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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
大堂里面的水匪也听到了下面的声响,派人跑了出来。
“贼厮鸟们,叫什么叫!”那人还未走出门就大喝起来。
“你们这帮虾兵,还想不想...”
话语一停,迎来的是一阵寂静。
他忽感不对,又快步上前,只觉眼花了...怎么可能全是红色......
还未等反应过来向后吼去,埋伏在门后的程平就已将刀捅进了他的心口。
而韩文广在大堂外选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确保他能看到里面的人,而里面的人却很难注意到的位置。
此时他的神色也认真起来,看着当中几人围着货物说着什么,知道在这座大堂中的水匪才是真正的领头人。
“动手!”
他大手挥下,暴喝一声。
“杀!”
堂前埋伏的人嘶吼着,冲进了堂中。
有些还在愣神看着自己人衣服的水匪没反应过来,当场就被捅了个对穿…
但也只是一瞬里面就响起了抽刀声。
刀剑碰撞之后,外面又有几支弩箭射了进去。
“娘的,哪来的弩!有人反水了?!”
他们自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在争论怎么分钱,从看到穿着税兵服人冲进去后,依旧没有弄清状况。
“不是我们的人!”
“走啊!”
须臾,就有五名匪徒冲出大堂。
一旁的拿着弩的锦衣卫又是几箭射出,射倒了两人。
于是剩下三名匪徒飞快四散着逃走。
此时,祁京往堂内瞟了一眼,只见到货物,却没见到他们的马匹。
于是提醒道:“可能是障眼法,我们的马没在这。”
韩文广没有理会,又是一挥手,往一旁喝道:“留下五人清理水寨里的活口,其他人跟我追!”
祁京眯着眼,没有跟韩文广一起去追。
他不是韩文广的部下,昨晚腿上也受了重伤,走路都还有些不习惯。
虽然身体内似乎有某种力量令他痊愈,可他却感觉到这些力量在渐渐消逝。
也许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于是他走进了堂内,挥刀挨个向那些倒下的水匪脖子上砍去。
杀了人不补刀,是个坏习惯。
韩文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留下五人清理着下面宴席上的活口。
祁京提着刀走近堂中央,他看到了水匪中老四的灵位,也看到了一旁被绑着的一名锦衣卫。
此人正是昨晚被拿着弩箭戏耍的道士,祁京跳船后,他被水匪开船带到寨中,受了不少折磨,此刻已气若游丝了。
“...后面...领头的往后面逃了...”
“哦。”
祁京应了一声将他松绑,也没有去追,毕竟不关自己的事。
依上辈子的经验,在他看到那三名水匪分散跑时,就知道也很有可能有人往后跑了。
这里四面环水,又有芦苇环绕,只有向四处分散跑才会有更多的活命机会。
而且,他们是水匪,在这逃命绝不会骑马,而是应该跳河。
但他刚刚之所以用马匹提醒韩文广,一是想看看韩文广有没有找回马匹的意思,毕竟他以后可不想像温庭坚他们一样走路......
二是想让他留下一些人...守着......
祁京在外第一次看到货物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就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些水匪常年在江上入水,都穿着单衣,根本不可能揣有钱财,适才又是事发紧急,箱子的钱财还是满满当当的...
他们会不会趁着韩文广去追人,又折返回来?
于是他拖着那名锦衣卫向堂门口走去,想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期间又见一名拿着弩的锦衣卫从后跑过来守在货物旁。
说明韩文广也想到了这些问题,但人手就这么多。
此人看见祁京旁边的锦衣卫,又是一阵垂头道:“哥哥,我没追到那两人,这破弩箭是他们自制的,没有一点威力......”
而那垂坐在地上的锦衣卫,只是笑笑,没有力气说话了。
祁京看着这一幕,不由心想到,韩文广手下这些人倒还实诚,也会卖力,更会拼命。
放在他的时代,只会想着怎么掩盖贬低自己的过失,也许还会拿点箱子里的财物,然后禀报是匪徒拿走的。
只是下一刻,后面传来了声响。
“我看清了,就只有一个拿着弩的追过来......”
很快,两道身影朝这边狂奔而来。
这些水匪果然还是放不下堂中的金银,耍了一招声东击西,引走了韩文广的追兵。
老套的谋略在祁京眼中非常多见,只是这次让他惊讶的是这两人的胆子。
果然还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全去追其他人了,只有这两个留守!”
“先把人做掉!后面有马,将这一车全部拉走!”
这是堂中传来的喝声,也是刘卓与阎兴的决定。
事关生死,也关乎着他们逃出后的幸福生活,所以两人此刻以迅雷之势冲向了祁京和这拿着弩的锦衣卫。
两人也不愧是水匪中的领头人,体力魄力都在,狰狞着眼如野兽般的快速靠近堂门口。
那名锦衣卫也抬起了手中的弩箭。
他有些慌乱,但神色还算平静,他只有射出一箭的时间,只是指着冲锋的两人,不知该射哪一个。
“右边!”
祁京的声音快速而坚定,也有几分学了韩文广指挥时的狠厉。
锦衣卫在一瞬间就扣下了扳机,虽然知道声响是旁边的死囚发出的。
但他们都已习惯了被命令,而此刻他也仅需一点选择偏向而已。
“嗖!”
“噗!”
弩箭射中了刘卓。
“哈!”
那名锦衣卫不由大喜。
但刘卓此人确是狠厉,从倒下再到瞬间起身,连声都没有吭一下。
“再放!”
“噗!”
再等那名锦衣卫将手拿去弩箭时,刘卓已将匕首掷到了他的心口。
“咚!”
锦衣卫无声倒下。
刘卓也脱力摔倒在地。
祁京的反应很快,见刘卓匕首脱手,迅速挥刀砍去。
可刘卓虽是中箭背身,血流满地,可还是向后一脚将祁京踢了几尺远。
力量之大竟将手中的刀振飞而出,让祁京胸口一阵绞痛。
他眼前一花,只见刘卓已起身将碗大拳头盖了下来。
刘卓狞笑着,显然精神已亢奋到极点,从折返,冲刺,掷刀,起身,挥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才是他敢回来的实力,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厮鸟的勇气!
“嘭嘭嘭!”
拳头如雨般打在祁京的头上,竟让他生出几分比逛窑子还要舒适的快感...
彻底毁灭一样美的事物,远比摧残更要有愉悦感。
“小娘皮!我当时就该亲自去把你宰了!”
“啊!”
祁京不应,抬起脚向他双腿中间踢去,他知道这时想要拉平体格的差距只能打在对方的薄弱点上。
随后快速向后退去,可仅是这一击又让他的脚流出了血液。
祁京眯着眼,突然看到一旁倒下的锦衣卫,抬起了头。
“你的兄弟老三,被我躲在箱子后一刀毙命,用的就是你们防身的匕首,善刀剑者死于刀剑之下...”
“知道去追我的老四怎么死的吗…我坐在江边,一刀一刀挖着他的脑袋,最后只剩下一副骨头。”
“啊啊啊啊!小猢狲!”
祁京眼神平静,连声音都是平缓而出,而刘卓此时显然愤怒到了极点,肩膀上的血液喷涌而出。
“大哥别听他的,赶快做掉他,走啊!”阎兴在后喊道。
他知刘卓中箭看似风轻云淡,可已是重伤后的强弩之末,只能依靠还有气力的时候迅速杀了这个小猢狲。
“我去做了他!大哥你往后面撤!”
“咚!”
阎兴挥刀赶来,已杀至祁京一侧,却突然脚下一滑,被那名垂死的锦衣卫死死抱住了脚跟。
“他娘的!杀不死的臭虫!”
在阎兴挥刀砍向那名锦衣卫的同时,刘卓双脚跟瞬间发力再次扑了上来。
他整个身体腾空,像是暂时飞在了半空一样,伴随着最前方的拳头,涌动的风声瞬息就直扑祁京的面门……
祁京皱眉往后退去,却被刘卓变换姿势牢牢抱在了那双硕大的臂膀中。
刘卓在愤怒的同时也没有丧失理智,知道他这直勾勾的一拳会被对方轻易躲掉,所以在空中卖了破绽,在落地的瞬间展开双臂撞向祁京。
两人体格相差太大,仅是这一撞,祁京又是心神一散。
回过神后看到阎兴挣脱束缚提刀往这赶来...
刘卓的意思很明显,钳制住祁京,真正要他命的是此刻挥刀而来的阎兴。
这一刹那,祁京被刘卓整个人环抱住,翻过身,将他对准了阎兴,而阎兴的刀锋已近在咫尺。
可祁京的眼神中还是看不出害怕的情绪,越是越危险,他反而越能平静,这样能将整个过程放慢,找到其中的破绽。
“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而现在的问题只在于怎么挣脱...不...是怎么解决眼前挥刀这个人…
祁京眼神一定。
下一刹那,他从袖中推出一把匕首,使尽这具身体手掌的全力挥了出去。
“噗!”
匕首正中阎兴的腹部。
而在后的刘卓只觉心神荡漾,这人…到这种时候竟还能这样做……
可一瞬愣神,右臂剧痛,面前这人竟将整个后背当作锤子,正一寸一寸的砸着嵌入他肩膀的弩箭。
“咚~”
只在气力松懈的瞬间……
祁京脱身而起,拔出弩箭,扎进了刘卓的脖子。
“噗!”
~~
祁京后背流血,转过身,眼神平静的看着阎兴。
此时,刘卓已没有了呼吸,祁京手中没有了武器,而阎兴才刚提着刀起身。
如果他能忍着痛上前挥刀,有很大概率能把祁京砍死。
但这一对视,他脑中就已将这个很大概率变成了不可能。
捂住小腹,感到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于是迅速转身,朝着背后堂内的暗门狂奔而去。
他胆破了,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和大哥两个人连一个人瘦弱的书生都没打赢,还险些死在他手上......
在对视的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正是眼前这人在船上刺死老三,在河边做掉老四,现在连大哥都死在了他手上...…
他是怎么敢在快死的瞬间还在想着杀自己的?
明明提着刀的自己才是猎人啊...可一切都在瞬间被反转......
河道上,阎兴舍命狂奔,浑然已经不在意来的目的。
“站住!”
身后传来声响。
他的脚步反而更快,怎么可能就此打住?
“砰!”
身后一阵声响传来,阎兴抱头蹲下,不由又想到这人还有用火器一枪崩了老五...
心中更加肯定刚刚没有提刀去杀他。
“爷爷!饶了我吧!”
“孙子我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真是良民啊~”
身后的人没有接话。
阎兴等了一小会儿,只听远处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追了过来。
他的反应也很快,知道火器需要时间换药,而且在水中几乎没有杀伤力...
于是咚的一声丢下刀,噗通一声跳入了湘江中。
而在后的祁京放下了手中的打火石。
平静的看着阎兴入水的江面泛起血色。
下一刻,韩文广冲到了他面前。
“为什么放走他?!”
祁京伸出流血的脚,又露出了后背的伤口。
“我用什么追他?”
然而韩文广还是冷冷的盯着他没有说话。
~~
“头儿,有人死在这了,好像是领头的。”
祁京跟着韩文广走过去,见他在堂中蹲下身,替早已咽气的两名锦衣卫合上了眼,起身长叹了一口气。
又走到刘卓尸体上摸了一阵,没有收获。
随后才到货物处,从一个暗格中找到了一块令牌揣入怀中...
祁京只是匆匆一睹...上面的不是汉字...这或许就是他为何一定要回来的原因。
等在对视时,才对祁京的脸色有所好转。
“娘的!贼厮鸟!”
接着,程平走上前,一刀砍下刘卓的头颅。
~~
在带着货物在河边与温庭坚会合时,众人腰间还挂着一堆人头,将小道童吓的面色发白。
只是程平和韩文广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于是祁京和众人就坐在河边等着他们,吃过晚饭后,竟看到小道童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
“他...他们身上都挂着人头,好吓人...祁哥哥,给你糖吃。”
祁京接过糖,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时胡三也在一旁,道:“是吧,我就说是一帮亡命之徒,跟着能有啥好事。”
“祁兄弟有没有想往...”
话说到一半,胡三就只见祁京转头过来,眼神平静的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于是将想逃跑的事瞬间改了口。
“祁兄弟...今日为何要放走那个水匪......”
“他活不了多久。”
“啥意思?”
“我刺的是他的肝脏,虽然及时止血死亡率很低,但我就这样一路追着他,让他把血流干,最后再模仿枪响逼他跳水,他没有包扎,只要水渗入腹中,就会被一阵一阵的腹痛折磨而死。”
祁京看了看天色,道:“到现在,应该能在下游找到他的尸体。”
胡三眼皮微挑,立马将屁股远离了这个地方。
随后在前面又见韩文广程平提着几个布袋走了过来。
“头儿,这是什么?”
“那处税口剩下税兵的人头,我与头儿将那全烧了个干净,拿了全部人的脑袋,祭奠诸位死去的兄弟......”
祁京转头看去,只见韩文广已将所有税兵和十一个水匪的人头摆好,同时也摆好了其他锦衣卫的衣物。
程平在寒风中燃起大火,引火用的木头正是水寨中几个水匪的灵位。
大火随风而起,将一切付之一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风中,祁京听韩文广喃喃的说了声:“天涯路远,地下再会......”
~~
是夜,船逆流而上,驶入元塘子渡口,众人在平静的湘江上,向着对岸划去。
船上,程平喝的大醉,渐渐将声音露出来。
“迷津欲有问啊...平海夕漫漫...爷爷们终于找到渡口了...下面的兄弟在渡口也要好走!”
胡三缩在船头,旁边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只觉这里没有一个正常人,全是一个比一个歹毒狠厉的狠人。
一群人吃了亏就要拿人家脑袋的,杀完人还能在江上吟诗...
剩下的一个狱里一起出来的,还以为是正常人,结果也是个一步步将人逼入死境的疯子.....
“渡你个头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