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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摸摸小萝卜的头，伸手接过糖，打开放到嘴里。</p>
甜而不腻，确实好吃。</p>
“哥哥，你不要学娘；总摸我的头我就长不高了。”小萝卜瓮声瓮气地道，模样憨厚。</p>
世子不吝赞赏：“小萝卜，你很好，你比哥哥当年更聪慧早熟，哥哥很高兴。”</p>
“不，哥哥，我不如你良多。”小萝卜一本正经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些我都没有。我爹教我，我娘疼我，姐姐宠我，我就这样过得很好。”</p>
世子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小萝卜，你不该囿于娘和表舅对你的规划。你应该有……”</p>
“不，哥哥。”小萝卜也正色回他，“我自己也是这样觉得。我的愿望，就是海晏河清，家人喜乐，然后……尝遍天下美食。哥哥，你知道河豚鱼吗？”</p>
“想吃了？”世子以为他故意岔开话题，笑着道，“那个不行，娘不允许你在外面吃。她现在大着肚子，自己也不能给你处理，所以忍忍吧。”</p>
“不是。”小萝卜摇摇头，“我最喜欢吃河豚，也喜欢去厨房看他们买来的活河豚鱼。哥哥见过吧，小小的鱼，一戳它就鼓起腮帮子，变得大大的。”</p>
“见过。”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能给自己带来的惊喜。</p>
“河豚原本就是江河之中自由自在的小鱼，当自己的尊严被挑衅时才会胀大；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不惜同归于尽。哥哥，我就是那条小鱼，看起来吓人，也有毒，但是我只为保护自己的家人和自保。哥哥不要勉强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还有，”他认真地看向世子，“哥哥也是我的家人，从来都是。”</p>
“还有呢？”世子含笑道。</p>
“还有就是，我十分想吃河豚鱼，一定要背着我娘出去吃一次。”</p>
世子看他含着自己手指止馋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p>
“好了，你既然心里有数，我便不耽误你了。”世子拍拍他的肩膀道。</p>
“不着急，”小萝卜慢吞吞的，“是我让他们慢点行进的，总要各路魑魅魍魉都现形之后，才能一网打尽。”</p>
“那我便再罗嗦几句。”</p>
“哥哥请讲——”</p>
“这件事情，尽量瞒着表舅，虽然比较难，但是尽力而为吧。”世子道，“我实在不想看见娘和表舅，再为任何事情起争执。蒋嫣然在娘心里的分量，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我之前便有所察觉，已经警告过她，不想她竟然还一意孤行。”</p>
“我今日回府一趟。”小萝卜道。</p>
他要回去与蒋嫣然谈一谈。</p>
顿了顿，他继续道：“哥哥若是有什么主意想法，还是告诉我，不要再找姐姐。我其实一直觉得，为什么不能是姐姐呢？但是哥哥不愿意，这事情也不能勉强；可是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姐姐再因哥哥而难过；我们是一家人。”</p>
“你心里有数就行。”世子并不对蒋嫣然发表任何意见。</p>
不喜欢，不利用，不评论，不参与，这是他能给她的所有。</p>
世子离开，马车继续辚辚而行。</p>
小萝卜靠在马车侧壁上，慢慢嚼着牛轧糖，闭目养神，小小的身体随着马车而晃动。</p>
娘做得牛轧糖，磨牙真是极好的，下次看看能不能从姐姐那里多分一些出来……</p>
小萝卜到了城中，宣布了“陆弃的决定”，代表他向众人保证，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先请高僧、道士前来坐镇，然后立刻展开调查，查清到底是真有鬼怪作祟还是人在装神弄鬼。</p>
带头闹事请愿的人很狡诈，道：“若是人祸，请问大公子该当如何？”</p>
小萝卜的从容镇定，已经让众人惊艳。</p>
小萝卜道：“严惩不贷。”</p>
“大公子代表大将军，希望您言出必行。”</p>
小萝卜负手而立，威严尽显：“尽可以等着看，魑魅魍魉，势必将无所遁形。”</p>
他小小年纪，说话有理有据，从容不迫，让众人啧啧称奇。</p>
一场危机，暂时化解。</p>
小萝卜让人回去给陆弃复命，自己则回到府里，让小厮去海天楼要了一桌酒席，自己吃得好不快活！</p>
他这是公事，回头找爹爹报销！</p>
蒋嫣然回来的时候，小萝卜正在啃鸡腿。</p>
“姐姐今日没去医馆？”他开口问道。</p>
蒋嫣然在他对面坐下，神色从容，笑盈盈地道：“闹事之人还未完全散去，去医馆的路也被堵着，今日索性歇业一日。听说你回了府里，我便也回来了。”</p>
小萝卜把啃了一半的鸡腿放下，“我吃饱了。”</p>
蒋嫣然道：“红叶，让人绞了热毛巾来，给大公子擦拭。”</p>
她向来思虑周全，热毛巾去油，冷毛巾清爽，安排在餐前餐后，茶饭间隙，是决计不会错的。</p>
小丫鬟捧来热水毛巾，她亲自绞好，替小萝卜擦拭，动作轻柔自然，一如往日的妥帖。</p>
小萝卜擦拭完让人退下，这才开口：“姐姐，我娘替三个人做过开颅手术，但是只成功了两次。”</p>
明家兄妹，加上军营中一个坠马的小将。只可惜最后一次，没有把人救回来。</p>
蒋嫣然没有作声，笑意未改。</p>
“而且这三个人，每个人面临这手术时，都是要么做，要么死。不做必死，做了或许有一线生机。”小萝卜继续道，“可是姐姐，他们别无选择；我娘，姐姐，我，我们有选择。”</p>
“你愿意你娘下辈子活得郁郁寡欢吗？”蒋嫣然开口道。</p>
“我爹在，我娘不一定能开颜；我爹不在了，我娘一定终生痛苦。”小萝卜说这话时，声音冷静，“姐姐，任何人都不该打着为我娘好的名义，干涉她的选择。你也不能。我知道你可能也不在乎，只想对她好；可是对她好，真的不是这样的。”</p>
“那小萝卜觉得姐姐该怎么做？什么都不管？”蒋嫣然挑眉。</p>
她今日在书院中听说有人聚众闹事，便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被人利用，无法善了了。</p>
“不，换一种方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