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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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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云生补充说:“喻六小姐刚刚和邵四在一起, 我听见他们说要走了。”

    美玉向后抚弄了两下头发, 伸了脖子过来亲吻他,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由着她亲吻了几下,马上又别过脸去发呆。

    “怎么了吗?”美玉见他的兴致好像在渐渐丧失,唯恐自己无意间惹他不高兴了, 急忙伸手过去帮忙他解。

    被她的手一触碰,顾子铭浑身一个激灵, 身子膨胀得愈发厉害了, 提着裤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去, 又忙着找鞋又忙着系腰带的。

    美玉急道:“怎么, 你这就要走了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找到了鞋, 顾子铭一边穿一边扎领结,手忙脚乱的也不理会美玉,皮鞋后梆子还没提上, 将就着跳去沙发旁,捡了马甲上衣,摸出一沓钱,数也不数,径直向床扔去:“我出去之后,你别急着出去, 半个钟头后你再出来。”开门走了出去。

    贺鸣和高云生已经走远了,顾子铭急匆匆向舞厅去,找了两周, 不见人影,又赶往正门,到了门外,却见邵豫棠的汽车已经发动,车尾一抖,排出一片烟气,风驰电掣地驶入夜色中去。

    喻静姝和邵玉芳回去时又都坐在后排。自百乐门里出来时喻静姝就感觉忘了什么,车开了才想起原来是落了邵豫光,本不想问,转念又想万一是他们忘了叫邵豫光呢?应该怎么称呼?直接叫邵豫光吗?随口问了一句:“二嫂,刚刚是不是落了一个人,你五弟晚上怎么回来?”

    邵豫棠抢道:“别为他担心,他怎么样都有办法回去。”

    玉芳点头说:“他必须要玩得尽兴才肯回来。”说时暗暗打量静姝和豫棠。两人的关系好像近了,至少豫棠主动回答她的话;但又好像比从前还远了,静姝不像从前那样主动跟他找话了,目光也不在他身上过多流连。

    两旁的街灯和建筑迅速向后退去,人影也是闪一下就不见了。喻静姝望着车窗外的一切,心里只期盼着快点到喻公馆,这时听见玉芳问邵豫棠:“二哥下个月要结婚,家里筹备得怎么样了?”她说的二哥是邵振鹏,邵振鹏离过两回婚,前妻都没留下孩子,这一回是先生了个孩子,办了满月酒之后才宴请亲朋好友举行婚礼的,但已在报上登过结婚消息了。

    邵豫棠回答说:“我不关心这事,不知道。”

    喻静姝心想:二嫂说的这二哥,是和三嫂从前相识的那个人吗?

    楼梯上,玉芳和静姝碰着了喻太太,喻太太笑道:“老太太讲,你们去吃好吃的了,上哪去不带上我呀?”

    玉芳连忙迎上前去笑道:“母亲别生气,今天是四爷请客,本想叫上母亲一起的,不过听说那是家新开的,不知道味道如何,也就没有叫上母亲。四爷的车又只能载五个人,我们这几个凑够了数就先去了,那家馆子挺好吃的,四爷还在说,晚些时候,把家里人都带去尝尝味呢。”又道:“四爷去跳舞了,我和六妹先回来了。”

    喻太太笑道:“你这孩子说这么多干什么?真怕我不高兴呀。我开玩笑的,什么大鱼大肉的没吃过。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喻太太心里知道静姝和玉芳是一起被邵豫棠送回来的,并没有责怪静姝,心想反正过不了多久,要送她去国外的。问静姝道:“我见你房里书桌上摆了几本外语书,是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吗?”

    静姝点头:“我明天开始学。”

    喻太太又道:“ 正好,下个礼拜你表姐要来看我,她留过洋,外语比女先生还厉害,我就不打算给你请女先生了。今天和你表姐通电,我跟她说要留她在咱们家教你外语,她答应了,等她来了咱们家就让她和你住,这事我先和你说一下。”

    静姝惊道:“表姐?”

    喻太太点头说:“你的冬恩表姐。”

    就是那个说服喻家九爷好好练字的冬恩表姐吗?喻静姝心里感觉这冬恩是个比喻五小姐还厉害的角色。要来教自己外语?并和自己一起住?可是她几乎不会说外语。原来的喻六小姐上的是贵族女校,怎么可能不会说外语呢?冬恩表姐一教她,她什么都不懂的话岂不是让人起疑?下个礼拜就要来?这之前她能自学到什么地步呢?

    玉芳走在楼梯上,听见了喻太太和静姝的对话,心想静姝可能要出国了。

    感到时间紧迫,喻静姝一刻也舍不得丢掉外语书,吃饭也拿着,上厕所也捧着,恨不得晚上不休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像在读天书,最开始的时候一窍也不通。`

    霜如把她读书用功的事告诉了喻太太,喻太太十分高兴,让厨子做各种好吃的,又炖鱼翅又煲燕窝的派人送来给她补身子。

    勤勉还是有一些成效的,至少喻静姝死记了不少单词,知道怎么默写出来,但是不会读,虽然借了本汉语注音对照英文的书,但读着汉译还是感觉佶屈聱牙,念出来怪怪的,又怕声调不对,羞于张口发音。霜如和皎皎都不懂,听她读的时候,在一边不停地称赞说:“小姐太厉害了!能说这么多洋文!”

    听见她们夸她,喻静姝看着书上的单词beautiful,口中的“臂优替佛”怎么也念不出口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礼拜将要完了,心里惴惴难安。

    门外有人声说笑,皎皎放下手中的活儿对静姝道:“小姐,好像是太太来了。”话落就起了敲门声。喻太太在外头喊道:“静姝,你冬恩表姐来了。”

    喻静姝心里一咯噔,怎么今天就来了?赶紧合书起身,理了理鬓,整了整衣袖,等喻太太牵着尹冬恩进来的时候已是端好了姿态,面含笑容,走上前去迎接,同时将喻太太身边的尹冬恩快速打量一遍。这表姐穿着淡蓝色的西洋裙,配着和裙摆颜色一致的高跟鞋。青黑的发都烫成一条一条的卷儿,用珍珠夹夹着垂到脑后,像一簇簇盛开的紫藤。大眼睛,宽阔的双眼皮,和喻太太的眼睛有点像。文文静静的,透着一股书卷气,却能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感觉。静姝待要开口,冬恩已先对她点头:“静姝表妹。”

    静姝笑回了一声:“表姐。”

    喻太太拉着冬恩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怜爱,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问冬恩:“你母亲最近可好?她头疼的毛病好些了没?”

    冬恩道:“姨母放心,家母都好,头疼的毛病最近没犯了。她一直惦记着姨母,想来看看姨母,但我祖母病着,她在家里离不开身。托我带了些东西交给姨母,我交予王妈了……”

    喻太太道:“我也想去看看她呢……”

    静姝在一旁听着喻太太和尹冬恩的寒暄,插不上一句话。不过听着冬恩讲话的方式和语气,静姝感觉她会是个好相处好说话的,心里的大石块往下落了一截。

    喻太太先好言交代了冬恩教静姝外语,而后又拉着静姝的手和冬恩的放在一起:“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表姐妹俩说话了。”起身交代霜如:“记得把里面的那个房间打扫干净了,给表小姐整理出来。”

    霜如道:“太太,我早就整理了。”取了尹冬恩的行李去放,皎皎在一旁忙着倒水。

    喻太太一走,冬恩看着静姝的神色就不太一样了,冲她眨了眨眼睛,悄悄问道:“静姝,我不记得你的英语挺好的嘛,圣玛丽亚女校不是一向最重视英文的吗?你怎么还要我教了?跟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不想去国外,想拉我来替你说服姨母的?”

    什么?静姝的确也不想去国外,她想她就是去圣玛丽亚女校上学,可能都要适应很长一段日子,去了定然落于人后,不知要追赶多久,别提去语言陌生的异国他乡了。更何况,她前几日似乎在百乐门看见了何秀苑,她不能走。她还有原来的身体,等她确定了龄姐的唱团里有自己的原身,不管原身被谁的灵魂占据着,她要立刻帮何秀苑把签给唱团的身契拿回来……

    喻静姝笑道:“竟被表姐看出来了,我的确是不想出国,所以想请表姐帮忙。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我现在的外语并不好了,还是想让表姐教我。表姐一定要问为什么。说来话长,我现在慢慢说予表姐……”

    便开始从生病讲起,讲罢问冬恩:“表姐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失忆很荒唐?”

    尹冬恩听罢摇头说:“我竟不知道你生了一场病,我不觉得失去记忆荒唐,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一本书,上面有记载过人会失忆,所以我信。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

    傍晚的时候竟下起暴雨,雨势持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渐渐小了,仍是时断时续,滴滴嗒嗒。阳台上种了一盆芭蕉,静姝被雨打蕉叶声吵醒了。昨晚与冬恩聊至夜半,冬恩此时还在睡觉。皎皎和霜如早已起了床,静姝也起来洗漱。

    “咚咚咚——”一大清早竟有人敲门。皎皎去开了门。原来是家里负责检查信箱送信的人,送信人把信递给皎皎:“六小姐的信。”

    喻静姝听见了,吐出漱口水,走出来接到手里。信封上写着“喻静姝女士亲啓”,不知道是谁寄来的,她猜测是从前喻六小姐的朋友。拆开来,没想到里头还套着一层信封,用红蜡漆封,红蜡周围贴着几片风干的红玫瑰花瓣,花瓣被故意剪成了心形,颜色也没有褪,还保留着深红。

    喻静姝眼皮突突直跳,来了种不太好的预感,已经猜了个七八分。心想那外面套一层信封定是为了掩人耳目,莫不是从前爱慕喻六小姐的人写来的求爱信?喻静姝先大胆地猜测了一番,去看皎皎和霜如,她们都忙着无暇顾及这边呢。

    喻静姝转身走去一边,迎着窗子轻轻拆开来观,见那信的内容是:

    静姝女士雅鉴:

    昨夜骤雨折叶摧花,余又忆起女士,辗转三更。寐时鬓影入梦,醒时衣香萦怀。虽知山有木兮木有枝,怅然若失间余仍不能自已,于是冒昧提笔。

    公馆幸会女士。白玉无暇,有女如玉。女士花容月貌,瑶池仙子自愧,洛水女神见羞。

    纤纤玉笋,六寸肤圆。脱履一见,便知可怜。女士息怒,余以身家性命起誓,余后来决无冒犯之意,此时亦发自肺腑。

    望日月圆,盼女士瞻之,明光清辉,便如余心。丁香虽谢,豆蔻亦凋,余心却坚如磐石,但为汝转,但为汝移。

    余以为女士笑容尤美:靥开香辅,睇眄流光。遥祝女士笑口常开!

    xxx顿首

    黑色的钢笔字写的很是潇洒。落款竟不提名?喻静姝盯着信仔细瞅了几眼,每瞅一遍眼皮就跳得愈发厉害了。脱履?莫不是那个家伙?“纤纤玉笋,六寸肤圆。”喻静姝看出这一句是形容女人脚的。细细的雨丝被风片送进来,扑在脸上凉沁沁的。纸上沾了水迹,钢笔字一点一点地逐渐晕开。

    喻静姝急忙折叠起来往信封里装,装完撕下了玫瑰花瓣揉碎了,回身一瞅,瞅准了书架,搬了个凳子踩上去,在最上一层书架里随意挑出一本书,把信夹了进去,没夹好,放书的时候信封又掉下来。望着地上“喻静姝女士”几个字,不知怎么的,脑中瞬间出现了前世捡的那份《画报》上面刊登的一段话。

    “xxx先生、喻静姝女士婚礼誌喜。”

    “xxx先生”、“喻静姝女士”,两个名字竖排并列,下面是竖着的“婚礼誌喜”几个黑色大字。再后面就是“佳偶天成”、“百年好合”之类的一长串贺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