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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的夜晚，一众女人刚刚到了医院楼下的餐厅里，就收到了林宝醒来的消息，风风火火的赶了回去。</p>
高跟鞋敲响医院的走廊，小白也走出了病房，一起去向隔壁，一旁的护士又是惊呆了，然后她们同时停在了门口，谁也没推开门，互相看了看，主动为许霏霏让出了一条路。</p>
那一瞬间，画面居然有一种莫名的默契。</p>
许霏霏推开了门，病床上刚刚苏醒的林宝，眼神平静，看不到任何情绪，像个木头人。</p>
“你……怎么样了？”许霏霏没有迎来惊喜，担忧的心情又提到嗓子。</p>
紧接着，几个女人鱼贯而入，一时间又挤满了病房。</p>
她们的神色中，各自透出担忧，又不敢说话，激动的心情瞬间化作了沉默。</p>
谁知道现在的林宝，是哪个林宝，那个暴力的？还是善良，又或者说是崩溃之后的混沌人格，成了一个无法思考的傻子。</p>
“我……记起来了。”林宝突然开口了。</p>
“什么？”</p>
他面无表情，嘴唇也没有动，大家以为听错了，可刚刚沉默中的声音，明明是林宝的。</p>
许霏霏坐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林宝的手没有回应，目光也没有动，就那样无力而平静着。</p>
“我记起来了，我的手在抓着小白的喉咙，要杀了她……”</p>
“林宝……”小白眨了眨眼。</p>
“我记起来了，大家都在让我醒过来，可掐着小白的人，就是我自己啊，我有什么没醒来的。”</p>
“不是这样的，林宝，你别胡思乱想。”许霏霏极力镇定着自己，用力握住林宝的手，“你再想想，那是自愿做的吗，你心里就真的要在那时候杀了小白吗。”</p>
“我……”林宝平静的眼里，闪过了痛苦，说不出话了。</p>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之后，林宝突然说道：“我是不是病了，病的很重。”</p>
“对，但一定会治好的，你不要放弃。”</p>
“不劳烦你们了吧……”他侧过头，看向漆黑的窗外，无数个黑夜里，他化身野兽，彻底抛下了人性，那样的日子太多了，太久了，有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从没离开过。</p>
或者说，一辈子都会被禁锢在那铁笼中，灵魂无法解脱。</p>
“我想我还是走吧，远离你们，也免得给大家带来麻烦……下半生，找个深山老林里，做一头野兽，等待大自然来审判我的生死，我没资格像人一样活在都市里。”颓丧话，第一次从林宝的嘴里说出来。</p>
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颓废态度。</p>
大家听的都握紧了手，许霏霏带头问道：“难道这里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我也不配吗。”</p>
“不。”他很快否定，“是我不配呀，我昨晚差点伤了你，也差点伤了大家。”</p>
“可你还是没有啊，你控制自己了。”</p>
“那是因为……”林宝皱起眉头，回想着自己昏迷前的几秒钟清醒，“是你们一起拉我回来的。”</p>
“所以……有我们在，是不是就有解药在，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不像是你的作风。”</p>
“我的作风？”林宝苦笑了一下，“我有什么作风，我不过是穷的救不了我妈，恶向胆边生，去做那恶心的杀人游戏，来赚钱而已，这就是我。”</p>
“那是曾经的你，人是会变的，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直到今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现在的你，才是你自己。”</p>
许霏霏伸手抱住了他的头，“林宝，听我的好吗，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你当年没有放弃过你妈妈，我也不会放弃你。”</p>
被搂在怀中的林宝，肩膀突然动了一下，所有女人都看懂了，也捂住了嘴。</p>
“我对不起你们……我……好累。”肩膀啜泣的哭了出来，大男孩一般的委屈哭声，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p>
他迷失了，千疮百孔的灵魂，迷失在人世间。</p>
谁也不知道林宝在哭什么，在宣泄着什么，那些年给他带来的创伤和痛苦，又怎能是言语能形容得出的。</p>
他从来没提起过那段往事，不是淡忘了，而是无法治愈的回避。</p>
电影里的主角们，总是在治愈和克服着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创伤和问题，那是多么让人喜欢的故事，可生活里，人是无法治愈自己的。</p>
生活的本质是残缺的，从来不是电影故事的美好。</p>
这一晚，林宝抱在许霏霏的怀里，哭了好久，好像要把多年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哭完。</p>
一直到最后哭累了，他肿着眼睛睡过去了。</p>
她们几个眼神之间交流着，在问对方是否见过林宝哭，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谁都没见过，认识了这么久，甚至亲近了这么久，她们才第一次见到林宝释放情绪的样子。</p>
入夜，一切终于松了口气。</p>
林宝醒来之后的样子，算是正常的，只是受到刺激有些颓废，不管怎么说，这一关算是过去了。</p>
大家也可以结束在医院的守候。</p>
快两天没合眼的何婷婷，当时就站不住的摔倒了，被送到了小白的病房里睡了。</p>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回去，缓解这一天多的惊慌情绪，这一晚当然是许霏霏来守夜，她也被折腾的有些憔悴，趴在病床边就睡着了。</p>
午夜时刻，医院安静的有些惊悚。</p>
林宝再度醒来了，他把许霏霏抱进了被窝里，盖好被子，一个人走出了病房。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虽然明亮，却透着股阴森。</p>
穿着病服，孤零零一个人，他悄悄走到了阳台处，吹着冷风，像是在清醒着大脑，冰凉的眼泪也随之流在脸上。</p>
无数个日夜，都被耳边的低语折磨着，那样的日子都挺过来的，为什么这一次自己脆弱不堪。</p>
铁打的身体，也有铁石般的心脏。</p>
可现在，似乎有了弱点。</p>
弱点让人犹豫，弱点让人脆弱。</p>
弱点，让混沌的他，一分为二。</p>
大脑的疲倦，阻止了他继续思考下去，静静的站在那呼吸着冷风。</p>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从阳台上跳下去，干脆一了百了。</p>
想想又觉得可笑，自己已经不是一年前那副无耻又无牵挂的德行了，躺在病房里的女人，和你是真正的夫妻，还有很多很多。</p>
活着痛苦，可死了会让更多人痛苦。</p>
“老公，你在干嘛。”</p>
轻柔的声音，透着担忧，从身后传来，林宝回过头，发现许霏霏没有穿鞋就走出来了，大概是怕自己高跟鞋的声音吵到别人。</p>
“我吹吹风。”</p>
“回屋里好吗。”她神色紧张的试探道。</p>
“好。”</p>
刚说完，许霏霏就一把拉住他，带回了病房里，那样子是提心吊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能乱走。”</p>
“霏霏……”林宝摸着她的脸，两人一起坐在病床的被窝里，“要不和我离婚吧，不给你添麻烦了。”</p>
“你又要放弃。”</p>
“不，我会试试想办法，但不能耽误你。”</p>
“闭嘴。”</p>
她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林宝仿佛被狠狠的刺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轻生念头是如此的愚蠢，立刻后悔一般的搂住爱人。</p>
“对不起，不说这些，再也不说了。”</p>
“你看，我哭了，你会担心，你一切都没问题，干嘛要放弃。”她抹着眼泪，“我妈妈死之后，我就再没有什么家人的感觉了，现在和你有，你丢下我，我会恨你的，一辈子那种。”</p>
“我不敢了，你是一家之主，听你的。”</p>
“说好了。”</p>
“嗯。”</p>
“那明天开始，就听我的安排，包括治疗。”</p>
“不会是找十多个医生来围观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