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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欢艰难地蹲下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努力用平静地口吻对她道：“阿妩不要怕，爹娘都没事。就算我们不在一处，也各自好好活着，对你和弟弟的爱也不会减少分毫。”</p>
阿妩却哭得更厉害了：“娘……娘，您不要和爹吵架了。爹生病才不记得我们了，他不是故意的，您原谅他……”</p>
苏清欢泪如雨下。</p>
她如何不知，可是这样一天天活在自己编织的希望中，对他的一点点好都无限放大，但是这些看似美丽的泡泡，根本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暴击。</p>
苏清欢太累了，她厌弃现在的状态。</p>
她也只是个寻常的女人，没有什么高远的追求，唯独希望一家人平安喜乐，温情互爱。</p>
她不是玻璃心，可是也不是钢铁铸就的灵魂啊！</p>
她会累会疼会熬不住，甚至想如果活着这般苦，为什么还要如此艰难地活着？</p>
这个念头每次一萌生就被她掐断，因为还有太多的人关心着她；可是现在，那些悲观绝望的情绪，从地缝中伸出藤蔓一般的爪牙，将她紧紧卷住，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p>
“阿妩，对不起，对不起……”苏清欢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p>
娘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也想为了你和小萝卜还有阿狸一直坚强，可是现在的这一切，真的超越了娘能坚持的底线。</p>
陆弃挡住了光，投映下深重的阴影，将母女俩笼罩其中。</p>
苏清欢的眼泪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心里莫名酸涩，阿妩小兽般绝望的悲鸣，更是像刀子一般扎在他心上。</p>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惯着母女俩如此没有规矩；可是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把所有的愤怒都牢牢堵住，让它们在自己的胸腔内横冲直撞。</p>
“娘，不要说和离。”</p>
“好，不说。”苏清欢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她。</p>
有些事情，是她和陆弃自己应该面对和解决的；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个过程的煎熬，不应该让儿女来承担。</p>
和离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春雨之后蹭蹭冒出头的竹笋，越长越高。</p>
这真的是眼下她能想到的最好方式了。</p>
她舍不得陆弃，为他着想为他痛；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她太累，她要先活着，才有可能救赎他。</p>
陆弃却以为她是让步了，心里松了口气。</p>
说实话，她“和离”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心倏然疼痛，而后就是不舍、愤怒。</p>
看到她的眼泪，他难过了；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决绝和绝望，他有些慌了。</p>
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这种强烈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是就是被它驱使，无法自控。</p>
还好，她只是说气话而已。</p>
但是他不想纵容她如此善妒，利用女儿争宠，于是狠狠心，冷冷开口：“苏清欢，你利用阿妩争宠，该受到责罚；但是我念在你怀孕的份上，只让你禁足抄《女戒》。如果再有下次，定不轻饶。”</p>
他没再提阿妩，对自己的解释是她吓到了，哭闹厉害，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故意忽略心中那个声音——阿妩是她的软肋，若是再碰，事情便会到无法收拾的局面。</p>
虽然陆弃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怕的。</p>
苏清欢拍拍阿妩，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陆弃，目光平静而决然。</p>
她说：“《女戒》我不会抄，也不会再犯错……”</p>
“你如果跟我保证下不为例，这次我就……”陆弃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庆幸她给了自己这个台阶。</p>
但是他想错了。</p>
苏清欢说：“我不会再给你指责我的机会。秦放，我们谈谈吧。”</p>
陆弃的脸色刷得阴沉下来。</p>
阿妩人小鬼大，立刻抱着苏清欢的大腿：“娘啊，不要谈，不要谈。你陪着小老虎，小老虎肚子疼……”</p>
苏清欢一听她肚子疼，虽然知道很可能是装的，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牵着她的手走到床前：“躺下，娘给你看看。”</p>
陆弃也走上前来。</p>
苏清欢一给阿妩把脉就知道小东西在说谎。</p>
阿妩却抱着肚子：“娘，我真的好疼。在爹面前，我从不撒谎的，我真的疼……”</p>
苏清欢好笑又心酸，坐在床边，伸出手掌替她揉着肚子：“只是消化不好，娘替你揉揉就好了。”</p>
“娘的手凉，我要爹爹给我揉！”阿妩往里滚滚，避开她的手。</p>
“阿妩！”苏清欢有点生气了，陆弃现在怎么会搭理她？</p>
陆弃却开口：“让开。”</p>
苏清欢看了他一眼，默默站起身来退到一边。</p>
陆弃伸出宽大火热的手掌，学着苏清欢的样子，轻轻替阿妩揉着。</p>
他心里也是清楚小东西很可能装病的，自己也明明没做错，可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觉得内疚。</p>
“爹——”阿妩声音软糯委屈，“我知道错了。不是娘让我去找您的，是我自己遇见白芷姑姑带着她们回去的。我不该闯入爹议事的地方，影响爹处理政务，我知道错了，跟娘没有关系。等我肚子不疼了，就去罚跪好不好？”</p>
原来阿妩闯到陆弃议事的地方去了，怪不得他如此愤怒。</p>
又要替他开脱了吗？苏清欢心里自嘲地想，起因难道不是他做主收了四个瘦马吗？</p>
阿妩护着自己，就算有错，也不过是个刚刚七岁的孩子，就那般让她跪在寒冷的地上，他于心何忍？</p>
她的小老虎，从小活得明媚灿烂，恣意随性，何时有过如此谨小慎微、察言观色、小心讨好的时候？</p>
苏清欢的心痛不可挡，心里更加明白，是时候了断了。</p>
“你好好休息，下次不许再犯。”</p>
陆弃看着女儿，怎么看不出她人小鬼大？</p>
所以大概，他是真的误会苏清欢了。</p>
“我不敢的。”阿妩委屈巴巴，眼底雾气朦胧，让人心疼。</p>
陆弃有点不敢看苏清欢。</p>
他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那四个人，你安顿到府里了？”</p>
他完全是在不知道找什么话说，才胡乱起了这个话题，殊不知正好插在苏清欢的心窝子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