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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p>
黎彦洲倚在车外,低头抽烟,一边等乔西办完手续出来。</p>
他打从乔西进局子之后,到现在,都不知道抽了多少烟了。</p>
烟盒空了四五包是一定有的。</p>
昨儿,他想方设法的接受了乔西是个小偷的设定。</p>
到今儿,却告诉她,乔西不是小偷,她是生病了。</p>
而且,病得很严重。</p>
昨儿之前,他还主动吻了乔西,甚至慢慢在心里都要开始认真对待这丫头对自己这份浓烈的情感了。</p>
可结果,医生却告诉她,这只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在那小丫头心里,他黎彦洲不过就是个物件,就像小时候的玩具一般。</p>
爱情?</p>
谁小时候会和自己喜欢的玩具谈恋爱呢?</p>
狗屁爱情!</p>
黎彦洲刚把一支烟抽完,烟头还没捻灭,乔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p>
见到门口一脸苍白的乔西,他还愣了一愣。</p>
漆黑的眸子瞬时深陷了进去,喉咙莫名有些发涩。</p>
他把烟头扔在脚边,用脚尖踩灭,又俯身捏起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这才把目光又落回到乔西身上,“乔西,回家。”</p>
乔西晃了一下神。</p>
那双看起来有些浑浊的水眸里,掀起了一圈圈涟漪,最后无声的点了点头。</p>
黎彦洲替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p>
乔西坐进去。</p>
黎彦洲下意识的要替她扣上安全带,可脑子里忽然又蹦出了刚刚心理医生的那番话。</p>
黎彦洲眸色一沉,收回了手来,“把安全带扣上。”</p>
乔西愕然的看他一眼。</p>
他却已经折身离开。</p>
乔西盯着手里的安全带,看了好几秒。</p>
最后,自己乖乖的把安全带扣上了。</p>
本来,她也以为黎彦洲会帮自己的,可结果……</p>
他没有。</p>
为什么呢?</p>
乔西想,是因为他开始嫌弃自己,厌恶自己了吗?</p>
是自己偷东西的行为,让他不高兴了吗?</p>
乔西抿着唇,小手抠着安全带,不敢偏头看他,也不敢多问一句。</p>
黎彦洲开着车,往家的方向去了。</p>
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p>
乔西不说话其实也挺正常,她这丫头从来话少。</p>
可黎彦洲不说话,就显得特别反常了。</p>
乔西其实一直在等他说话,问她也好,责骂她也行,可偏偏,他就是一句话没有。</p>
黎彦洲觉得车厢里是前所未有的压抑感。</p>
他将车窗滑下来,试图透气。</p>
冬天的风,刮过来,就跟刀子似的,划在脸上,又冷又疼。</p>
可偏偏,能让他浑浊的思绪变得清明。</p>
或许,医生说的话是对的,他应该好好审视审视自己和这丫头的关系。</p>
黎彦洲又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叼嘴里,点燃,抽了一口,就把烟送到了窗外去。</p>
还是担心熏到身边的小丫头。</p>
他偏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不介意我抽烟吧?”</p>
乔西摇头。</p>
她不介意。</p>
他想干嘛都行。</p>
只要……</p>
不讨厌自己。</p>
“谢谢。”</p>
黎彦洲道谢,弹了弹手上的烟灰。</p>
黎彦洲一声‘谢谢’却让乔西懵了一下。</p>
她回头,看了眼黎彦洲。</p>
黎彦洲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般,情不自禁的也偏头看了她一眼。</p>
两人视线对上,一股异样的,很莫名的电流,从两人之间流过。</p>
可是,谁也不抓住这到底是什么情愫,什么感觉。</p>
却忽而……</p>
“砰——”一声……</p>
车子猛地撞到了前面车子的车尾。</p>
因为,前方忽然红灯。</p>
黎彦洲的视线却全在乔西身上,心绪也是乱七八糟的非常不稳,这会儿他根本没有注意前面的路况,并不知道前方的车早已慢慢踩着刹车停了下来。</p>
他一个不留神,车头就直接给撞了上去。</p>
还好,车速不快。</p>
加上又系了安全带,谁也没受伤。</p>
黎彦洲看了眼乔西,确定她连脑袋都没磕到之外,放心了下来。</p>
恰时,前方的车主,已经一脸不耐烦的走过来敲他的车窗了。</p>
可黎彦洲比他更烦。</p>
烦的倒不是车,是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p>
他将车窗滑下一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钱夹。</p>
钱夹里有一沓厚厚的现金,少说也有两万左右。</p>
他想都没想,直接把现金全抽来,递给了外面那人。</p>
他就是台普通的日系车,不过十来万的样子,而且,撞得不算严重,尾灯都没撞坏,去修的话,绝对不会超过五千块。</p>
但黎彦洲现在没心情跟人周旋任何事情,所以,破财消灾,用多余的钱把人打发了就行。</p>
那人本就是下来商谈赔偿事情的,没想到这还没开口人家就递了钱过来。</p>
他以为能要个一万就是顶好的,毕竟虽然人家开着豪车,但也不见得就是蠢,可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好几万。</p>
这人还不赶紧拿了钱,屁颠屁颠的回了车上去。</p>
这一撞,他铁定是赚了的。</p>
待前方的车主上车,刚好红灯闪过,绿灯亮起,黎彦洲车盘一甩,迅速超过他,往前去了。</p>
乔西看出来了,黎彦洲今天开车心不在焉,而且,情绪很不佳,没有耐心,甚至有些狂躁。</p>
他怎么了?</p>
“黎彦洲。”</p>
乔西想问问他。</p>
黎彦洲回头看她,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布上一层红血丝,“你先别跟我说话。”</p>
他声线全然沙哑。</p>
乔西一怔。</p>
黎彦洲扭回头去,继续开车。</p>
车开得飞快。</p>
乔西还是第一回见他这样。</p>
她紧张的抓紧了旁边的扶手。</p>
黎彦洲现在是在生她的气?</p>
不允许她说话,是讨厌她?</p>
这个结果,乔西并不意外地。</p>
她早料到会如此吧!</p>
****</p>
回到家里,文妈见到一前一后进门的黎彦洲和乔西,正要上去打招呼,却被两人之间莫名的气氛给拦住了。</p>
怎么回事?</p>
黎彦洲双手抄在口袋里,大步往前走着。</p>
他脸色非常难看,薄唇抿着,清隽的脸上像是布上了一层寒霜。</p>
镜片下那双眼睛里,更是寒光遍染,又还透着一丝低恼之气。</p>
他步子迈得很大,让乔西有些追不上。</p>
乔西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般,一直低着脑袋,讷讷的在他身后跟着。</p>
他步子大,她步子快。</p>
一步并做两步的跟在他身后,追着他上了楼。</p>
黎彦洲经过她的卧室,准备回自己房间里去,可身后,一只小手却弱弱的拽住了他的后衣摆。</p>
黎彦洲不回头去看都知道,身后人是谁。</p>
他闭了闭眼。</p>
不知怎的,那一刻,脑子里响起的全是心理咨询师提醒他的那些话:“乔西对你有很深的依赖症,并且乔西好像把这种依赖误判成了是爱情。”</p>
误判成是爱情!</p>
可实际上,不过把他当做了小时候的玩具罢了!</p>
黎彦洲睁开眼,没有回头,只淡漠的拨开了乔西的手。</p>
乔西的小手,又再次抓了上去。</p>
黎彦洲又拨开。</p>
乔西又继续。</p>
她就像个执拗的孩子,就这么跟他卯上了。</p>
黎彦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允许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p>
最后,他不的不转身,“干什么?”</p>
他以为自己的语气,可能会非常冷硬。</p>
可是,出口的声音,不知怎的,虽然冷,但一对上乔西那双清清粼粼又带着些湿意的眼睛,他的语气就不由得放软了下来。</p>
黎彦洲不喜欢这种感觉。</p>
他强逼着自己放冷态度,看着乔西。</p>
乔西挪着小碎步靠近她,仰高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是在生我的气吗?”</p>
她像只犯了错的小猫儿,又继续同他道:“黎彦洲,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保证,我以后……”</p>
绝对不会再犯了。</p>
绝对?</p>
乔西说不出口。</p>
因为她知道,很多时候,她都是不受控制的。</p>
她不想为了哄黎彦洲开心,就撒谎骗他。</p>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绝对。</p>
乔西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一脸诚恳的同黎彦洲保证道:“我以后尽可能的改正,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再犯错了,你别生我气,好吗?”</p>
听着乔西用这种卑微又软弱的语气,同自己道歉,黎彦洲心狠狠地揪扯了一下。</p>
她哪有错?</p>
她从来就没有错过。</p>
错的人,也从不是她!</p>
她只是一个受害者。</p>
是她的父母,还有苏薇,把一个无辜的孩子,一点一点强逼成了这样。</p>
她没有犯错,她只是生病了而已。</p>
可又有谁愿意生病?</p>
而且,患的还是这种病!</p>
而她,身为一个病人,却一次又一次的跟他道歉。</p>
他又凭什么?</p>
“我没有生气。”</p>
黎彦洲终于开口说话了。</p>
声线沙哑。</p>
喉咙像被利器割破了一般,“乔西,我从来没有因此生过你的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