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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花魁大赛决赛,这一天万花楼挂起了数千盏灯笼,将方圆百丈都照亮了。
陆风竹带着一班衙役来到万花楼准备进去检查一番,可是当来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一群穿着青龙服的人给拦住了。
陆风竹脸色一变,他终于还是在京城里见到了这群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潜龙卫。
潜龙卫乃是皇帝的亲兵,直接听命于皇帝本人,与六部没有隶属关系,皇帝出巡时负责护卫,还负责监察百官,刺探情报,平日里飞扬跋扈,无人敢惹。
陆风竹心想今天万花楼居然由潜龙卫亲自把守,那么要来的这个人定然非同寻常,自己能不蹚这趟浑水是最好的,他转身对众衙役说:“兄弟们,我们先回衙门,等等我请大家吃宵夜。”
话音刚落,吴翰章走了出来将他叫住:“陆捕头,你跟我进来。”
陆风竹道:“这里有潜龙卫把守定然万无一失,我就不进去了吧。”
吴翰章道:“我介绍一位重要的人物给你认识,对你以后在京城的仕途定有大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风竹再拒绝就是不识时务了,他只得跟着吴翰章进了万花楼。
大堂内,李观天、魏国昇、范鸿铭都已经到了,他们围在一个紫面长须的中年汉子周围,吴翰章带着陆风竹来到他跟前道:“杨大人,这位是十里坊的陆风竹陆捕头。陆捕头,这位是潜龙卫的镇抚使杨炳烈杨大人。”
杨炳烈道:“陆捕头,近来你在京城的名气可大得很,隔三差五就能在堂报中见到你的名字。”
陆风竹道:“是吗?我的名字是不是常和猪肉价格以及寡妇数量之类的消息混杂在一起?”
潜龙卫刺探京城内外的各种消息,确实要上报猪肉价格之类的内容,陆风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显是在讽刺对方,余下几人听了这话面色都是一变。
杨炳烈哈哈一笑,道:“怎么,陆捕头有相识的人曾经栽在潜龙卫手里?”
杨炳烈一句话就戳到了陆风竹的伤心处,他‘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杨炳烈又道:“陆捕头,我相信慢慢地你会对潜龙卫改观的,毕竟大家都是在为朝廷效力,只是做的事情不同、用的方法不太一样而已。”
陆风竹道:“潜龙卫的做事方法确实与常人大不一样,这点在下是深有体会的。”
杨炳烈是当今皇帝的亲信,陆风竹一个小小捕快却敢当众顶撞自己他大感意外,若是发作却未免有失身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吴翰章怕两人再聊下去会吵起来,当即岔开话题:“各位,今晚的宾客已经陆续进场,我看贵宾也快到了,我们一起出去迎接吧。”
几人一起向门口走去,范鸿铭忽然拽了拽陆风竹的衣袖,示意他慢几步走。
陆风竹道:“大人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范鸿铭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杨大人可是圣上最信得过的人,就算当朝宰相见到他也得礼让三分,你怎么敢这样与他说话?”
陆风竹道:“他官再大,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捕头,又不像升官发财,尽到自己的本分即可,为什么要没来由地去巴结他?”
范鸿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陆捕头,现在我是真的有些佩服你了”。
陆风竹道:“大人过奖,对了,今晚来的贵客到底是谁啊?”
范鸿铭道:“是月奴国的太子,啊,月奴国也许没有太子这个叫法,反正就是月奴国大汗的长子。”
陆风竹道:“哦,他是不是叫哈里哥?”
范鸿铭道:“你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陆风竹道:“大概是十年前吧,月奴国二十万大军兵临苍兰镇,我记得当时听人说领兵的是大汗长子哈里哥,他怎么会跑到京城来的?”
范鸿铭道:“说是来出使的,其实就是来本朝当人质的。”
陆风竹有些吃惊:“以他的身份怎么能来当人质呢?”
范鸿铭道:“这才能显示出月奴国与本朝议和的诚意嘛。他两年前来京城,之后就滞留不归,对外的身份一直是使者,其实双方心照不宣,他就是来做人质的。”
两人一边聊一边来到了大门口,只见不远处两列长长的队伍慢慢向万花楼延伸过来,队伍的先导是八名手持锣钹,身披红布的喇嘛,只见他们往前走三步退两步,跟着敲击锣钹,然后再继续往前,如此往复。
队伍两旁全是身穿青龙服的潜龙卫,队伍中间是一名头戴金色头盔,穿棕色长袍骑在白马上的中年汉子,他正是月奴国的大王子哈里哥。
杨炳烈等人迎了上去,哈里哥见到他立刻翻身下马,道:“杨大人,你怎么亲自来了?”
杨炳烈道:“花魁大赛乃是一件盛事,我自然也想来看看。来,我为你介绍一下其他几位大人。”
跟着他将吴翰章等四人介绍给哈里哥,哈里哥与他们一一拱手作揖,并给他们每人都送了一条金丝织成的缎带。
陆风竹心想以他的身份却刻意讨好这些人,看来真的是应验了那句话: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时他注意到跟在哈里哥身旁的老者,这位老者身形挺拔,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微微扬起,陆风竹暗道:好一条漠北大汉!
老者见陆风竹看向自己,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几人一起进到万花楼中,杨炳烈命人取来一朵冰蚕丝织成的白莲花递给哈里哥:“王子殿下,今晚到场的每位宾客头上都要插上白莲花,你看…”
哈里哥道:“我自然应该入乡随俗。”说着他取下了金色头盔,将白莲花插在头顶。
这时宾客都已入场,杨炳烈给范鸿铭使了一个眼色,范鸿铭会意,他走到台上,高声道:“各位贵宾,花魁大赛决赛开始,有请诸位佳丽登场。”
张逸卿等七人来到台上,今晚是决赛她们个个盛装出席,每人身上都佩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
范鸿铭道:“先请佳丽们抽签。”
一名小厮捧上来一只竹筒,几人上前从其中抽出一根竹签,赵文翠抽中一号,李春风抽中二号,王月红抽中三号,张逸卿抽中四号,沈永卿抽中五号,徐秀贞抽中六号,顾庭月是七号。
范鸿铭道:“诸位,下面表演开始。”
第一个上场的是赵文翠,她缓缓走到台中央,忽然伸手凌空一抓,手上多了一把纸扇,她将纸扇抛到半空,只见一阵烟火闪过,纸扇不见了。接着她又凌空取出一只纸扇抛到空中,她抛出的纸扇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似乎在她身上藏了无数把纸扇一般。
最后,她从自己身后取出一柄竹伞,笑道:“这把伞是我事先藏好的,并不是变出来的。”
众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赵文翠将竹伞抛到空中,竹伞随即打开,只见五颜六色的花瓣纷纷落下,她在花瓣雨中嫣然一笑,台下顿时掌声如雷。
第二个上场的是李春风,和她一起登台的还有那只老猿,她在台上转了一圈,老猿一直如影随形般跟着她,她脸上故意显出怒气,用手指指向远处的角落,示意老猿去那里蹲着。
老猿嘴巴一噘,把头扭到一边,做出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李春风从怀里取出了一根鞭子,老猿见了立刻吓得躲到了角落当中。
李春风忽然将鞭子甩出,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将台下众人都吓到了。
之后李春风扭动腰肢开始跳起了胡旋舞,只见她越转越快,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鞭影当中。
这时,老猿忽然来到了李春风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开始旋转起来。
在台下众人看来,台上一下子出现了两道旋风。
忽然两道旋风碰到了一起,众人以为这下老猿一定会被鞭子打中,发出了惊呼,可是就在眨眼间两道旋风合二为一,过了片刻鞭子落下,一人一猿停了下来,而李春风已经站到了老猿的肩膀上。
台下众人见到如此绝技无不大声喝彩。
哈里哥笑道:“想不到花魁大赛如此精彩,看来今天不虚此行。”
杨炳烈道:“据说这位李姑娘虽然取了个汉人名字,其实是月奴国人。”
哈里哥道:“是吗?那我等等一定要和她好好聊聊。”
李春风下台后,小厮将一张琴摆到了台上,王月红来到琴前坐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箫,只见她左手执箫,右手抚琴,来了一个琴箫合奏。
琴声箫声时而互相比斗,时而相伴相依,演奏的曲子在时而急切时而舒缓,转折处颇不自然,但大家都看的出来这段表演意在展示演奏者一心两用的本事。
曲子奏完,王月红将玉箫在琴弦上一划而过,火光闪过,随后传出了极其尖锐的琴音,跟着她起身作揖,然后抱着琴飘然下场。
王月红刚抱着琴下去,张逸卿就抱着琵琶上来了,她先向众人欠身致意,然后便开始拨弦唱道:
吴苑曾看蛱蝶身,行云乍绕曲江尘。不知洗马情多少,宫柳长条欲似人。醉抛锦瑟落花傍,春过蜂须未褪黄。十里芙蕖珠箔卷,试歌一曲凤求凰。香鞍紫络度烟霄,金管瑶笙起碧寥。谁唱凉州新乐府,旧人弹泪觅红桃。渔阳鼓动雨铃喑,长乐萤流皓月沉。不信铜驼荆棘后,一枝瑶草秀中林。
酒钱夜数留人醉,不是新姬不可尝。长恨飘零入洛身,相看憔悴掩罗巾。后庭花落肠应断,也是陈隋失路人。萧骚蓬鬓逐春衰,入座偏逢白玉枝。珍重何戡天宝意,云门谁与奏琴箫。天半明霞系客思,杜鹃无赖促归期。烟月江南庾信哀,多情沈炯哭荒台。夜半醉酒乘舸去,不忍垂泪与君别。
她歌声凄婉,形容冷艳,完美地将诗中的惜别之情表达了出来。一曲唱罢,台下一时间鸦雀无声,等到她再次欠身致意时,台下忽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弹唱原本是每一位姑娘都会的本事,无甚稀奇,但是张逸卿却将这寻常事做到了极致,展现了她高绝的才情。
张逸卿之后登台的是沈永卿,她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原来她并没有预备什么出奇的节目,只是跳舞而已,又在张逸卿之后登场,恐怕更是没法引起大家的兴趣了。
果然,在压力之下沈永卿频频出错,踩错舞步,跟不上伴奏,最后更是踩到自己的裙子摔了一跤,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她满脸羞愧地退了下去。
第六位登场的是徐秀贞,她不愧和赵文翠是好姐妹,两人表演的均是彩戏。
她登台后,几名小厮搬上来许多东西,有一个长长的案几,在案几上摆上了几十只透明的水晶杯,之后又端上来一把长嘴茶壶。
徐秀贞笑道:“为了今日嘉会我特地到上界偷下千色酒一壶以飨诸位。不知诸位想喝哪种酒呢?”
说着她举起茶壶依次向杯中倒酒,一共倒了五杯酒出来,这五杯酒的颜色分别为:红、白、黑、黄、蓝。
她又问:“不知诸位想喝哪种酒?”
“紫色的!”台下有人叫道。
徐秀贞微微一笑,果然在第六个水晶杯里倒入了紫色的酒。
“青色的!”台下又有人叫道。
徐秀贞立刻在第七个水晶杯里倒入了青色的酒。
“天蓝色!”
徐秀贞又在第八个水晶杯里倒入了天蓝色的酒。
灰色、橙色、墨绿色、粉红色、朱红色…台下不断有人报出颜色,徐秀贞都是不假思索就向水晶杯中倒出了相同颜色的酒。
众人见识了这个千色酒的戏法,都大感新奇,纷纷鼓掌叫好。
到了桌上的水晶杯差不多快被倒完时,下面的人甚至都想不出颜色的名字了。
哈里哥赞道:“这个戏法果然精彩,只是她是怎么变的呢?”
杨炳烈道:“这个戏法的手法不难猜,难的是得有一个好记性,当然手法也得练,她能练到如此这般可算十分难得了。”
哈里哥来了兴趣:“杨大人,到底是怎么变的?”
杨炳烈微笑道:“王子殿下不妨自己猜一猜。”
台上,徐秀贞摇了摇茶壶,道:“千色酒倒完了,我得到上界再去偷一些来,诸位稍等,我去去就来,这些酒先请大家喝。”说罢,她转身一路小跑下台。
众人被她这话逗乐,都笑了起来。
小厮们将水晶杯放在木盘里然后托着木盘来到宾客面前,有好几个宾客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其中一人叫道:“咦,这不就是高粱酒吗?”
另一人道:“咋了,不然你还真以为是天上的琼浆玉液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趁着这个空隙,小厮们将台上清理一番,摆上了一个圆形的箭靶和一张长板凳。
其中一个小厮整个人呈大字型站在了箭靶前。
最后一个登场的是顾庭月,大家对压轴登场的她都充满了期待。
只见她用布蒙上自己的眼睛,然后朝着箭靶扔出了三把飞刀,飞刀分别落在了那名小厮的头顶和两肩之上。
众人见了这江湖卖艺式的表演都是一愣,本以为她还会表演更精彩的诸如飞刀连击之类的把戏,哪知扔完三把飞刀后顾庭月就将眼睛上的布给扯了下来。
跟着她走到长板凳前仰面躺倒,两名小厮抬着一块大石板上来放到了她身上,然后拿起早就放在一旁的锤子一锤猛砸下去,只听见‘咣当’一声,顾庭月胸口的石板被击碎了,她站起身转了转脖子就径直走下台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花魁大赛压轴登场的人居然表演胸口碎大石这种俗不可耐的把戏,实在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大家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