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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猛忽然想到，华先生与他说的是，会派人伪装成朝廷的人来劫走苏清欢，然后在邻近京城的地方，会找个朝廷的小武官来占这功劳。</p>
这样，既能保证苏清欢一路上的安全，还把她顺利送到皇上手中。</p>
可是，说好的小武官，带的人也太多了。</p>
而且，怎么会有太监？那太监，身穿蟒袍，级别不低！</p>
也就是说，刚才来的人，很可能就是朝廷的人。</p>
华先生如何能与朝廷这么高级别的人一起谋划这件事？</p>
华先生，始终都是华先生在怂恿王爷做这件事，其实罗猛之前就不很赞同，和苏清欢这一路走来，更是产生了怀疑——她毫不娇气，像将军一样爱兵如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恃宠而骄，红颜祸水之说从何而来？</p>
如果华先生有问题呢？</p>
罗猛吓出一身冷汗，站起身来道：“准备出发，兵分三路去追，把夫人救回来！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夫人！”</p>
“是！”</p>
罗猛上马之前，匆忙给贺长楷写了封信，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说了，请他再好好调查一下事情始末，尤其是华先生是否有问题。</p>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无论如何不能让苏清欢出事，否则……他不敢想象。</p>
苏清欢坐在马车里，说不怕是不可能的。</p>
但是如果等这她的真是程宣，那他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p>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害怕无济于事，想办法自救才最重要。</p>
她把手腕上做工精致的金镯子取下来，在镯子内侧几乎察觉不到的两处凸起处同时按下去，镯子突然断开，露出中空的内里。</p>
她从荷包里拿出人皮面具，卷成细细的条状，耐心的一点点塞到镯子里。</p>
还剩下一点点空隙，她想了想，从药箱里找出一小瓷瓶的药，倒在帕子上几粒，隔着帕子，也缓慢地送到镯子内，这才重新把镯子扣回到手腕上。</p>
她头上的金簪，亦有一根顶部的兰花中空，她想了想，如法炮制，也塞进几粒药去。</p>
她把发髻解开，重新梳了头发，又从药箱中找了两把手术刀藏在袖中。</p>
做完这一切，她平静地倚靠着马车侧壁坐着，闭目养神，双手轻轻放在小腹处，默默的道：“小包子，不要怕，娘会保护好你。咱们一起等你爹来救我们。”</p>
无论如何，陆弃都会很快收到消息，说她被朝廷劫走了。</p>
贺长楷大概以为陆弃会忍？</p>
不，他一分钟都忍不了。</p>
苏清欢自嘲地笑笑，如果现在西夏来袭，陆弃因为自己的原因带人离开，战事若有不利，她可就真成了红颜祸水。</p>
没人会追问什么前因后果，没人会管她是否先是被害者，所有的污水都会泼到她身上……</p>
真他么的憋屈。</p>
不管了，不管什么贺长楷，不管陆弃与他的兄弟情，君臣义，也不管什么身后事，她现在就想好好保住自己和腹中的孩子。</p>
马车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忽然停下。</p>
“下来吧。”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来。</p>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面色冰冷地掀开帘子，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曾经以为会是一生一世，但最后证明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现在大概不死不休的身影。</p>
果真是程宣。</p>
他穿了一身竹青色长袍，腰间系着荷包和很亮眼的镶宝玉带扣，手握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久违了，苏……夫人。”</p>
“夫人”被他咬的极重，虽然面上带笑，苏清欢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p>
“程大人辛苦了。”苏清欢面无表情地道，眼睛盯着那个带扣看。</p>
程宣伸手摸了摸带扣，笑得有几分狰狞：“原来苏夫人也还记得……”</p>
那个带扣是他十八岁生辰那年，苏清欢用攒了一年的月钱和赏银买了送他的。</p>
“年少无知，眼瞎心盲罢了。有些事情不敢忘，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苏清欢冷笑一声道。</p>
“事到如今还嘴硬，”程宣慢慢走近，用折扇点着苏清欢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知道我会如何对付你吗？”</p>
苏清欢出其不意，一口啐到他脸上，冷笑连连。</p>
程宣勃然色变，却很快又变成慑人的笑意，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擦脸。</p>
苏清欢傲然而立。</p>
“好，好，好。”程宣一口气说了三遍“好”，带着笑意上前，冲苏清欢伸出手来。</p>
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看起来比女子的手还漂亮。</p>
苏清欢觉得很碍眼，她想到了陆弃的手，骨节很粗，掌心粗粝，永远温暖而宽厚。</p>
她一动未动，眼神轻蔑。</p>
程宣笑了笑，忽然抬手，重重一巴掌扇了过去。</p>
苏清欢只觉“嗡”的一声，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往后踉跄几步，艰难地稳住身形才没有跌倒。</p>
脸瞬时肿胀起来，发热到滚烫。</p>
她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看向程宣。</p>
程宣步步逼近，一脸狰狞：“这是教你知道，我是先礼后兵，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能怪我不顾及昔日情意了。”</p>
“昔日情意？你说长安门吗？”苏清欢笑得开怀，吐出一口血水。</p>
程宣反手又是一记耳光，响亮的声音撕裂空气。</p>
“这是告诉你，今日开始，我就是让你疼，就是要折磨你。”程宣冷笑，“做我家奴婢十年，我不曾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结果把你养得吃里爬外，恩将仇报。你就应该这样被对待！”</p>
苏清欢挺直了腰背，咬了咬嘴唇，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啪啪”还了程宣四记耳光。</p>
“如果恩将仇报就该被这样对待，那你更值得。”</p>
“秦放一点儿也没把你教聪明。这种时候，激怒我没有你什么好处。”</p>
“程宣，别废话了，有什么招数放马过来。我们彼此知之甚深，我做小伏低，你更得意，却不会放过我分毫；我分毫不让，你手段也不过这些；你心硬如铁，既然落在你手里，我就没有打算委曲求全，因为无全可求。”</p>
“哈哈哈哈哈哈，”程宣仰天大笑，“知我者，苏清欢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