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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所以几日之后,沐王府的后角门前就一大早的跪了一个一身素衫,云鬓花颜的卖身少女,少女自名盈裳,因为家道中落,父亲去了一个寡妇家过活,母亲去了一个鳏夫家度日,自己无依无靠,只好来到沐王府之中卖身为奴,恳请沐王府中的各位管家妈妈们好心赏给自己一口饭吃,盈裳此生此世情愿在王府中当牛做马,尽心侍奉主人报恩。
可巧这一日里非是管家婆子张妈妈出来,而是另一个管家婆子王妈妈出来,这个王妈妈素来和张妈妈有些不大和气,因为之前人牙子送来的女子全都被张妈妈打发走了,以至于内府中人手十分短缺,自己一个当管家妈妈的却要半夜三更起来巡夜,想想也真个气人,因此上一见到盈裳手里的卖身契,就迫不及待的将她给领进来后角门内,一开始问她会做些什么,盈裳自称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在家时很少做粗活,后厨中的差事却是差不多全都干不来的。
王妈妈随即满脸堆笑的将盈裳给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个丫头正好给送去大少爷房中服侍,这样大少爷房里那两个粗使丫鬟就能被替换出来当自己帮手,至少自此之后,半夜里起来巡夜的差事自己可就理所当然的完全不用再操心了。
随即,盈裳在王妈妈的带领下去下人房里仔细梳洗一番之后就被带去了大王妃面前,大王妃上下打量之后看着这个丫头姿色竟然比自己年轻时还要清丽妩媚上几分,心中当然是非常欢喜,只是因为初入府来,不好直接送去少尘房里服侍,只好先让她在府内熟悉上一阵子侍奉规矩,再寻个合适机会送进大少爷房里做些端茶奉水的精细差事,让大少爷自己对她入眼,这样才算是水到渠成,因为少尘这孩子好像自幼就有些不近女色的苗头,外面甚至传言他只喜欢男人,王妃心中为此甚是心烦意乱,甚至时常责怪王爷为何当初非要将几位修仙有成的仙长请来府内教导少尘,自幼将少尘向断绝七情六欲那条道路上引诱,因此上眼下王妃格外在意的即是通房丫头这件事情,只要少尘顺利收了这个丫头,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也就很快会跟着烟消云散掉了,所以王妃特意嘱咐盈裳大少爷他自幼不是很愿意和人言笑,在房里服侍时尽量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在言语上和大少爷有什么争执,他现下不仅是沐王府中的世子少爷,也是当今皇上钦点的御前兵马指挥使,别的不说,就算是对自己手下兵将,必要时也是有一些生杀大权的,更不要说是一个卖身府内的丫鬟婢子……
只是一样,虽然是早晚要进大少爷房内侍奉,但是大少爷房内却一直没有可给丫鬟婢子夜宿的地方,所以现下盈裳还是只能和府内其他丫鬟婢子一般去住在后园子中那两排下人房里,只是因为是服侍大少爷的,盈裳可以单独住一间屋子,其余丫鬟婆子都是四五人住一间屋子的,只有带家口的那些个管家婆子是一家人住一间屋子的,就像是现下府内的管家张妈妈,就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单独住一间屋子,那个张妈妈的脾气有些不好,盈裳平日里仔细躲着她那一家子一些也就是了,毕竟即是初入府来,还是尽量少招惹些是非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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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王妃的看好,因此上王妈妈特意替盈裳安排了后园子里一间相对清静一些的里外套间屋子,这在沐王府中其实已经相当于是屋里人的待遇了,算起来也就是比姨娘低了半个位份,之后的日常用度自然也是王妈妈殷勤帮助操持的,当然,王妈妈自己本身是没有女儿的人,只有两个跟在王爷身边当书童的儿子,所以并不像张妈妈那样对后园子里任何长得稍稍姿色出众一些的丫鬟婢女一律当成眼中钉和肉中刺,而她如此殷勤提携盈裳的最重要原因当然还是希望盈裳来日得宠之后自己也可以跟着得些好处。
盈裳因为昔日在天荒之境中本来就丫鬟婢子成群,虽然凡人和妖精之间的日常过活总是会稍稍有些不一样,但是不管是凡人还是妖精,主子婢子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却倒是很一样的,因此上盈裳一开始就很清楚王妈妈对待自己的殷勤提携断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慈悲为怀,所以也就很见机的寻了个很自然的机会将自己腕子上一只翡翠镯子取下来送给了王妈妈当做近日来的辛劳酬谢。
王妈妈因为是个凡人,自然未必知道这个镯子可是凡间很难寻得的奇珍异宝,但是品相如此惹眼的翡翠镯子在王妈妈眼中自然也一定是很能值上一些银两的,王妈妈因此上隐约猜到盈裳本该是个出身不错的名门闺秀,只是因为家中忽然遭逢灾劫变故才不得已来沐王府中卖身为奴,如此她能被少爷顺利收在身边的胜算自然是又加了几成,只是之前王妈妈一直在心中盘算着让盈裳认自己做干娘的事情现在想来也是断然不能再提起来的了。
原来沐王府中自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近的丫头被买进府中之后都要先认个府内的管家婆子做干娘,而在府内前三年的月例银子自然也一样是要被拿来孝顺给自己干娘的,因为若是和干娘交情甚好,差不多就是在府中一个最硬实依靠,不要以为在王府中当丫鬟婢子是件容易差事,一般的都是被买进来当扫地丫鬟的,却一个个的全都要去往姨娘的位子上爬,这其中的明争暗斗和勾心斗角可是未必能比皇上的后宫中相差多少的,后面没有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干娘撑腰,只怕不到三月就会不明不白的掉进后园子中的水井里泡成个鼓肚子蛤蟆。
但是现在看来,盈裳却是根本不必要认王妈妈这个干娘的,而王妈妈自知盈裳相比那些个山野村姑出身的丫鬟婢子定然是要机灵聪慧上许多,也断然没人能够在沐王府中斗得过她,而且像这样家道中落的大家女子本来也是非常不好掌控驾驭的,即是如此,这个干娘现下看来还是先不要认了,谁知道这丫头最后得势之后会不会反过头来和自己成仇。
……
……
但是虽然王妈妈最后到底是没有当成盈裳的干娘,却因为在无意间提起来府中的女儿和干娘之间的些许闲言碎语,让盈裳很快就开始对凡间女儿和干娘之间的那些个奇闻轶事生出来一丝很强烈的莫名好奇和窥探欲望,她很好奇凡间一对根本没有任何血亲关系的干娘和女儿之间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而偏巧这几日里园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嘴里经常对张妈妈和她那三个女儿说三道四,自这些个整日里闲言碎语的丫鬟婆子口中,盈裳隐约知道了那个张妈妈她虽然是有三个女儿,但是其实亲生的女儿只有两个,一个名叫迎春,今年十四岁了,一个名叫雨秋,今年也快十二岁了,而那第三个女儿阿秀,是一年前被买进府里来的一个粗使丫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只是不知为何,那丫头的右脸上有块蚕豆大小的胎疤,看起来怪让人生厌的,所以自进府之后就一直在当扫地丫头,没什么被提携去当端茶奉水的内房丫头的机会,而偏生这个阿秀又生来有些痴愚蠢笨,除却当扫地丫头之外在王府之中也是断没什么出人头地机会的了,想想也真是可怜,不过好在张妈妈好心给她做了干娘,不然似她这般愚钝蠢笨之人,只怕在这园子里待上不到三月就会被人暗地里陷害的今日被罚三月例银,明日被罚二十板子……
盈裳因此上开始在心中莫名其妙的对张妈妈和她这三个女儿心中充满强烈好奇,所以没几日就故意寻了个自己的胭脂水粉剩余太多想要送人一些的小小借口在园子里找到了那个名叫阿秀的愚笨丫鬟,虽然一眼看见这个阿秀右脸上的那块乌青胎疤时心中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但是因为自己好歹也是个法力无边的小妖女,因此上竟然一点没有顾忌的主动凑上前去和她搭讪……
“哦,姐姐可真是这园子里的第一勤快人,”盈裳在阿秀耳朵边上一连声的好言夸赞,“若是这园子里的人儿全都像姐姐这般辛苦,倒也真不至于日日残花碎叶子的满天飞了,”她说。
“哦,你是新来的,”阿秀一边扫地,一边很不以为然的抬头看了眼前这个清丽妩媚的素衫丫头一眼,“叫什么名字,”她问。
“啊,我叫盈裳,初来府中,日后还要姐姐多多照顾,”盈裳的小脸上一瞬间笑眯眯的像是一朵娇嫩无暇的四月梨花。
“哦,名字倒是不错,”阿秀看起来是非常随意的客气敷衍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继续扫地。
盈裳一见这个阿秀竟然在自己面前是如此生无可恋般的麻木不仁,倒是在一瞬之间对她为何要来沐王府中当扫地丫鬟的内中隐情莫名其妙的强烈好奇和疑惑起来,因为她右脸上那块被凡人认作是胎记的乌青疤痕……
所以,虽然知道自己初次见面本不该如此唐突,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既然已经来府里快一年了,为什么却半点也不想要设法换个其他差事……”
“谁让我就是在这里扫地的命,”阿秀看起来仍然是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我也恨那些想尽办法踩在我脑袋上往上爬的人,但是人家比我聪明,自来只有人家耍弄我的,我从来没本事去耍弄人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又能怎样,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样人,不管怎样辛苦努力,到头来也一样是没有一点出息,不管怎样积德行善,到头来也是走到哪里都只配被人愚弄耻笑,人家欺负你了,戏耍你了,你只能忍着,有一天你不愿意忍了,也只能是躲得远远的了事,人家敢欺负你,本来就是算准了你这一辈子都没本事一拳头打回去的,”她说。
“啊,这就是姐姐你的不对了,一个人两个人欺负你,那是他们的问题,但是要是走到哪里,遇见任何人都会被人欺负,那可就是姐姐你的问题了,因为其实人嘛,都是惯会喜欢欺软怕硬的,第一次欺负你时你就一巴掌扇回去,其实是不必担心会被狠毒报复的,若是在欺负你一百次时再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扇回去,不,连一巴掌扇回去都不必,只要你想要躲得远远的不让人家再欺负你了,也一样会遭到非常狠毒的疯狂报复,因为第一次欺负你时他在你跟前还不过只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你一巴掌扇回去,只是在扇一个人,但是等到被一百次欺负之后,他在你跟前就已经是一个至尊无上的皇上了,而你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卑微下贱的奴婢甚至是一条卑微下贱的狗子了,奴婢狗子胆敢对皇上的戏耍欺负有一点怨言,或者是想要摆脱掌控,那本来就该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啊,”盈裳一脸笑眯眯的好心点醒她说。
“嗯,兴许是吧,但是我总以为,每天都替人家多扫一些地,多干一些粗活,别人多少会对我友善一点,但是没想到前日里二王妃房里丢了一条锦缎短袄,这园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婆子明明知道我那日根本没进过二王妃屋子,还全都指着我说那条锦缎短袄是被我偷拿去的,”阿秀无奈。
“啊,问题就在这里的啦,姐姐你每日里都主动替人做粗活,早已被人心中明了你在这园子里身份是多卑微,一个只能依靠不停的牺牲自己利益满足别人私欲来讨好别人来换取别人对待自己友善的人,本来就是大家眼里一个最适合用来被诬陷顶罪的人啦,因为人嘛,天生有些犯贱,你越对大家好,大家越看不起你,既然看不起你,那自然在这样时候就会心安理得的将你推出来顶罪的啦,毕竟就算是将你推出来顶罪,你又能怎么样呢,谁会傻到将一个很强势的人推出来顶罪,难道不怕被怨恨报复,但是人家本来就是算准了你这一辈子都没本事去报复别人,才那样心安理得的将姐姐你给推出来顶罪的啦,”盈裳忍不住深深有些同情的看在阿秀那委屈的小脸蛋*子上,“而且,人嘛,都是惯会牺牲弱者来讨好强者的,你本来和大家的交情都很一般,你觉得这园子里有谁会为了还你清白去将一园子的人都得罪干净,你平日里替别人扫的那些地,做的那些粗活,显然是还不够这样分量的啊,”她说。
(二)
“唉,谁说不是呢,”阿秀因为觉得盈裳说的那些言词倒真的是很有一些道理,也就顺势放下手中扫帚开始和她闲谈起来,而说着说着,就说到一件让她心中直到现在都非常义愤填膺的事情……
“几个月前我被叫去后厨中帮忙,刚刚洗好几个桃子放在碟子里准备给二王妃送去,谁想到两个小丫头进来一人拿走了一个,按规矩这样的事情我是该和分管后厨的赵妈妈说的,但是因为我不想为了两个桃子得罪人,也就装没看见,只是谁想到还没等那一碟子桃子被送去二王妃房里,赵妈妈就从外面进来一脸凶巴巴的拉着我去我屋里搜查那两个少了的桃子,因为园子里的人都不大喜欢我,没人愿意和我同屋,所以我一直住在后面那间最破旧的屋子里,只因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住,赵妈妈就认定我一定是将那两个桃子偷走藏在屋里了,最后当然是没有搜查出来,赵妈妈还很不甘心的说那两个桃子一定是被我给藏在别处了,这一次没搜出贼赃算是我捡了个便宜,其实我知道是那两个拿走桃子的小丫头贼喊捉贼,她们拿走桃子我没有去告她们状,本以为她们会对我心存感激,没想到却反过头来被那两个小丫头恶人先告状,说我偷走了那两个桃子,那两个小丫头后来还一直故意在我面前和赵妈妈有说有笑的,我心中恨死她们,却也没什么办法,亏我之前还总是帮她们在后厨中洗碗洗菜……”
阿秀在说到此事时显然脸上是再耐不住一股子怒火攻心的,但是盈裳却以为这本来就是阿秀自己的问题,总以为只要自己对别人很好,别人也就一样会对自己很好,但是却忘记了这世上凡人本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丫鬟婆子本来就是出身低微的下人,又怎能指望她们像出身高贵的公主郡主一般温柔善良,丫鬟婆子这样的下人本来就是最信奉为了自己私欲可以心毒手狠不择手段的,当年武媚娘想要自尼姑庵里回去后宫,是王皇后好心将她给带回来自己的寝宫中当侍婢,后来怎样就不必说了,武媚娘先是掐死自己孩子诬陷王皇后,又将王皇后的胳膊腿全都剁掉扔酒缸里淹死,怪只怪王皇后自来没有想到那武媚娘刚进宫时就不是个出身高贵的上等妃嫔,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下等才人,对一个下等才人讲情讲义,换来的自然是如此惨烈下场,因为越是身份卑微的下等才人,越是向皇后这样位子上爬的起劲,一个自来只一心想要向上爬的人,又怎会对踩在脚下的残尸断骨有一丝情义,而凡人却总是必须要踩在别人尸骨上才能得偿所愿的,因为他们不是神仙,神仙因为有法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不必牺牲任何人的,而凡人没有法力,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要用脚下累累白骨去换,所以在凡人眼中,身边只有两样人,一样是对自己有利用价值的,一样是成为自己绊脚石的,而阿秀显然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还稍稍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而又不会成为任何人绊脚石的,不然料想她在这个园子里也断然活不到今日。
但是谁想到这个阿秀她的小脑袋却好像是不管怎样都转不过来这道小弯子的,还在那里不停的和盈裳说自己在园子里扫地,被园子里的丫鬟婆子欺负也就算了,自己明明是拿了足够的药钱去药铺子里买药,没想到钱一分都没有少给,却还是被药铺子里的坐堂郎中和抓药伙计给无缘无故冷嘲热讽的戏耍了一顿,她那一次可是第一次去那家药铺子里抓药,根本就不认识那家药铺子里的坐堂郎中和抓药伙计……
“啊,姐姐,盈裳问你,你那一次去抓药时有没有好好的精心打扮自己一番,有没有在进去药铺子时端出一副很高傲的架势来,若是没有,那就不要怪人家这样对待你了,因为你自己都没将自己当一回事,衣衫穿的随意,气质也很随意,让人家第一眼就断定你不是个喜欢矫情闹事的,就算是冷嘲热讽的戏耍你一顿,你也是忍一忍就算了,断不会去他们东家那里告状,他们平日里本来就没少了被那些个矫情暴躁的人去东家那里告状,让他们被东家责罚,现下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不会去告状的,当然是将之前受的无数委屈全都一气之下出在姐姐你身上的了,他们可不会管姐姐你有没有惹到他们,只要能有个人让他们好好冷嘲热讽一下,让他们将之前受的委屈全都尽数出个干净就行,至于那个人是谁,这好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这个人一定不会去东家那里告状闹事就可以了,而姐姐你一看就是个不会去告状闹事的,你别以为你不去东家那里告状人家就会对你心存感激,反而会很看不起你,以为卖药给你这样的傻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那些草药拿去给你吃了还不若拿去喂街上的狗子,人家本来就觉得你那份药钱都不配脏了他们的手去接的,若是你下一次再去那家药铺子里买药,只怕是出十倍的价钱,人家都不愿意再卖给你了,因为人家以为你太低贱了,不配吃人家药铺子里的草药,所以姐姐,记得以后再去药铺子里买药之前,一定要先精心将自己打扮一番,然后端出一副很高傲的架势进去才行的啊,只有你将自己当一回事了,人家才会将你当一回事的啊……”
……
……
但是不管盈裳怎样在园子里好心提携,这个阿秀她的榆木脑袋却似乎是自来就不知道该怎样开窍,总是以为只要自己肯多多牺牲一些自己利益去满足别人私欲,就可以在园子里维持下一个相对友善的存活境况,却从来不知道在和旁人相处时稍稍留些心眼,结果就是她自认为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小丫头在偷拿了二王妃一个镯子之后因为被二王妃房里的乳娘追查的紧,转眼就将镯子给悄悄放进她随身挂着的小荷包中,平白让她挨了二十板子,更加可气的是这个小丫头随后即苦口婆心的教育她知错能改总是好的,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子没行止的偷盗事情了。
总之自此之后,不管是大王妃还是二王妃房里,只要是丢个什么镯子簪子之类的,就差不多全都被说成是让阿秀偷拿了去的,不管有没有在她屋里搜查出来贼赃,也一样是将她给当成贼人拉去打板子,之后那些个真正的贼人又会假惺惺的去二位王妃那里替她求情,博取她的感激,让她在感激之下更加多多的替她们做粗活,每天帮别人做活做到三更天,结果别人对她替自己做出来的活计稍稍有些不满意,就会指着她的脑袋大骂她这样蠢笨还活着做什么,连这样一点活计都不能替自己做好。
其实园子里的小丫鬟除却每月的月例银子之外多少还会在替二位王妃做事时随时得些额外赏赐,所以虽然按照规矩阿秀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归张妈妈收去,但是每月自己手里多少也能够剩余下几百钱的,只是每到月底这些额外赏赐就会被别人给如数借去,而且是有多少借去多少,连一文钱都不会给她留着,当然那些被借去的银钱也从来没有人打算要归还给她的,因为大家都以为只要是阿秀的钱,那就理所当然该是大家的,谁需要就可以自她手中取来用度,左右阿秀也素来不喜欢那些个胭脂水粉,一文钱对她都是多余,这些钱放在她手里迟早也会被别人借走,自己能够比旁人抢先借来就是赚到。
就这样阿秀每日里在园子中拼命做活,却每月里都是两手空空,甚至连进府时自己身上私人所有的几只金钗也全都被别人借去再也没有归还,而且盈裳还在私下里听说,因为这个阿秀她不识字,不知道当初自己进府时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夹着一张她娘亲留下来的地契,这张地契上有三十亩水田,这些本该全都是归阿秀私人所有的,只是她家人在一夜之间忽然全都被人杀光,没人来得及告诉她这些,她也不知道自己包袱中夹着的这张白底黑字赤红印章的文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结果听说后来这张地契被张妈妈看见,私下里哄骗着阿秀在一张自己找人草拟的抵押文书上按下手印,然后这三十亩水田就被张妈妈私下里找人卖掉了,据说总共卖得了三百多两银子,要知道,在大理城里,三百两银子可是能够买下三间上好店铺子的,本来张妈妈在阿秀这里白白得到了这样多银子,很该好好对待阿秀一些的才对,但是却连旁人都看得出来,事情可是刚好相反,阿秀每餐吃的的都是稀粥剩菜,生病了也被张妈妈拦着不让郎中来给她看病,而且越是生病越是让她很辛苦的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让她旧病没好又添上新病,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张妈妈根本就没想要让阿秀活的长久,因为这个阿秀当初是在抵押文书上按的手印,若是有一日在官府中闹起来,知府大人认定阿秀不识字,按的手印作废,张妈妈那三百多两银子可就只能如数退出来了,所以只有阿秀早死,张妈妈和她那两个女儿才能将心稳稳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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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盈裳早就知道王府后园子中的这些个丫鬟婆子自来就没几个好人,但是却也没想到凡间女子的心眼子竟然能够坏到如此地步,她有心想要告诉阿秀那张地契的事情,但是因为那张地契早已被买那三十亩水田的人拿走,这样空口无凭的,料想那阿秀也不会相信她口中所言,而且这个阿秀的身份,若是真闹起来,倒是当真也是个很大麻烦,只是毕竟常言道,兔死狐悲,盈裳身为一个小小妖女,在王府后园子里也本该是只对阿秀在心中稍稍有些心疼可怜的才对,所以自此之后她就时常在阿秀身边转悠,倒要看看张妈妈和她那两个女儿的心眼子在阿秀身上到底能够坏到什么地步。
其实要说张妈妈的两个女儿,现下看来也就是那个十四岁的迎春心眼子是和张妈妈一样的,年纪稍稍小上一些的雨秋看起来却倒是还很友善,但是可惜,张妈妈却自来很看不上雨秋这个友善的小女,因为雨秋平日里只是喜爱躲在屋里绣花,一心惦记着能够成为大理皇宫中的御用绣娘,但是自十岁时起,在每年三月里和九月里的绣娘征选中却总是一次又一次落选,让张妈妈心中很是生气,而张妈妈这张嘴在王府后园子中听说又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据说每次雨秋征选绣娘落败,张妈妈都会一脸笑嘻嘻的用手指头戳着雨秋的小脑袋瓜子阴阳怪气的嘲讽她整天在家里一草不拈的抱着花样子绣啊绣的,怎么样,想往上爬,没爬上去摔下来丢人现眼了吧,想攀高枝没攀上去让人看笑话了吧,有本事想要嫁哪家少爷就让人家八抬大轿来抬你啊,呸,你也配有那个本事,你看上皇宫里的太子爷了,人家太子爷看得上你这个失心疯的小丫头吗,整天在家里一个碗都不洗,就想着去皇宫里攀高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实在盈裳看来,张妈妈整天在家里指着雨秋一口一个癞蛤蟆的却倒当真是没什么不对,因为雨秋是她生的,若是雨秋是只小癞蛤蟆,她自己又能是个什么玩意。
倒是雨秋的那个十四岁的姐姐迎春,本来已经到了去服侍主子领月钱的年纪,却因为自来不会女红织绣而不入二位王妃的眼,最多只能被分去后厨房里当差而一直在家中怨气连连,听说她每次在家中生气时就会将阿秀给拉过来耍弄出气,让阿秀替她斟茶,却总是因为茶温不合她心意而一碗茶径自泼在阿秀脸上,再让阿秀去替她斟第二碗茶,然后接着再一碗茶泼在阿秀脸上,等到觉得将茶水泼在阿秀脸上的乐子没什么好玩的了,就让阿秀去厨房中替她煮粥,然后让阿秀将一碗热粥替她放在饭桌子左边,阿秀放了之后又立刻翻脸说谁让你放在饭桌子左边了,我说是放在饭桌子右边,你听得懂人话吗,然后一碗热粥径自翻在阿秀身上,之后阿秀又端来一碗热粥替她放在饭桌子右边,她又翻脸说阿秀简直是连畜生不如,畜生还能听懂她说话呢,阿秀竟然左右不分,谁说让她将热粥给放在饭桌子右边了,明明是让她给放在饭桌子中间,之后自然又是一碗热粥翻在阿秀身上,将阿秀两只手腕给烫的稀烂,最后阿秀只能是忍痛端着一碗热粥站在饭桌子边上等待迎春吩咐,迎春却又满脸堆笑的嘲讽她为什么端着粥傻站在那里,你倒是将粥往饭桌子上放啊……
(三)
虽然盈裳早知道人间凡夫本来也没几个好人,但是却好像似张妈妈和迎春这般的凡间女子世上也再多找不出几个,这个迎春倒真的像是张妈妈亲生的,经日里让阿秀去后厨中私自端来羹果点心给她吃,吃完之后又四处去说阿秀总是因为嘴馋去偷吃后厨房中的羹果点心,丢尽她们家里颜面。
盈裳忍无可忍之下堵在迎春跟前质问她为何要每日里让阿秀去厨房中替她端羹果点心,自己嘴馋,为何却不自己去厨房中吃那些点心,左右看在张妈妈份上,厨房中的人也未必会和她计较什么。
但是谁想到迎春一看这后园子中竟然有人胆敢为了那个阿秀顶撞自己,立刻一脸笑嘻嘻的向盈裳直言,“你可知道在这王府后园子中什么人才是最不要脸的吗,就是明知道别人让她去厨房中端羹果点心,她还自己愿意去端的人,这样的人你替她强出头能有什么好处,哪一日别人若是让她将你给一把推进井里,你信不信她也一样会很愿意去一把将你给推进井里面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本就是这世上最不要脸的人,别人让她去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自己一点脑子都不带长的,”她说。
“好啊,这可就要多谢姐姐你了,若非姐姐直言相告,盈裳可还当真不知敢则姐姐你心中早就想着要将盈裳给一把推进井里面去的了,只是不知盈裳初来王府,到底是哪里得罪到了姐姐你,让姐姐你对盈裳这般恨之入骨?”
“哼,你这小妖媚子才一进王府就将大王妃给媚惑住了,一心要将你给送去大少爷房中当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可知为了将我送进大少爷房中当差,我娘自小在我身上花费多少心血,我自小为了这个差事日日这个干娘那个干娘的笑脸奉承,付出多少苦心,你凭什么来跟我抢,实话告诉你,自小本姑娘就是这个脾气,只要是我得不到的,这世上任何人都别想得到,我得到了的,也绝对不允许这世上有第二个人能够得到,本姑娘就是见不得别人比我混得好,在这后园子里谁敢比我混得好,我就要她的命,所以你给本姑娘记着,大王妃再喜欢你,大少爷房里也是断然不会需要一个在井里面淹死的水鬼服侍……”
“啊,姐姐如此心直口快,在这园子中只怕是还当真没有第二个,只是既然姐姐心中一直想要去大少爷房中当差,为什么却自小这个干娘那个干娘的,不若经日里多去夫大王妃房中走动走动,若是大王妃一时兴起将姐姐你给收做义女,那这进大少爷房中当差的事情,还需要如此费心算计的嘛?”盈裳好奇。
“你,你这样在本姑娘跟前放肆,是存心想要讨打的吗?”
“哦,盈裳可是不敢,盈裳只是心中好奇,大王妃为何一直对姐姐你不入眼,让盈裳猜猜,姐姐你的姿色在园子里其实最多是个中等,园子里至少七成小丫头的脸蛋*子都要比姐姐你水灵上几分,而且那些个小丫头多数才只有十一二岁,姐姐你今年却已经过了十四岁了,而且姐姐你自小懒怠修习女红织绣,每次雨秋征选御用绣娘落选必然是因为自己辛苦绣成的上品被你抢去当成自己的绣品去欺瞒王妃,以至于雨秋只能再匆匆赶工,经常是直到征选临期都只还赶出来一半,次次落选本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姐姐啊,你纵是自别人手中抢来绣品又能怎样,你今年可是都已经十四岁了,大理城中女子出嫁的最大宽限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十七岁再不嫁人可就要被抓去军中了,而在王妃眼中,能够配得上当大少爷屋里人的小丫头,至少年纪怎样也不该超过十三岁的啊,而盈裳至少在王妃眼中,年纪可是再也没超过十三岁的,除非姐姐你能够还童,不然这辈子去大少爷房里当差的事情,盈裳劝姐姐你还是不要再这样执迷不悔的了,还是赶紧算计着替自己找个好婆家要紧,不然再过几年,也就是烂菜叶子一棵了,不要说大少爷,就是大少爷的爹,也未必愿意抬起眼皮子来多在姐姐你脸上停留上一眼的啊……”
……
……
虽然盈裳这一次在迎春跟前竟然是如此娇嗔放肆的出言挑衅,但是奇怪的是,迎春她在过后却并未主动来找盈裳什么麻烦,大约也知道盈裳有王妃在后面撑腰,是个很不好惹的丫头,自然是不敢主动前来找盈裳寻仇,但是如此一来阿秀却在家中成为了迎春的撒气筒子,迎春一气之下在半夜里一桶冷水泼在正在酣睡的阿秀身上,以至于阿秀第二天就在床榻上浑身滚烫的发起烧来,但是迎春却一把将病榻上的阿秀给连拖带拽的拖起来让她去园子中替自己推秋千,因为自己今天高兴,想要在园子中荡秋千玩了……
盈裳听说此事之后一气之下又将迎春给堵在园子中,质问她到底知不知道阿秀现下正在生着重病,知不知道其实阿秀从来就不喜欢在园子中替她推秋千。
“我知道呀,我一直就知道呀,我自己将她给一桶冷水泼病了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她喜不喜欢在园子里替人推秋千,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一直就知道的呀,但是就是知道她不喜欢在园子里替人推秋千,我才一定要她来园子中替我推秋千,这样我在荡秋千时心情才会非常愉快,你也该知道,能够让一个人在非常不情愿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去替别人做一件事情,是件多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本姑娘就是喜欢这样的成就感,本姑娘就是喜欢看她满脸不情愿又不得不去做的可笑样子,阿秀她又能将本姑娘怎么样呢,虽然主子们时常教导咱们人和人之间的人格自尊是平等的,但是主子们也同样教导过咱们自尊来自于自身实力,阿秀她本来就没实力维护自己的自尊,又有什么资格要我对她平等尊重,其实像她这样低三下四的下贱胚子,这园子中是不会有任何人喜欢她的,她在别人眼中只不过就是个浪费粮食的垃圾和人渣,走到哪里都只配让人欺辱耻笑,这世上有些人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了一辈子都给人欺辱和耻笑的,哪一日她死了,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终于死了一条这世上最不要脸的母狗,”迎春不耐烦的嬉笑言道。
“既然如此,姐姐何不立刻将阿秀给从家里赶走,这样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哼,有那么容易吗,谁会轻易放过一个可以让自己任意嘲讽,欺负,作践,戏弄的柔弱玩具,毕竟只有这样的玩具,揉捏玩乐起来手感才是最柔软舒服的,是不是?”迎春得意笑道,“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是一尝到欺负人的甜头,是再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任意欺负的猎物的,而且一个人人都不喜欢的猎物,欺负起来味道才更加甘甜醇美,”她说。
“哦,这么说姐姐你在这园子中可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啦,”盈裳忍不住清眸流转的冲她冷冷一笑,“可是好像盈裳在这园子里多日,也没见姐姐你像后宫里的公主一般前簇后拥,千宠万爱的啊,”她说。
“呦,都是王妃内定的大少爷屋里人了,竟然还这样天真蠢笨,本姑娘要是在这园子里整日的被一群人一脸笑嘻嘻的围在身边,早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这园子中有多少人笑里藏刀,本姑娘心里一清二楚,前日里那个崔管家的女儿翠霞行成人礼,请了半个园子的丫鬟婆子前去捧场,唯独没来请本姑娘,其实本来本姑娘也一直对那个翠霞看不上眼,她来请本姑娘也是懒怠去的,谁想到第二日就有人来本姑娘跟前阴阳怪气的说前日里翠霞的成人礼,她们全都去了,她们大家在她的成人礼上玩耍的这样开心那样开心的,一边说着一边还非常仔细的观察着本姑娘脸上表情,本姑娘知道这是在存心刺激本姑娘,然后再仔细观察本姑娘脸上表情,给自己找个乐子,但是本姑娘是那样好欺负的吗,结果没几日,那个翠霞的屋里就让人搜查出来二王妃房里丢了的一支金钗……”
“哦,姐姐你倒当真是好手段,只可惜,在盈裳看来,姐姐你这一次可是结结实实的让人家给当枪使了,姐姐你也不想想,你虽然看不上翠霞,但是好像也和她没仇,为什么只因为一次成人礼没请你去,就这般使手段让她无故背上一个偷盗王妃房里金钗罪名?”她问。
“呵,她行成人礼没请本姑娘,本姑娘懒怠和她计较,但是因为她行成人礼没请本姑娘,让本姑娘被别人当面这样一顿羞辱讽刺,在这园子中脸面丢尽,这个仇本姑娘可是抽她筋扒她皮都不解恨的,怎么,换做是你因为人家行成人礼没请你,让你被别人一顿羞辱讽刺,你会很宽厚海量的一点不当回事的吗?”
“哦,姐姐你这样生气本来倒也当真是人之常情,只是姐姐你在生气时可是最容易在不自知中落入别人算计的,其实前日里因为二王妃房中的一个大丫头出去嫁人了,翠霞本来可是那个大丫头的内定替补,但是却因为姐姐你的存心设计,背上一个偷盗金钗的罪名被赶出府去,若是盈裳猜的不错,现下那个有意在姐姐你跟前说大家在翠霞的成人礼上玩耍的很开心的人,已经顺利争上王妃房里这个大丫头空缺了才对,姐姐你也知道,王妃房里的大丫头每个月的月例可是二两银子,翠霞因为一支金钗丢了这个本来已经是内定了的差事,心中岂有不对背地里设计她的人恨之入骨的,她娘又是王府中的一等管家,怎么会不将此事追查到底,姐姐你做如此隐秘事情,必然是会嫌弃阿秀蠢笨,怕她误事而一时冲动亲自去翠霞屋里放这支金钗子的,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看见姐姐你那日里进过翠霞屋子,再加上崔管家在王妃跟前替翠霞一番流泪哭诉,到时可就看崔管家和张妈妈谁在这后园子里的权势更大一些了……”
“呵呵,在本姑娘跟前这样挑拨是非,看来你这小丫头的野心却倒是不小,怎么,就算是有人存心利用本姑娘扳倒翠霞,难道本姑娘还能傻到再被你利用一次,你安心吧,本姑娘就算是因为棋差一招在这后园子里让人玩死,也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当你向上爬的一块垫脚石头……”
……
……
其实盈裳心中知道迎春现在心下已经早已明了翠霞屋里的那支金钗是她因为一时疏忽而遭到别人有心算计,只是因为自小贪慕虚荣惯了,自然是再不愿意轻易承认自己也有被人黄雀在后的一日,不过不管怎样,这倒也算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是迎春她自此之后又会将心中一股子怨气给尽数撒在阿秀身上,盈裳知道其实阿秀根本是这个后园子中最不需要有人替她强出头的,而且兴许现下,阿秀她才该是自己在后园子里仔细盯着的一个芸芸众生。
不过因为这几日里和迎春的针锋相对,迎春在这几日里正在拼命的向园子里的那些个丫头婆子疯狂打探盈裳底细和隐私,其实即是盈裳没有和这个迎春针锋相对,迎春也一样会在园子里疯狂打探她的底细和隐私的,因为这个园子里所有小丫头的底细和隐私现下都已经让迎春给疯狂打探了个透亮,就连一个和迎春并未有什么牵连的小丫头的远房表哥近日里想要将表妹自府中赎买出去成亲的事情迎春她都没有放过,虽然这个小丫头素日里和迎春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是迎春上月里偏巧偶然在园子里见过那个小丫头的远房表哥一面,一看这个远房表哥倒是个干净利落的白面书生,而且已经在大理城中的知府大人那里找到一份不错差事,以后就是个官府中人了,她觉得一个和自己一般在府中当差的小丫鬟哪里能够配和一个官差表哥成亲,就私下里在园子里谣言这个小丫头品行不端,不知已经半夜里去了王爷房中多少次了,一来二去的,谣言传到了这个远房表哥耳朵里,疑心之下想要亲眼看看表妹腕子上的守宫砂,结果这个小丫头认定表哥是因为听到了园子里的风言风语对自己疑心,虽然腕子上的守宫砂完好无缺,却一气之下回绝了自己未来夫君的非分要求,之后她表哥以为她腕子上的守宫砂真不在了,也就立刻断了要将她自府中赎买出去成亲的念头,转头另外聘娶了一位正房夫人……
后来迎春还假意去那个被她害惨的小丫头跟前好心安慰,顺势劝说这个小丫头不若嫁给她娘那个五十来岁还未成亲的娘家二叔,因为现下这世道,年纪轻轻的白面书生是靠不住的,还是年纪大些的男人知道怜香惜玉一些。
当然,这个小丫头后来也一直未曾如迎春所愿的嫁给她那个五十来岁还没成亲的叔公,不过料想以后若是再有年纪轻轻的少年男人来向这个小丫头提亲,这个迎春还是会兴冲冲跑来捣乱,因为在这个迎春眼中,这园子里所有小丫头除却她自己,任谁也不配嫁给一个年纪在五十岁以下的男人,甚至就连她的亲妹妹雨秋也一样不配。
只是说到雨秋,虽然一样是张妈妈亲生的,但是看起来却一点也不讨张妈妈喜欢,盈裳猜测大约是因为张妈妈一心想要将雨秋给送去大少爷房里服侍,但是这个雨秋却生来就是个不言不语的木头性子,和迎春一般不入大王妃的眼,本来自来都是母凭子贵,当儿女的若是能够攀上高枝出人头地,自然也会让当爹娘的跟着高人一等,若是当儿女的一辈子卑微如草芥,没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当爹娘的走在街上自然也是处处遭人嘲笑,受人白眼,张妈妈一定是将这辈子能够时时踩在别人脑袋上嚣张霸气的希望全都赌在迎春和雨秋身上了,但是偏偏这两个丫头一个都没能让她如愿。
所以就算是中间相隔着几间屋子,盈裳在自己房中也一样能够清晰听见张妈妈在自家屋里整日的对雨秋连打带骂的,一口一个不要脸的小贱货,自己长得跟只猪八戒似的,当奴才都没人要,还天天想着进皇宫当妃子,癞蛤蟆啃上天鹅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让你去给别人端洗脸水都让人一脚踢一边去,整天在家里白吃白喝,连主子屋里最下等的八百钱月例都挣不回来,你倒是也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丢人现眼的小贱货,去街上买针线,也知道挑最便宜的针线买,你也知道买最便宜的针线丢人现眼,把针线包在包袱里夹着,不敢让人看见,怕人家笑话你不要脸,连多几文钱的针线都买不起,就像是那些个会写诗的书生,早就听那些个卖诗书的贩子说了,凡是在摊子上一直翻着诗书看就是不愿意出钱买的,都是写诗的,那些个写诗的穷书生次次都在摊子上不要脸的白看诗书,看完再给人厚着脸皮放回去,和你这个挑最便宜的针线买的小贱货一样,兜里一文钱没有,活该让人看不起,让人看不起还不争口气,嫁个有头有脸的男人给家里争光,前日里靖王府里的老管家想要收个小妾,人家巴巴的上赶着来给你献殷勤,你倒好,还嫌弃人家年纪大,你知道那个老管家在靖王爷眼前有多红火的吗,连靖王府的小世子见了他都得磕头叫亲爷爷,一条腰带都是金丝的,你嫌人家六十多岁,难道你就这辈子都十二岁,等你六十岁时,你看哪个男人还能看得上你……
虽然自己在天荒之境中也一样是有十几个管家乳娘自幼服侍在侧,但是像张妈妈这样整天胡言乱语的管家,不要说是在天荒之境之中了,三界众生中只怕都没有几个,盈裳心中却倒是真心不知凡人为何总是只在看见别人痛苦万分时自己才能心情愉快,但是这样的愉快心情却总是有代价的,那代价当然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啦,虽然连王妈妈也说,那些出身高贵的夫人少爷能够在别人眼中如此温柔善良慈悲为怀都是因为他们平日里可以随时戏耍一下身边那些个出身低微的奴婢下人让自己日日身心愉快,但是寻常人想要和那些出身高贵的夫人少爷一般有样学样,经日里依靠戏耍那些个忍气吞声的老实人来让自己时时心情愉快,就必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哪一日里若是惹得一个老实人忍无可忍,那他可是连给人家下跪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四)
所以几日之后不出盈裳所料,王府后园子里一夜之间分外诡异的接连发现九具已经被吸光身内精气的尸首,一个是张妈妈的长女迎春,一个是张妈妈的小女雨秋,一个是张妈妈在前院管分发蜡烛的长嫂,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府内针线的二嫂,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府外夜巡的大哥,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园子花树的二哥,一个是张妈妈在账房记账的堂兄,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府内胭脂水粉的堂嫂,最后一个是张妈妈在后厨中分管柴炭的表姐……
张妈妈在府内后园中一手遮天的庞大势力一夜之间被剪除干净,而张妈妈自己,竟然在一夜之间从四十岁年纪变成了七十岁年纪,而且盈裳知道张妈妈身上已然被下了鬼符,这个鬼符可以让张妈妈在现下的七十岁年纪中再活上千八百年,在这千八百年中安心在人间当个人见人嫌的白毛老妖婆……
盈裳知道这一切都是阿秀干的,因为她在后园子里第一眼看见阿秀时就知道这个阿秀根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凡间女子,而是一个受过道法中伤的阴魂女鬼,她脸上那块乌青疤痕就是女娲一脉道法中的一气留痕所留印记,这块印记其实本来是道封印,封印住了她身内可以杀人无数的精纯鬼气,想来是当初以道法中伤她之人看她年纪幼小,不忍杀她,却也不能放任她以身内鬼气伤人,才在她脸上留下这道乌青封印。
一个被道法封印的女鬼因为年纪幼小又无法以身内鬼气自保,迫不得已来王府之中当奴婢过活度日的悲惨遭遇至少是在盈裳眼中是非常值得同情的,而且盈裳也知阿秀可以在一夜之间吸干净那九个凡人精气定然是因为之前被迎春一次一次的将茶水泼在脸上反而是借迎春这个凡人之手渐渐消解了脸上这道乌青封印几分,阿秀既然是个女鬼,又怎会看不出这个迎春本是久远前楚地供奉东皇一脉的巫师楚子陵一族之人托生,虽然这辈子投胎成了一个寻常奴婢,但是身内的巫师一族余力也是可以稍稍将道法封印消解去几分的……
不然阿秀一个阴魂女鬼,凭什么经日里那样低声下气的被迎春这个凡人欺负,真以为她自幼就是个受虐狂不成。
只是一样,阿秀即是在心中如何对张妈妈和迎春恨之入骨,雨秋却自来没有招惹到她一分的,所以盈裳疑惑,阿秀即是想要寻仇,为何却要连雨秋也一起当做仇人灭掉。
“哼,你一个因为贪玩跑来王府中当丫鬟的小妖精,又怎知一个失去法力的女鬼为了过活度日经日里在园子里被一群凡人欺负的心情,”阿秀忍不住漠然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本是那些个天庭上的神佛仙圣口中说辞,而我只是个女鬼,世人凭什么让我一个当女鬼的去按照那些神佛仙圣的口中说辞做事,圣人有圣人的道德标准,女鬼有女鬼的道德标准,让一个自小受尽欺负,嘲讽,戏耍,羞辱和打骂虐待的卑微奴婢和一个自小锦衣玉食千宠万爱的千金公主保持一模一样的道德标准,你不觉得是件很无耻的事情吗?”她问。
“啊,此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姐姐你既然本来就不是凡人,为何之前还要如此被那个迎春欺负,虽然盈裳也以为,迎春那个恶毒婆娘平日里欺负一下那些个和她一样的凡人也就是了,平白欺负一个女鬼,那也当真算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啦,”盈裳好奇言道。
“哼,谁让爹娘自小嘱咐我这一辈子都不可平白伤害那些凡人,因为爹娘总说凡人和阴鬼相比,总还是更加有良心一些,”
“哦,这样说来姐姐全家是因为在阴鬼中总被欺负,才不得已来人间度日?”
“也算是吧,”阿秀无奈之下深深叹了口气,“只因爹娘在阴鬼族群中很不受待见,连村中水井里的水都不许我们打来用度,只好用木桶去村外河中打水,但是每次自村外河中用木桶打水回来,却只能走在村子里的大街中间,不能走在大街边上,因此上时常被在路上行走的拉车牛马踢咬,但是这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手中提着一木桶水走路,难免桶中水滴溅洒出来,若是溅洒在街边上一家有权有势之人门前,轻是一顿骂,重是一顿打,暑天暴雨连连,雨点溅落在自家屋顶上之后难免自屋顶上飞溅出去落入左邻右舍院中,人家找上门来扬言若是下次落雨时再有雨点自屋顶溅落到他家院内,就要将我全家打出村子,爹娘无奈只好寻来一些砖瓦想要将自家屋顶围起,以免落雨时雨点再自屋顶上飞溅去别家院中,却未料到我家院墙外面本来是村中人人行走的大街,此大街足有三丈宽敞,爹娘将砖瓦贴着自家院墙放在自家门外,却被三丈宽敞的大街上另一边人家打上门来,说是看我家放在自家院墙外的砖瓦很不顺眼,若是一盏茶工夫之内不尽数将这些砖瓦搬进自家院中,就要将我全家大卸八块喂村外野狗,爹娘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全家搬来人间度日,本来我们全家一直在大理城中和那些凡人相安无事,”她说,“谁知,只因一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竟让全家无故横遭劫难……”
“哼,定然是有人先有意放些恩情给姐姐全家,然后又在背地里利用姐姐全家的报恩之心狠毒算计……”盈裳气忿。
“哎,我也是自此才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本来就是人间最不公平的一件事情,有些人生来就霸占着一切有利资源,有些人生来就一无所有,一个人因为一无所有去求那些霸占着有利资源的人施舍一滴泉水,然后经过自己拼命努力将这一滴泉水变成了一道涌泉,若是最后再将这道涌泉相报给当初施舍给自己一滴泉水的人,自己就又会变得一无所有,即是如此,还不若当初不去求人,这样至少不必平白浪费掉自己为了将一滴泉水变成一道涌泉的拼命努力,自己拼命努力却让别人坐享其成,甚至还……”
“啊,姐姐你不要如此伤心了,谁不知道那些个凡间道士自来即是在人间见到妖魔鬼怪就二话不说格杀勿论的,只是现下发生这样事情,姐姐你仇是报了,但是若是那沐王府中请来道士作法,姐姐你也该快些替自己打算一些才是,”
“多谢妹妹关心,最多耽搁上几日,你在这园子里也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
……
盈裳一心以为阿秀说要在园子中再多耽搁上几日是想要自府中多多盗取一些金簪玉镯让自己日后在大理城里能够无忧无虑的逍遥自在上一些时日,因此上对阿秀的事情自此之后也就自来未曾有一丝多心,因为她现下确是有些再没心思去在那个阿秀身上平白耽搁什么了,因为大王妃一大早的就让王妈妈来急急替她捎个口信,说是大少爷因为自家后园子中一夜之间诡异被杀九人,还有一个管家婆婆被邪法所害,弄成个不人不鬼的老妖婆子,因此上大少爷今日要亲自前来后园子中探查邪祟,盈裳可是千万要抓紧这个难得机会……
其实因为自从混进来王府之后就一直未曾在后园子中见过大少爷踪影,因此上盈裳心中总是微微的有些奇怪,难不成沐水尘鸢他在这一世里被孕化成的模样有些清奇独特,所以平日里根本就不敢轻易出来见人?
“不,你可千万不要为这个多心,”王妈妈在一旁忍不住一脸眉开眼笑的冲盈裳仔细夸赞起这个平日里难得出来见人的大少爷品貌来……
“你这小丫头有所不知,咱们大少爷当初被抱养来时,就被人称作是世外仙姝渡红尘的,那模样精致的只怕是大理城里都难得找出来第二个,说句该杀头的话,就算是皇宫里的太子殿下,模样也未必及的上咱们大少爷一二,而且大少爷三岁开始拜师学法,一连拜了三位师父,两位是昙华山上的,一位是帝皇山上的,但是自幼却只是和帝皇山上那位师父分外亲近,十四岁时就和那位仙长师父一起抓获了大理城内八十八个害人罗刹,如今以十八岁年纪当上御前兵马指挥使,这可是连皇宫里的太子殿下都没能争到的风光,你这小丫头若是当真入了大少爷眼,给收进屋里使唤,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眼见着王妈妈在自己跟前就像是竹筒子一般将她眼中的大少爷一顿天花乱坠的颂扬夸赞,盈裳心中也只能是无比同情的怜惜了一下这世间凡人的卑微弱小,只因为要在沐王府中混上一口饭吃,王妈妈就将一个祸世妖胎给当成了天庭下凡来的神仙,其实凡人去寺观中上香拜神时心中到底是在惦记着什么盈裳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除却是想要那些个天上神仙护自己一世随愿之外,只怕也是显现了一个卑微弱小的人间凡夫对那些法力无边的天庭神仙在心中望尘莫及的信奉崇拜,凡人这样的信奉崇拜当然是极大的满足了那些个天庭神仙的极大优越感和虚荣心,结果为了紧紧抓住这一点点可怜的优越感和虚荣心,那些个不愿意以卑微心思望尘莫及的信奉和崇拜自己,满足自己优越感和虚荣心的凡人,一个一个的全都遭到了天打雷劈的天罚报应,而这样的天罚报应又总是有限度的,让你全家生场大病,急需花钱医治,但是偏巧你又在此时莫名惹上官司,没办法去赚钱给家人医治,如此心中绝望又还未到真正绝境的有限天罚之下,不怕你不一步一头的爬去寺观中上香拜神,自然,彻底满足了那些个天上神仙的优越感和虚荣心之后,你身上的官司立刻莫名其妙的没了,全家人也很快莫名其妙的病体痊愈。
所以盈裳很好奇自幼被三位仙长师父教养长大的沐少尘这辈子心中对待那些个天上神仙的态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因为他上辈子好歹也是个妖精,这辈子也是一朵莲花花苞中孕化出生,总不至于在人间被寄养几年之后就真的将自己给当成一个凡人,也学着大理城里那些个卑微凡夫一般一步一头磕去寺观中上香拜神,而偏偏就是那些个满口慈悲为怀的神仙,当日以数千兵马气势汹汹的兵临灵渺山下,将他给逼的在碧清洞中以七步断魂丹自裁换取灵渺山上千万杂毛小妖性命……
……
……
因为王妈妈的口信,这一日里盈裳都在后园子中手捧一盏清茶仔细等待着沐少尘的出现,午膳时辰过后却倒总算是将他等来,但是谁想到可当真是冤家路窄,盈裳万没想到自己这半日里都在后园子中痴心等待着和沐少尘在人间的初次相见,最后却发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帝皇山上那个三师兄沐水尘瑶,此人盈裳当日带人攻打帝皇山搭救灵瑶时自然是亲眼见过,虽然是帝皇山上的三师兄,却是自幼被沐水尘劫一手抚养长大的最得宠弟子,听说还是东华帝君转世,天下一切妖孽魔怪的第二号天敌,第一号天敌当然是武当山上的真武大帝,但是因为封灵剑的事情,显见的还是这个东华帝君和妖族之间的仇恨大些,此刻眼见得这个沐水尘瑶穿着一身三清道袍以师尊名分如此天经地义的陪侍在少尘身边,盈裳一时间简直是给气的身内气血倒冲,差点就没掩住自己的妖精真身,这个沐水尘瑶是算准了自己会来沐王府中算计劫云珠的吗,为何这样偏巧也来王府中当少尘师尊,显见的是让魔主身上伤势永世无法痊愈如初,简直是心思歹毒至极,只没想到这个沐水尘瑶在园子里一眼看见自己,登时间一脸笑眯眯的抢上前来将自己手中茶盏一把抢过去回身送在沐少尘嘴边,沐少尘很自然的接过来一口喝了,虽然已是恍若隔世,但是这一世里,他的清俊容颜竟然还是像在当日的舟山岛上那样一丝未曾改变,虽然盈裳知道自己如此念头确是有些不对,当日他在舟山岛上大开杀戒,血洗上万妖族族众,自己却躲在东海之中对他那一袭和魔主七分相似的清俊容颜和仙姝剪影暗自心动不已,这一次又是一样,本来是苦心设计着混进王府来算计劫云珠的,此刻却还是无可挽回的一眼凝眸在他那一丝未曾改变的清俊容颜和仙姝剪影之中,不一样的只是,这一次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凡人丫鬟,他那一双未曾改变的流转清眸,在眸光流转之间,又能在自己身上停留几刻……
但是即是如此,盈裳也一样不愿意放弃这次难得机会,她眼见得少尘已然将手中一盏清茶一饮而尽,立刻一脸笑盈盈的抢上前来伸手将茶盏接过,就在这茶盏交接的一眼凝眸之间,她确信他的眼眸中已经在一瞬之间眸光流转出来了一丝恍若隔世般的前尘旧忆,他的一道耀眼眸光在她的眼中莫名其妙的淡然流转出来的那一丝深深疑惑和好奇,只在一眨眼间,就已经让陪侍在他身边的那个沐水尘瑶刹那之间忍不住怒火中烧……
“喂,既然是个丫头,就趁年纪轻轻的多学点好,小小年纪就这样没行止,仔细一辈子让人在后面戳脊梁骨,不敢抬头做人,”
“哦,多谢道长指点,盈裳自知一个小丫头身份卑微,却也断不敢似道长这般卑微到亲自奉茶到自己徒儿嘴边,”眼见得这个沐水尘瑶在自己跟前如此口出狂言,她自然也是一丝不肯示弱。
“哦,既然知道本座是道长,你以为你这样子在本座跟前大呼小叫的,很合拜见道长礼法的吗?”
“哼,盈裳又不是三清弟子,平白冲你一个道长行什么礼法,千万记住,你是道长,不是三清道祖,你现下这等品级,还没资格让三界任何众生叩拜,”
“哼,本座没有,但是本座弟子难道也没有吗?”沐水尘瑶登时气急,“你现下既然站在这个园子里面,自然是有卖身契押在王府,王府可以将你任意发落,比如大王妃前日里才因身子些许不适去悲华寺中拜佛,寺中住持说王妃身子近日微恙,是佛缘稍稍有些浅薄所致,若是能够寻个替身代替王妃入空门修行,王妃身子不日即会痊愈如初,”他一脸冷峻的看在盈裳脸上,“哦,看看这个一脸娇嗔的小模样,倒还真有几分佛缘,”他说。
“哼,拿旁人送佛祖人情,替自己积德行善,小算盘打得倒是精细,你这个出家道长,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心思倒是和那些人间凡夫没什么两样,”盈裳忍不住冷笑。
“哦,伶牙俐齿逞一时之快,好像未必能够改变你多少命数,千万记住,对本座不敬,本座可以懒怠和你计较,但是本座可管不得身边这位小世子会对你怎样,”他说。
“就像是佛门中自来一边佛祖慈悲为怀,一边护法横眉立目,”
“哎,说你蠢你还真是蠢,既然一门心思的混进王府中来,怎么不事先打探清楚本座这位弟子自幼的性子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