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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辰九面色淡淡,脸色带着几分伤痛的样子。 </p>
“不用了,省得让她伤心。”男人淡淡冷漠地道。 </p>
他更怕,万一他出现后,苏黎突然改变主意,又要他去督军府求情,不肯走了怎么办? </p>
女人,没了这个还可以再有其它的。 </p>
但他的前途不可毁。 </p>
为了个女人去得罪督军,他又不是活腻了。 </p>
车子又停了会儿,张奎再度询问:“老板,我们现在是去码头,还是租界那边?” </p>
说到租界,陆辰九脸色变了变。 </p>
苏薇那小蹄子,已经被禁足有些日子了。 </p>
不知还要关多久。 </p>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开车,有点事。” </p>
陆辰九不知琢磨着什么,突然吩咐道。 </p>
“是。” </p>
张奎走了,陆辰九坐进了驾驶室,启动车子朝着苏公馆开去。 </p>
*** </p>
秦凤云等到女儿看不见了,才收回落寞的心,转身进屋。 </p>
苏薇拽了拽刘云慧,悄声请求:“妈,我想出去下。” </p>
刘云慧回眸,狠狠一睨,焉能不知她心里想什么。 </p>
“不行!” </p>
“妈??”苏薇拽着她的衣袖,小声撒娇,“我很快就回来!” </p>
“你不许——” </p>
刘云慧咬着牙,正要训斥,苏薇已经按捺不住,转身就跑了。 </p>
她又不能大喊大叫地把女儿拉回来,只好硬着头皮进屋。 </p>
好在,苏泽安慰着秦凤云失落伤感的情绪,也无暇顾及其它。 </p>
苏薇刚跑出家门,背后一辆汽车开过来。 </p>
车子紧急刹住,她吓了一跳,回头就要开骂。 </p>
不料定睛一看,开车的人令她暗地一喜! </p>
毫不犹豫地,她左右看了看,利落地拉开车门钻进去。 </p>
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朝着租界那边而去。 </p>
苏薇扭头,看着开车的英俊男人,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热切。 </p>
陆辰九回头看了她一眼,调侃:“怎么,不认识我了?” </p>
苏薇嘴巴一扭,收回视线:“苏黎上前线了。” </p>
“我知道。” </p>
“那你怎么都不来送她?” </p>
陆辰九抿着唇,没说话。 </p>
苏薇突然眼眸一瞪,“不会这就是你搞的鬼吧?” </p>
“怎么可能!” </p>
陆辰九脸色淡淡。 </p>
“我还没这个能耐。这是督军府下的命令。” </p>
苏薇皱了皱鼻子,奇怪又疑惑。 </p>
“我总觉得这个命令有点奇怪,前线战事都紧张到这个地步了吗?就算要征用医生,也应该男性优先啊。” </p>
陆辰九依然没什么反应,凉凉地打击道: </p>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p>
“切!” </p>
苏薇的脑子本来也不会操心这种家国大事,当即不聊这个。 </p>
车厢静默了两秒,她娇羞又蛮横地问: </p>
“这么多天,你想我没?” </p>
“没想你我会在第一时间来找你吗?” </p>
“你是来找我的?”苏黎挑眉,冷哼,“我还以为你是来给苏黎送行的,迟到了呢!” </p>
陆辰九没理会这话,只是脸色一沉,问: </p>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没把我供出去吧?” </p>
“没有。” </p>
苏薇翻翻白眼。 </p>
“瞧你这点出息!这几天不会吓得寝食难安吧?” </p>
男人沉脸:“你以后回家注意点!” </p>
苏薇生气,“怪我?谁让你那天弄得我颈子上都是痕迹?” </p>
男人回眸,看着她笑了笑。 </p>
“谁让你那么勾人??” </p>
女人前一刻还刁蛮的嘴脸,顿时又娇羞起来。 </p>
“你坏死了??” </p>
*** </p>
苏黎坐上车,视线还时不时朝车外看看。 </p>
陆辰九知道她今天走,怎么都不来送一下? </p>
她想,是不是码头上有什么事耽误了。 </p>
又或者,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p>
车子没行驶多远,停了住。 </p>
她回过神来,还没弄明什么事,车门便被打开。 </p>
“苏医生,麻烦转前面的车统一出发。” </p>
“好的。” </p>
她抱着行囊下车,看到前面一溜停着的运兵车,还有不少家属来送行,依依不舍地垂泪。 </p>
她也朝着那些车走去。 </p>
可还没走到那边,斜刺里一个身影将她拦住。 </p>
“苏医生,请上车。” </p>
魏寻拉开车门,看着她。 </p>
苏黎吓了一跳,视线随即朝里看去。 </p>
陆宴北气魄凌人,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在车外都能感觉到。 </p>
抵触与排斥写满全身,她干脆地拒绝: </p>
“不用了,我就坐那些车挺好??” </p>
她错开身,准备走掉。 </p>
魏寻又拦了下,低声道: </p>
“苏医生,少帅赶时间,您还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惹他不悦了。” </p>
苏黎咬着唇,僵持。 </p>
很快,前方的车队开始动起来。 </p>
周边还有送行的老百姓围着,她害怕被人发现,只好咬咬牙,低身钻进车里。 </p>
陆宴北坐在另一边靠窗位置。 </p>
女人进来,车门拍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p>
膝上摊着一张军事地形图,他拧眉沉思,侧脸冷峻,似乎对外界一切都未曾感应。 </p>
魏寻上车,等了会儿,前方的车子行驶后,他们也跟上。 </p>
苏黎抱着行囊,只在上车时看了这人一眼。 </p>
他不理不睬,冷漠倨傲,倒正好让她清静。 </p>
渐渐地,她也放松下来,就当身边没这人似得。 </p>
车子快出城了,她依然眼巴巴地望着车窗外。 </p>
心底里,还是盼着陆辰九会追上来,为她送行。 </p>
她哪里知道,陆辰九早已迫不及待地载着苏薇去了租界,翻云覆雨了。 </p>
“他不会来的。” </p>
气氛凝滞的车厢里,男人清冽质感的声音突然响起。 </p>
苏黎身子一震,回头看向他。 </p>
继而,又抿着唇收回视线。 </p>
“你从来没想过,他或许就盼着你离开?” </p>
陆宴北见她充耳不闻,明明心里失落又难过,还要故作坚强,忍不住又刺激一下。 </p>
果然,苏黎忍不住了。 </p>
“怎么可能!辰九当然不希望我离开!都是你,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她低斥,愤怒。 </p>
“卑劣?” </p>
陆宴北仿佛听到了笑话,冷哼了句,双手执起军事地图,继续研究。 </p>
“他背着你做了什么,恐怕你一无所知。” </p>
苏黎回头看向他,眼眸紧凝。 </p>
“你什么意思?” </p>
“你何不去问问他?” </p>
“我倒是想问,你敢放我回去吗?” </p>
“我劝你最好不要现在回去,否则受不了打击。” </p>
陆宴北每句话都透着暗示,只可惜苏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p>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图,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我已经跟辰九订婚了,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 </p>
陆宴北没说话,菲薄的唇角勾了勾,脸庞微微歪向车窗一侧,依然盯着地图。 </p>
苏黎瞪着他,心里累积着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 </p>
外面阳光很好,虽冷,但一片明媚。 </p>
那暗黄粗糙的纸张也被阳光照的明亮了几分,淡淡的光线反射到男人刚毅冷峻的五官上,越发添了些高贵。 </p>
苏黎恨恨地收回视线。 </p>
衣冠禽兽真没说错。 </p>
谁能想到这样英俊高贵的皮囊,内里却龌蹉不堪,恶劣至极! </p>
他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一个婚约在身的女人。 </p>
还要恶语中伤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 </p>
苏黎心里,原本还有点怨恨陆辰九,怨他不肯挽留自己。 </p>
可这会儿,情绪悄然变化,她又觉得自己愧对辰九,再也没脸见他了。 </p>
城外,泥土地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厉害。 </p>
苏黎起初靠着车窗,离男人远远地。 </p>
可渐渐地,被颠到中间来。 </p>
她颠的难受,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咬牙硬撑着。 </p>
陆宴北原本还在看军事地图,后来车子颠簸,他便也没看了。 </p>
他早就习惯这种路,颠簸碰撞是难免的。 </p>
所幸体重大,也不会抛起来。 </p>
可身旁的女人就不一样了。 </p>
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几乎每次颠簸都把她甩起来。 </p>
很快,他便察觉到那张脸有点不对劲儿。 </p>
她若是开口服句软,他肯定就拽着她过来一起坐。 </p>
可她被甩到中间又默默挪回去,一手越发用力地拽着扶手,也不肯朝他靠近一分。 </p>
他瞧着,心里冷笑,越发觉得这女人有意思。 </p>
倒是魏寻,回头看了眼,客气地问: </p>
“苏医生,你还好吧?这外面的路不比城里,都是这样子的。” </p>
苏黎本来是不晕车的,但这会儿被颠簸的心里难受,一开口怕就要吐出来。 </p>
只好强忍着,对他笑了笑,又摇着头。 </p>
魏寻把视线收回时,刻意看了眼陆宴北。 </p>
可是,这人面容冷峻,眉眼淡漠,并没有任何指示。 </p>
他只好默默地又收回视线。 </p>
苏黎越来越难受。 </p>
不止是晕车的那种难受。 </p>
还有小腹部,也隐隐作痛起来。 </p>
起初她没多想,以为是颠簸的。 </p>
后来,那种疼痛越来越明显,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月事来临前的征兆。 </p>
心里一喜,她顿时松了口气。 </p>
要来月事,就说明没怀孕。 </p>
没怀孕! </p>
可紧接着,她便苦恼起来。 </p>
她身子弱,每次来月事都疼得死去活来,得在床上躺大半天。 </p>
而今天,他们在开赴前线的路上。 </p>
颠来簸去,她晕车难受?? </p>
她一想着这两种痛苦要交织在一起,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p>
晕车还能忍,可月事要来这怎么忍? </p>
她怕再耽误下去,弄脏了衣服就更麻烦了。 </p>
不得已,终于,她开了口: </p>
“能不能,停一下车?” </p>
陆宴北回头看她。 </p>
魏寻也立刻转过身来。 </p>
见她一手扶着胸口,脸庞痛苦地皱着,数次作呕,魏寻没等陆宴北下命令便赶紧让司机靠边停了车。 </p>
苏黎推开车门,都没来得及下去,狼狈地吐出来。 </p>
真是失算。 </p>
她应该带一些晕车药的。 </p>
她是西医,能弄到洋人服用的那些晕车片。 </p>
洋人漂洋过海,靠着那些小药片都能奏效,何况她只是坐车。 </p>
实在是吃了没经验的亏。 </p>
吐完之后,心里舒服了不少。 </p>
她下车,怀抱着行囊,怯怯地看了眼车里的男人。 </p>
“少帅,我有事??等会儿回来。” </p>
陆宴北看着她,还没说话,漆黑眸底已经溢出讥诮。 </p>
“你想当逃兵?” </p>
她急声辩解:“当然不是!我??” </p>
话说一半,她脸色突然一变,越发惨白,继而匆匆转身,朝着路边的小山包后面奔去。 </p>
车上几人都没说话,想必都明白,怕是内急。 </p>
陆宴北看着车辆一一经过,扬声问道: </p>
“什么时辰了?” </p>
魏寻道:“已经晌午。” </p>
“通知队伍,前方找个开阔地带,休整一下再赶路。” </p>
“是。” </p>
他们的车子也往前开了点,停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地带。 </p>
荒郊野外,苏黎纵然孤身一人,也觉得难堪。 </p>
她一个姑娘家,还是第一次在野外处理这种事! </p>
收拾行囊时幸亏准备了月事带,否则现在真不知要窘成什么样子。 </p>
可纵然有所准备,她依然觉得无所适从。 </p>
军队里都是男人,她一个女子有诸多不便,现在又加上月事?? </p>
她越想越绝望,心里对那个始作俑者也越来越恨! </p>
收拾好自己,她终于稍稍放心了点,转身回去。 </p>
原以为车队早已经远去,只剩陆宴北的车子停留等候着。 </p>
谁知前方不远处,大部队都停了下来,休整饱腹。 </p>
她回到车边,脸色依然惨白,人也没什么精神。 </p>
魏寻给她递来干粮。 </p>
“苏医生,吃点东西吧。” </p>
苏黎靠在后车座上,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p>
“不用了,谢谢。” </p>
她行囊里装有干粮,母亲为她准备了不少。 </p>
只是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p>
魏寻迟疑,还想再劝,可见她这副模样,估计也吃不下,只好作罢。 </p>
那边,陆宴北瞥见魏寻拿着干粮又回来,眼神淡淡地也没什么反应。 </p>
魏寻见他如此淡漠,话到嘴边也没开口。 </p>
他搞不懂,少帅明明就对苏医生有意思,怎么又这样冷漠? </p>
苏小姐没有行军打仗过,受不了这个苦很正常,他多关心两句也是好的。 </p>
可这一个冷,一个倔,就跟仇人似的?? </p>
魏寻觉得自己好好一个副官,什么时候竟成了红娘。 </p>
时间紧迫,队伍稍稍休整就再次上路了。 </p>
苏黎靠在车门边,双手紧紧按压在腹部。 </p>
陆宴北从另一边坐上车时,她什么反应都没有,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p>
车子一动就又颠簸起来。 </p>
苏黎立刻睁眼。 </p>
大概是车子颠簸扯到了某根神经,腹部疼痛陡然加剧。 </p>
浑身一个冷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p>
她强忍着,只觉得头皮都一阵一阵发麻。 </p>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天气越来越冷,她觉得浑身如坠冰窖一般,意识随着剧烈摇晃的车辆游离在昏睡边缘。 </p>
陆宴北的确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 </p>
甚至刚才看到她晕车呕吐时,他心里还在烦躁。 </p>
只觉得女人都是麻烦! </p>
可这会儿,见她难受的脸色煞白也强忍着,他突然又对这柔弱的女人生出几分敬佩。 </p>
就那么排斥他? </p>
宁愿难受死也不肯向他屈服? </p>
脸色不知不觉阴沉下来,他索性闭目养神,也不去管她有多痛苦难熬。 </p>
直到,一个绵软的重量砸下来—— </p>
陆宴北蓦地睁眼,看着倒在怀里的女人。 </p>
起初,以为她是投怀送抱。 </p>
定睛一看,她何止是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p>
她闭着眼,眼皮很微弱地撑起一些,又缓缓阖上了。 </p>
“喂!” </p>
男人几乎毫不犹豫地抱住她,一手拍在她脸上。 </p>
苏黎皱着眉,意识徘徊在昏迷边缘。 </p>
毫无血色的唇瓣艰难地蠕动着,可却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p>
陆宴北俯耳靠近,终于,听到她呢喃: </p>
“疼??好疼——” </p>
“疼?”男人回头看她,脸色一紧。 </p>
“哪里疼?” </p>
魏寻转身过来,见状吓了一跳。 </p>
“少帅,这——” </p>
“继续开车。” </p>
陆宴北冷冷命令,魏寻立刻转过头去,“是。” </p>
他问哪里疼,苏黎听见了。 </p>
只是,意识游离中,她已经没了力气再去回应。 </p>
陆宴北是第一次见晕车晕到这种地步的人。 </p>
不清楚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只好吩咐司机: </p>
“开快点,去前面的医疗车找个医生来。” </p>
“是。” </p>
“不用??” </p>
话落,他怀里近乎昏迷的女人,又发出微弱的声音。 </p>
陆宴北倏地低头看向她,眉心不自觉地拧紧,看着她开始冒虚汗的额头。 </p>
大掌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这才察觉,她不止是面无血色,整个人也冷得跟冰块似的。 </p>
“很冷?” </p>
问这话时,他已经捏住了女人的手,果然,手指跟浸在冰水里似得。 </p>
“嗯??我来月事,不舒服,不用找医生——” </p>
躺在他怀里,苏黎觉得好受了些,意识又渐渐清醒过来。 </p>
她自己就是医生,而且留洋受过西方教育的。 </p>
她知道女人在这几天会出现的身体不适,也没必要隐瞒。 </p>
如果陆宴北思想封建,觉得这个时候的女人是“不干净”,甚至“不吉祥”的,那就把她送回去好了。 </p>
正好,她因“祸”得福。 </p>
所以,她故意直接说出来。 </p>
陆宴北听得眉心一拧,没反应过来。 </p>
直到发现魏寻尴尬骤变的脸色,他才突然明了“月事”是什么。 </p>
可他不懂,女人来月事会这样痛苦?还会昏厥? </p>
她自己就是医生,既然她说不用找医生,那就算了吧。 </p>
车子继续前进,陆宴北护着她躺在腿上,视线一直盯着她的脸。 </p>
那双细手冰凉入骨,他沉默了会儿,温热厚实的大掌捏住她的手,暖在掌心。 </p>
苏黎没说话,一直闭着眼。 </p>
浑浑噩噩中,感觉到那一丝温暖源源不断地从指尖传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