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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想骗骗自己,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弟弟,他就不会离开,他就会一直陪着自己……
孙嘉遇的感官已经退化,但是凭借直觉仍旧感受得到叶黎笙的注视,他缓缓掀开眼皮,机械而生硬的转头看她,气若游丝:“姐姐……我都听到了……不怪他们……是阿遇,不争气……”
他的一句话,叶黎笙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陡然崩塌,她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阿遇,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是姐姐!是姐姐从一开始就错了!”
叶黎笙半跪在床边,握着少年骨节咯人的手指,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遇!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天真……”
“如果我早点离婚,说不定你早就已经换过骨髓了!是我的错,是我把你拖成这样的!”
孙嘉遇一眼就看穿叶黎笙在内疚什么,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来,流着泪去抬手去够她的脸,接连尝试了几次,却是始终抬不起手臂。
叶黎笙见状,握住孙嘉遇的手直接贴在了脸上,哽咽道:“阿遇,你要说什么?姐姐都听着!”
孙嘉遇手指动了动,为她抹去眼泪后,指尖在她眼下的黑青停留着,心疼道:“姐姐,阿遇已经很开心了,这辈子能遇到姐姐,是阿遇最大的幸运,人要知足,所以我从来没有敢奢求过太多……”
“说句实话,自打我住院以后,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要不是我拖累,姐姐何至于也跟着拼命?是我不争气,连累了姐姐……”
叶黎笙泣不成声,呵斥道:“阿遇!不要这么说,救你是姐姐应该做的,你是姐姐唯一的亲人,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没用,救不了你……”
孙嘉遇想摇头,但想到身上的银针,硬生生又忍住。
他不能乱动,否则碰到秦医生扎的针,口鼻又会出血,他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弥留之际,那么凄惨狼狈的模样,尽管自己现在瘦到脱形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但也总比七窍流血时吓到姐姐好。
视他如命的姐姐,他走了以后,她该怎样的自责啊?
孙嘉遇因病早慧,格外担心叶黎笙。
他含泪笑着安慰她:“姐姐,其实阿遇治病早就累了,现在可以有机会好好休息了,阿遇最大的遗憾,就是以后不能陪着姐姐了,姐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拍戏不要太拼命,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凡事别太要强,还有啊……不要老是想阿遇……”
少年沙哑的声音在病房回响,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她,生怕她会想不开。
可是,他越是如此,叶黎笙心中的愧疚就越深,她不停地摇着头:“阿遇,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姐姐什么都不要!姐姐只要你!”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阿遇的亲姐姐,这样一来或许有很大的几率可以和他配型成功!
她也恨陆承屹,凭什么把对她的折磨,加诸在一个孩子身上!
愧疚与怨恨在心底冲撞激荡,叶黎笙喉咙里隐隐有腥甜溢出,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猩红着眸子,魔怔了一般:“阿遇你等着,姐姐这就去找医生,我求他们再救你,你不要说话了,你要保存体力!”
“我的阿遇明明还能和我说话,明明还可以再抢救的,为什么他们都出去了!?”
有护士进来取东西,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出声提醒道:“病人家属不要激动,病人这是回光——”
“不是的!”叶黎笙转头怒目打断她,抓着她指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孙嘉遇,厉声道:“你不要胡说,他明明还有救的!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说他不行了?为什么你们都走了?”
“我要去把叫医生回来,我去找秦歌,我去找李医生,他们一定还有办法的,阿遇一定还有救!”
情绪不稳的叶黎笙力气出奇的大,护士几乎要拉不住她,孙嘉遇微弱道:“姐姐……你不要这样……咳咳……”
孙嘉遇一激动,唇角溢出了血丝。
叶黎笙的眼睛被那抹血迹映的更红了,她扑到床边,跪在地板上去擦孙嘉遇唇角的血,但是却怎么也擦不完。
她眼眶中的泪珠砸落在他脸上,和孙嘉遇的血混在一起,温度灼热烫人,心却寒凉如冰。
孙嘉遇见不得她哭,不停地想要安抚她:“姐姐……你听我说,阿遇很知足,真的很知足,你能不能再多陪阿遇一会儿?”
少年憔悴的脸上,只有一双凸出的眸子晶亮的过分,透彻的仿佛能映照出人心。
叶黎笙的心一软,随即又是无止无休的悔恨在翻涌。
她捧着少年的脸,颤巍巍的点头:“好,姐姐陪着阿遇,阿遇不要怕,姐姐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少年的笑容纯真一如往昔,仿佛没有经历人世间的悲痛冷暖,干净美好。
他说:“姐姐不要怕,阿遇最敬爱的姐姐不应该相信像现在这样哭鼻子,姐姐应该爱笑,应该一直被人捧在掌心,而不是因为阿遇受制于人……”
“当初爸爸和妈妈还在的时候,姐姐虽然姓叶,但却是我们孙家的掌上明珠!姐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叶黎笙随着孙嘉遇的话,思绪被拉回从前。
她哭着笑:“第一次见面,阿遇还不到十岁,在自己家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却努力装出一副主人的架势,生生憋住不哭不闹,我当时就想,这么粉雕玉琢的小朋友,以后就是我的弟弟了呢……”
孙嘉遇眼中落着泪,但唇角的笑却渐深:“姐姐还出面替我找场子了呢,那时候我就想,阿遇以后有姐姐疼了,再后来,阿遇就想着自己要快快长大,要保护姐姐……”
说着,孙嘉遇眸子里蓄势已久的泪珠倏然滑落:“可是,我翻了年马上就十八了,马上要成年了,我好不容易才长大,却再也不能保护姐姐了……”
“姐姐,对不起……阿遇怕是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