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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喻老太太刚刚去世不久, 而静姝还有半年毕业, 于是两家商定, 新年一过先订婚,等静姝从女子高中毕业以后,两家再商议具体的婚期。
不过暂时没有对外宣布两家要结亲的消息。
三个月以前,静姝和邵豫棠一起去看电影《秋风》的那个晚上, 撞见了自己前世的弟弟何新偷东西被人殴打。
那个时候静姝对何新还有些怜悯之情,在何新被抓进监狱之后, 曾悄悄雇人暗里关注着何新, 还曾以何秀苑的名义给他寄了些衣物进去。只是半个月后, 何新从牢里出来, 不到一个礼拜又因为盗窃罪重新进了监狱, 而且第二次盗窃的还不是个小数目。
静姝听见这个消息后尤为气愤,便没有再管何新的死活了。
眼下新年已近,学校早放假了, 九弟维伦天天在静姝跟前晃悠,使得静姝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何新。
虽然静姝在嘴上跟自己说过无数次不要再管何新了,可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何新现在出狱了没有?出去了的话他又是怎么过日子的?吃什么?住哪里?新年来了,他怎么过?有没有回乡下跟那个狠心的父亲一起过年?没钱过年会不会又跑去偷东西?想着想着良心就会不安。
有个声音不断地跟自己说:“再去看他一次吧,就当是帮他最后一回。“
她从来都很清楚地知道心软和优柔寡断是自己最大的缺点,可是她没有办法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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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跟邵家商议定下婚事之后, 喻太太每天便再不过问她的行踪。她决定亲自去找一次何新。
由于不知道何新是不是已经出狱,静姝只能先去狱中打听。
看守监狱的警察翻了翻记录的簿子,却告诉她何新已经出狱了。
正是邵豫棠出牢狱后的一个礼拜。
那距今已有半个月了。
静姝道了谢, 准备离开,走到门外刚下了两级台阶,便听见女人的嚎啕。静姝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巡警正拖着一名女子,那女子头发蓬乱,浑身脏兮兮的,嘴里哭嚎着喊:”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是来探视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两名巡警只当没听见,拖拽着她扔到了外围的铁栅栏外的草地里。那女子又挣扎着爬起来,发疯似地往里冲,马上又被警察拦住往外拖。
静姝快步走过去阻止。
两名警察无视静姝,拉着女子像拖拽什么似的,并劝静姝道:”这位小姐,她是个疯子,不用管她。“
那女子又被扔了回去。
静姝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快速走到那女子身边。那女子已经没有气力,睡在草地上啜泣,静姝伸手将她拉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女子只是低声啜泣,摇着脑袋,并不回答。
静姝打量她穿的衣裳,虽然脏兮兮的,却很显然是上等人家才穿的起的布料。也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
静姝拿起手帕替她擦脸上的灰尘和泪水,刚擦了两下,她伸手接过,瞥了静姝一眼,哽咽着说了声谢谢,缓缓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静姝心里十分同情,望着她那蹒跚的背影,心中忽然想:也不知她的家人在哪里,只怕是家中遭了什么变故无家可归,这样冷的天……这个新年一定不好过了。前世的自己又比她好得了多少,她自己勉强能糊口,逢年过节,那可恨的父亲和弟弟还都来搜刮自己。
静姝猛然想到了何秀苑,何新出狱后,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找她的。立即便赶往何秀苑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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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敲了几声门,开门的人还是那个小翠。
小翠热情地招呼道:”你是何小姐的那个朋友喻小姐,喻小姐,请进。“
静姝笑道:”难得你还记得我,何小姐在家吗?“
”在的。“小翠说,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您先在沙发上坐一会,何小姐在楼上休息,我去叫她。“
目送着小翠上楼,静姝才收回视线,抿了一口茶,去放茶杯的时候,发现埃几上放着一只烟灰缸,里面还有烟头,应该是最近两天才抽的,何秀苑是不抽烟的,上一世不抽,这一世应该也是不抽的,小翠不抽烟,这烟头八成是男人留下的。
”喻小姐,“小翠边下楼边道,”我已经通知何小姐了,她在穿衣服,很快就下来。“
静姝笑了笑:”这个时辰了,何小姐还没起床吗?“
小翠道:”是啊,昨晚家里有客人,何小姐忙到很晚才睡。”
静姝盯着她问:”昨晚有客人?“
小翠点头。
静姝站起身道:”方便我四处走走,看看何小姐的家吗?“
小翠道:”您随意。”
静姝在屋子里随意地踱来踱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后来眼睛不经意地一扫,发现了鞋橱边上一把雨伞,仿佛在哪里见过,静姝正盯着那雨伞看得出神,冷不防有人伸手从背后揽住了自己的腰,吓得一跳,回头一看,竟是何秀苑。
何秀苑笑容满面地对她道:“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静姝道:“知不知道,你刚才吓我一跳,怎么起来这么晚?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何秀苑笑道:“天冷,还不让人睡懒觉了?”说着伸手摸她的下巴,"你管得可真宽,像是管情人一样。”
静姝有些不自在,转身坐回沙发上道:”马上要过新年了,你不打算回家过年吗?你老家是哪里的?不打算和亲人一起过年吗?“
何秀苑道:”我就在这里过新年,没有亲人,亲人都死了。“
静姝道:”是吗?我怎么听别人说,你还有个弟弟呢?我还听说,你弟弟是个不三不四的地痞,张口闭口就知道问你要钱。“
何秀苑转了转眼珠,问道:”你听谁说的?“
”朋友说的。“
何秀苑笑道:”你要是没有刻意去打听我,不可能知道我还有个弟弟,可见,你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没错,我是有个弟弟,跟你刚刚描述的一样。最近还常来找我呢,我都没钱给他了。“
静姝当即掏出许多钱来递给她:”你先拿着。”
何秀苑也不推辞,接过来数了数,冲她妩媚地笑道:“你是要养我吗?给我这么多钱,我从来没有一次收到过这么多钱。”
静姝气得站起身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不要再这样过下去了,别再靠别人给钱过日子了。这些钱是给你自食其力的。我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往外走。
何秀苑追出来喊道:“你说真的吗?”
“当然。”
何秀苑道:“那你走吧。”
静姝继续往前走,忽然听见她在身后大声喊道:“我保证你还会再回来找我的——”
静姝加快了脚步一直走,脚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也不仔细看路,好几次险些被石子绊倒了,从何秀苑家里出来不远,便是一条深深的弄堂,弄堂口停着许多拉黄包车的师傅。
一见静姝过来,黄包车师傅纷纷上前揽客,静姝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随意坐了一辆,师傅问她去哪里,问了好几遍,她才精神恍惚地答:“去喻公馆。”
黄包车车轮呼呼地转起来,一路颠颠簸簸,静姝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当何秀苑说出那句”我从来没有一次收到过这么多钱“的时候,她脑海里猛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见到那把雨伞的地方,是在邵豫棠的车里。
从来没有一次那是多少次?她不知道他给过她多少次钱。非亲非故的,邵豫棠为什么要给她钱?
现在一切都清楚得很,从前的怀疑是对的,房子是邵四安排的,小翠也是,邵四还经常去看她,前世就是这样的……
那么,接下来,何秀苑会怀孕吗?是不是已经……
静姝已经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脑袋瞬间膨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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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在邵公馆,两家一起商议婚事之后的这半个月里,邵豫棠跟她没再见过面。
第二日凑巧是玉凝生日,玉凝已提前三日给静姝送了请帖。
静姝不得不去赴宴。
邵家这次又派了司机过来接她,只不过这回由王川换成了卢舢。王川是邵家的司机,卢舢原来就在邵豫棠手底下做事,算是邵豫棠的亲信,邵豫棠荣升师长后,卢舢被他选中做副官,兼任着给他开车的职务。
静姝特意穿了邵四当时送给她的礼服、鞋子和首饰,却故意磨磨蹭蹭,让卢舢一直在外面等着。
卢舢并不敢有意见,只是担心回去晚了面对邵豫棠,便忍不住暗示喻家人去请她。
家里人进来催了三遍,静姝仍是一点都不着急。
磨磨蹭蹭好半天,终于才出了门。
邵家此时正是如日中天,七小姐生日,排场自然不小,凡是有点交情的,自然要来拜会一下,只是挤破了脑袋都不一定能拿到邀请帖。邵豫棠将和静姝订婚的消息并没有公开,各路家世显赫的名媛、包括许织云之流的当红影星都是抱着满心的期待过来赴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