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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现在说话极有技巧：“夫人，到时候将军追悔莫及，求您原谅。您心里梗着一根刺，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呢？您自己难受不说，舍得将军就那般陷入绝望吗？倒不如现在，您防着些，您的身份地位，略动动脑子，四个瘦马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到底，是您自己的骄傲过不去，大抵会觉得凭什么要这般委屈自己？但是您想，将军现在是个病人，您背着的，是两个人的记忆。”</p>
苏清欢沉默了许久，忽然勾起嘴角，露出浅浅笑意，对白芷道：“白芷，你越来越成熟了。”</p>
白芷见她眼神明亮，便知道她想明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那当然，奴婢跟着夫人这么多年，总要长进些。”</p>
“先把她们四个送回将军府，让嫣然安顿吧。”</p>
眼不见、心不烦，她并不相信陆弃会特意回去睡女人。</p>
他于女色之上，并不十分在乎，否则当年也不会一直单身。</p>
她是唯一的例外。</p>
想起他曾经情意绵绵地在欢好之时，用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说“呦呦，你是我的春。药”，苏清欢面上笑意更深。</p>
是了，他现在是个受伤的孩子，她得保护他免于别的女人“荼毒”——陆弃啊，节操很重要，千万不能掉！</p>
白芷点头答应，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她们就是阿猫阿狗一样的存在，将军根本就不屑一顾；他若是不提，您千万别提，要是提了，反而不好。”</p>
其实她心里是担忧的，没有爱上苏清欢的话，陆弃原本应该走上一条寻常世家子弟的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后院勾心斗角，又“一片祥和”。</p>
苏清欢其实是颠覆了陆弃的爱情观和家庭观的，现在这种颠覆却还没有发生……白芷不敢深想。</p>
“我知道，我好多了。”</p>
苏清欢不是安慰白芷，她确实是一个遇到事情很容易乐观的人。</p>
她的原则是陆弃只有自己，在这个原则之下，她可以暂时妥协，与自己和解。</p>
否则她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徒惹陆弃厌弃，说不定他一气之下真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p>
在这个社会，苏清欢深深明白，睡个把通房瘦马，对这些大爷们来说，司空见惯。</p>
白芷松了口气：“那就好。夫人，您今晚自己休息，奴婢连夜带那四人回去。”</p>
否则夜长梦多。</p>
苏清欢知道她的顾虑，笑道：“去吧，多亏有你在。回去让白苏回来，你休息几日。”</p>
“不用，奴婢不怕累。”白芷一刻也不能等，匆匆离开。</p>
等他走后，苏清欢又躺了一会儿，决定起身给自己点安魂香。</p>
好好睡一觉，明日心情便能好很多。</p>
而且这也是她狡黠的小计谋，她都睡了，陆弃还能好意思叫她起来和她说瘦马之事？</p>
他事情那么多，明日说不定就忘了。</p>
她依稀记得，陆弃有段时间睡不好，她给他带过安魂香，不知道有没有剩下。</p>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翻了翻。</p>
果真还有，剩下四五片的样子。</p>
“你在干什么！”陆弃进来，厉声呵斥。</p>
苏清欢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安魂香片掉到桌子上，四分五裂。</p>
“我想找安魂香。”她指了指桌上的香片，努力平静地道。</p>
他大概不喜自己碰他的东西，他向来公私分明，苏清欢对自己说。</p>
可是看着他暴怒的神情，心脏还是像被什么攥到了一起，疼得她直不起腰来。</p>
她和他，原本就是爱情、亲情；所有的感情，如果能被理智衡量，那还是感情吗？</p>
所以道理归道理，难受也是难受。</p>
陆弃还没说话，阿妩哭着冲进来，对陆弃道：“爹，我讨厌你，讨厌你！”</p>
苏清欢吃了一惊，连声唤道：“阿妩，阿妩你过来，怎么跟爹爹说话呢！”</p>
“娘！”阿妩哭着冲过来，但是来到跟前，她还是避开苏清欢的肚子，抱着她哭道，“娘，我看到那四个女人了。那是爹收下的对不对！”</p>
原来是因为这个。</p>
苏清欢松了口气，斟酌着如何跟她解释。</p>
自己都有些想不通，更何况爱憎分明，眼里丝毫揉不得沙子的小老虎呢！</p>
“我不是让你跪在外面吗？”陆弃勃然色变。</p>
苏清欢抬头看着他，惊住了。</p>
他是说阿妩？</p>
阿妩抱着苏清欢呜呜地哭，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苏清欢心都碎了。</p>
陆弃却连苏清欢一起骂了：“你便是如此教养女儿的吗？不懂尊卑，妄议父母之事！还是说，你善妒不容人，故意教唆她来闹事？”</p>
苏清欢胸口闷得上不来气，“鹤鸣，你再说一遍！”</p>
“秦妩，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你，”他看着苏清欢隆起的肚子，“把《女戒》抄一百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p>
苏清欢所有的理智被这句话炸成齑粉——她可以委屈求全，她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受这种对待！</p>
一个不爱她的父亲，对女儿根本就不公平！</p>
阿妩哭得小身子都要抽搐了，他却要她罚跪？</p>
“秦放！”苏清欢努力仰起头不让泪水流下，“和离吧。”</p>
是她蠢，她的陆弃，早已死在那场坍塌的浩劫之中。</p>
现在的秦放，再也不是她的陆弃。</p>
她在努力什么？挣扎什么？</p>
没有她，他照旧前程光明，走上人生巅峰；她现在留下，卑鄙地利用了他的责任感，又有什么意义？</p>
陆弃更加怒不可遏：“苏清欢，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夫君，便连发作你的权力都没有吗？”</p>
“你没有。”苏清欢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的夫君叫陆弃，他已死去。秦放，我们结束了。请你看在我昔日曾救你一命的份上，让我带着几个孩子离开，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p>
阿妩吓坏了，顾不得怪陆弃，仰头哭着道：“娘，娘，您不要，我要爹，也要娘。是我错了，我愿意罚跪，您不要这样！”</p>
她还是个孩子，说气话是真的生气，但是想到父母要分开，便陷入了无边的恐慌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