还来不及收回,正是僵持之间,已是来不及格挡。
一柄刻刀从祁京背后弹出,竟是再度程平大展着手臂刺入了那敌兵的胸口。
“噗...”
程平快速收回刻刀,脸上疼的扭成一团,但还是吼道:“我掩护你,快些划过去!”
祁京微微一抬眼,看向他双臂流出的血液,已是知道现在有气力的只有自己了,不尽早把船划过去,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你行不行?”他快速回了一句。
“皮厚着呢...快去!”
祁京快速提起船桨走到了船尾,再转头一看,只见程平已拿着那把刻木头的小刀游刃有余的穿梭起来,身形步法轻柔,倒像个女子一般。
这却是有些新奇,但祁京也没多想,或许因为是程平在家的这些年,有个一直在唠叨他回家的小妇人吧,这种东西...也只能是出在女子身上了。
~~
“快冲过去啊!”
真正挡在最前面,冲杀最猛的还是赵石宝。
他气血散落,受了很多处伤,也很疲惫。
好在追他们的敌人忙了一天,同样很累,又是被他们出其不意的撞船而来,打乱了方寸。
再加上他们只是在奉令行事,等待更多的人包围过来,不像对方这一船上的人是在以命相搏,终被赵石宝打退。
在祁京划去船尾划船后,他们也终顺利从两船中央挤了过去。
“走!”
赵石宝从对方的船头杀到船尾。
此刻又从对方的船尾跳到自己这边的船尾断后,再接连捅翻剩下几人后,两条敌船上除去去报信的人终于被他杀了个干净。
随后喘着气,又是没有停下动作,将红缨染血的长枪探下湖面,与祁京一起彻底将小船远离这里。
~~
“哈哈哈哈哈...瓜皮的走狗!”
赵石宝也不顾身上又崩开的伤口,仰天大笑,朝韩文广道:“哥哥,你撑住,这还剩有药,快捂上。”
韩文广脸色更加苍白,也没接赵石宝的话,向祁京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就算出了文瀛湖,还要伏击前面弯道上的八旗...我们没有马匹,又是厮杀了一番,逃不远的。”
“天快亮了。”祁京看着白登山上的微光道:“黎明前最是黑暗,我们先到伏击弯道上躲起来,养好伤后再夺马......”
程平捂住伤口,神色也有些恍然,问道:“...那些是八旗军...我们怎么去抢他们的马匹...”
“开枪。”祁京闭上眼道:“最后两发子弹了。”
他这会儿已确是快弹尽粮绝了,身体的恢复能力消失,接连着一起穿越过来的破壳枪也只剩两发子弹,这么远的距离,还不一定能打死那些浑身盔甲的镶白旗。
加上卡壳问题,重伤,逃命,突围...有太多问题压在身上。
“但这些药不够...我们伤的太重了......”
“只能如此了。”韩文广忽然挥手止住了程平的话,道:“到岸上后,分头走。你们四个一起,我伤的最重,自己走......”
程平猛然看向他,喉咙瞬间哽咽住。
“闭嘴。”
韩文广看向祁京,道:“还记得我在湘江,在平型关杀的那几个重伤的同胞吗...我带不走他们了,只能将他们留在那里了。不用担心,我们自出来时,就已在南边安顿了家小,朝廷和张大人也会照顾,现在轮到我了…
…变故太多,我死无妨,好在该安顿好的都了事了,祁京,你若欲做大事,就必要杀伐果断,自古成事者,皆站在无数白骨之上,我亦然。”
祁京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你出自大族世家,写过诗吗?”韩文广又问道。
“没有。”
“我以前在肇庆做事时,常听朝中大臣们吟诗作赋,算是懂一点,我那时觉得再好的诗词也救不了国,最多也只能为壮士送行时慷慨些,好走些......”
祁京道:“你受伤了,少说些话吧。”
韩文广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以,这次出来前,张大人送了我一句诗...破碎山河休葬骨,魂兮难指归乡路。出发时,我本以为,我配的上这句诗,让南边无愧我们这些人称为壮士...如今想来...想来......”
韩文广话到这里停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他满布血迹的脸偏过去,只剩下身上血在不停滴落。
而天光已快亮起来。
“靠岸之后,分头走吧,”韩文广再次说道:“什么都没有了,把这点伤药留着,你们去京城...你不是说我还要去见姜大人吗...让我自己去,去搏一个活命的机会。”
祁京还是沉默着。
程平与赵石宝的哽咽声顿时响起。
“闭嘴!你等皆是大明壮士,送走一个将死之人有何伤感!想害死谁?!用力划!”韩文广苍白的骂了一句。
他又转头看向祁京,道:“你说过你守承诺,我信你,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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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冰雪消融,满是荒草凄凄。
远远就能看到文瀛湖东面有冲天的火光而起,朝着这边涌来,可那依然是少许的追兵,大部分仍还在赶来的路上。
韩文广捂着腹部尖锐的箭头,已是疼的站不起身。
“你们先走。”
祁京沉默着,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人朝白登山赶去。
他走了几步,忽然转头看去,只见韩文广已踉跄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周身伤口上的血化作凝珠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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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一个也不许逃了!”
远处已有厮喊声传来。
白登山黎明下,独行的人走着走着,猛然跪落在地。
他爬起身,拿着绣春刀,钻进荒草,看着天边那一束渐亮的霞光,嘴里又喃喃了一句。
“破碎山河休葬骨,魂兮难指归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