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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赵家,苏正则一行启程往三千里外的峻祁山行去。
峻祁山,正是苏家仙府所在,依山傍水,林木环绕,风景独好。朦胧的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天边,山腰盘旋的青铺就的栈道,如缕缕飘带缠绕在绿水青山之中,时不时有山泉水漫流将石板打湿。
走进苏家山门,引入眼帘的一个大写的「禮」字,仙门百家中,苏家最重礼仪,讲究朴素、文雅,「禮」字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苏家传世的五百条家规,一百二十四条家训,气势磅礴,及其壮观。
山中建筑多以白墙青瓦为主,连装饰,窗帘纱幔都是浅浅的素色,古朴雅致,好一派仙山景象,以花中君子兰花为族花,设有幽兰雅筑,为供奉苏家先贤及弟子听训之所;以北斗星辰为名设七院,为族人起居之所;设弟子房为弟子门生起居之所;以节气为名设二十四舍,为开山授业时供宾客起居之所;设宴厅,为宴请宾客之所;设万卷阁为苏家收纳藏书典籍之所;设试剑林为苏家弟子习武校场;设观天台,顾名思义。
俯瞰整个峻祁山,房舍呈气势恢弘的两大法阵分布。
放眼远眺,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便是仙人岩所在,山中设结界,分春夏秋冬四季,宛如另一个周天世界,山顶上的授业坛,平坦宽阔,可容纳千人,每年九月由苏家德高望重的前辈开坛授课,玄门子弟都可以来听课。
苏家弟子穿着也极为朴素,统一着浅蓝或白色长袍,袖口领口饰以兰草图样,隆重场合穿的礼服则是兰草和卷云纹结合的图样。简单却又不失大方优雅,挽髻于顶,褒衣博带,宛若来自云端的翩翩公子。
门楣上方楷书镌刻「幽兰雅筑」四字,清新秀丽。门前十级乌黑如墨的青石台阶,象征十全十美。门前宽阔平坦,可容数百人的广场。
一位手持戒尺背手站着一位男子,两鬓微微夹着银丝,眉毛浓黑而整齐,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微微胡茬,身材魁梧,肩很宽,经过岁月的磨练,一看便知,他是一个习于劳心之人。他就是苏家现任宗主苏逸(字:齐光,号:云中君)。
苏正则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眉目低垂,一言不发。
苏逸道:“你可知何错?”
苏正则眼眸低垂,自责道:“擅用招阴旗……害九师弟受伤。”
躲在门外的师弟们见状,知道今天肯定会罚一个人,师父教导过苏家弟子相处,应团结友善,兄友弟恭。他们一致决定一起受罚,冲进来一同跪在幽兰雅筑门前。
苏锦鱼道:“师父,是锦鱼惫懒,学艺不精,今后一定加倍勤学,请师父息怒。”
师弟甲道:“师父,招阴旗一事我们都是知道的,愿与大师兄同罚。”
苏正则冷峻的脸上,眉头微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招阴旗一事与众师弟无关,请父亲重罚。”
“家规五百遍。”
不得不说苏逸是个慈父,师兄弟们手足情深与担当让他倍感欣慰,今天打谁他都心疼吧,索性一并罚了。
天璇院,正在抄家规的苏正则提笔愣神,他从怀中掏出四面小黑旗,果然如他所料,旗面改动过,寥寥添了几笔,便让效果大增,对方一定是个用符高手,但究竟为何要改符咒?
“灵均。”苏逸来到天璇院。
苏正则起身道:“父亲!”
苏逸拿起桌上招阴旗端详一番,道:“被人改动过?”
苏正则道:“是的。”
苏逸道:“可知何人所为?”
苏正则眼眸低垂不语,惭愧地摇了摇头。
苏逸手中唤起掌心焰,将四面小旗化为灰烬,语重心长道:“苏家以修习剑道为正统,这种符文诡术以后慎用。”
苏正则道:“正则知错,谨听父亲教诲。”
苏逸颔首,又道:“昨夜,慎独仙尊传讯告知于我,锁妖塔有异动,这次你带师弟们下山游猎,可又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苏正则沉吟片刻,道:“要说奇怪的,就是百越城,招阴旗被改动一事,不知是何人所为,又是何目的。”
苏逸道:“你一点察觉都没有?”
苏正则惭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没有察觉……”
苏逸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沉着脸道:“对方是个谨慎的人!”
桃源谷。
凌筠连日研读医书,寻觅民间偏方,都无法找到治愈凌勋眼急的方法,整日愁眉不展。这日,凌筠在厨房煎药,要给凌勋试试新的偏方,一边看着炉火,一边翻阅医书。
凌容见她辛苦,道:“师姐,要不我们去找师父吧,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凌筠合上书本,揉了揉睛明穴,道:“弟子出师下山就永不回山,这是师父定的规矩。”
凌容道:“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凌筠摆了摆手,道:“师父一生通透高洁,她知凡尘多情,不沾染俗世凡尘才能长存,她才立下那条规定,下山者永不回山。再说,你知道山门在何处吗?”
凌容想了想,也确实如此,道:“那怎么办?”
凌筠叹道:“哎……只能上峻祁山了,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日启程。”
凌容疑惑,道:“峻祁山?”
凌筠道:“下山前,师父交给我一枚琼琚,她说,如果遇到不能处理的事情,带上琼琚去峻祁山,找一位慎独仙尊!”
“哦!”凌容如恍然大悟般。
凌筠从袖中取出一枚卷云纹琼琚,下山时,师父太清真人说过,见琼琚,慎独仙尊一定会相助。
三人租了马车,赶车是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倒是憨厚朴实,快马加鞭也行了五日有余,到峻祁山脚下,恐凌勋眼疾吓到旁人,便以白纱遮目。,云雾缭绕,一间间白墙青瓦屋舍在云中若隐若现,像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一般。
山门两位白衣胜雪的苏家弟子值守,见三人前来,上前见礼道:“仙子请留步,请问何事,欲访何人?”
凌筠,凌勋,凌容还礼,道:“来访者百越城桃源谷凌家凌筠,求见慎独仙尊。”
弟子甲道:“请仙子出示拜帖。”
凌容诚心,恳求道:“冒昧造访,我们……没有拜帖,还请仙友通融一下。”
弟子甲道:“仙子见谅,峻祁山无出入玉令不可入,无拜帖不可入。况且慎……”
凌筠无意破坏规矩,见无商量可能,心中着急,递上琼琚打断道:“麻烦仙友将这枚琼琚呈上,慎独仙尊一定会相见。”
弟子甲道:“可是……”
凌筠再行礼,双手奉上琼琚,道:“有劳仙友。”
弟子甲无奈,接过琼琚道:“好吧……仙子请稍等片刻。”
大约一刻钟,苏家弟子果然前来相请,道:“仙子久等了,请随我上山吧。”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漫山云雾像是薄纱,又像是炊烟,青石板路像是一条玉带,缠绕在山腰,扑鼻而来是阵阵花草幽香,置身其中,犹如置身仙境。
走在蜿蜒连绵的山路上,山泉漫流打湿了石板让人脚底下直打滑,来不及细细欣赏这山上风景,便到了天枢院,苏逸正襟危坐,在天枢院接见了三人。
凌筠携凌勋、凌容上前行拜见礼,相传苏家是玄门中最重礼仪的家族门派,三人战战兢兢,生怕什么地方做得不到位。
苏逸起身上前扶起凌筠道:“阿筠侄女,免礼,快请坐。”
苏逸见白纱蒙眼的男孩问道:“这位少年是……?”
凌勋听闻叫到自己,上前见礼道:“晚辈凌勋拜见云中君。”
弟子奉上香茶,苏逸轻抿一口茶,叹道:“哎,真是年幼多艰,六年前桃源谷惨遭不幸,众人人都以为无人生还,凌家再无人……阿勋能逃出生天,实属万幸啊!”
凌筠道:“这也是我此次前来对第二件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治好阿勋的眼疾。”
苏逸道:“实在不巧,慎独仙尊已闭关一月有余。”
凌筠心中失落,道:“那仙尊可有交代过何时出关?”
苏逸摸了摸下巴的胡茬,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小则三个月,大则三年三个月……甚至……一世……”
见凌筠神色凝重,苏逸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悲观,万卷阁藏书众多,不乏医书典籍,说不定书中自有治疗方法,既然来了,就留下来试试。”
凌筠致谢,道:“多谢云中君。”
苏逸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客气,我与你父亲兄弟相称,你应叫我一声伯父,再说,你与灵均有婚约,成亲后都是一家人。”
什么?凌筠诧异道:“什么?婚约?我……我……我可不记得这些。”
苏逸哈哈大笑道:“那是你还小,这婚约是我与你父亲定下的。”
凌筠脸蛋绯红,羞答答地低垂着头盯着脚尖,好一朵出水的芙蓉,沐雨的桃花。小声翻:“我可不记得这些了!”
“噗”凌容忍不住笑道:“师姐这是害羞了。”
凌筠脸更烧得更红了,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转头笑骂道:“休要胡言。”
凌筠回想起,下山前师父太清真人除了交给她一枚琼琚之外,还有一个檀木锦盒,她还未细细查看,想必便是那份所谓的婚书。
客套攀谈了一会儿,申时已到,苏家家规过食时不食,一人一案,不可同席。苏逸在天枢院设家宴款待凌筠三人,苏姓长辈、苏姓弟子都到场了。
众人入座,凌筠却见对面空着一个座席,正在此时,走来一位白衣若雪的翩翩公子,在座的苏姓弟子纷纷起身行礼道:“大师兄。”
他头发半束半披,头戴银冠,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像朝露一样清澈,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子,都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长长的头发披在颈后,衣袂翩翩,腰饰禁步,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世间少有。
他就是苏正则,凌筠那一面之缘的未婚夫。
苏正则向长辈一一行过礼,转身向凌筠行礼,他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
“大公子好!”而凌筠脸儿红得像熟透了的山柿子,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一眼。
身旁一位俊郎的白衣少年朝苏正则附耳轻语,道:“兄长,你看,她的脸都红了!”
苏正则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心跳加速,侧过头轻声道:“不可无礼!”
苏清尘道:“兄长,你不知道……”
苏正则轻声制止道:“食不言。”
那少年正是苏家二公子苏清尘,见兄长对这个话题无趣,只好缩回自己位置上。
晚饭后,一路舟车劳顿,凌筠一行人安排在谷雨舍休沐,每一处院落都是独栋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谷雨舍中厨房、客厅、卧房一应俱全,钟声悠然的传来,伴着朦胧的夜色,伴着清凉的夜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似有悠远的淡淡的沁人心脾。
天枢院书房。
整个峻祁山在月光的衬托下,像铺上了一件银色的轻纱,夜色加浓,山中的星火越来越多了。苏逸和凌筠相对而坐。
凌筠开口道:“伯父,六年前,凌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一二。”
苏逸看了看凌筠,皱眉道:“六年前,当我们赶到桃源谷时,已经晚了,凌家弟子尸体横陈,你的父亲亡故,你的母亲和弟弟我怎么找都没有找到,那种情况想来也是遭遇不幸了。”
轻涛松下烹溪月,含露梅边煮岭云。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杯子里,茶叶都齐崭崭地悬空竖了起来,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笋,又慢慢的,像雪花坠落一样,清香幽远,回味无尽。
破旧的半壁草房里,映着火光,薪燃毕剥,佝偻着身子的陈老财坐在火堆旁边,痴痴地望着篝火出神。
这摇摇欲坠的半壁危房,魏江晴看了着实心慌,行走江湖多年所见的孤寡贫困老人也不至如此,陈老财刷新了他对孤寡贫困的印象。
小小的堂屋燃了篝火,似乎再也挤不进一个人,朱友现在门口,挡住了屋里灌的冷风,火苗摇晃了一下,更旺了。
他递上手里的油纸包,包子冷得略略有些发硬了,道:“给你的。”
陈老财一看是个孩子,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来,笑盈盈的接过包子,招呼朱友进屋坐:“外面冷,过来坐,过来烘火!”
朱友摇摇头,看了屋里陈设,无法下足,更不知道可以坐哪里,他指着陈老财手里的包子道:“快吃吧,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