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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马车上，累极的苏清欢靠在白苏肩膀上若有所思，而消息灵通的白芷则道：“姑娘，原来是那崔公子被……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事情！气死我了！奴婢在外面听那些人议论，原本还不敢相信呢！崔公子太可怜了，以后可怎么活？”</p>
苏清欢没有应声，白苏接口道：“他若是个聪明的，就好好活着，日后才可能有报仇雪恨的机会；若是个愚笨的，一死了之，非但枉费姑娘今日为他奔走操劳，更是死得无声无息，再没人会提起。”</p>
苏清欢勉力笑笑：“白苏你说得对，可是这种打击之下，他未必还能想到这些。”</p>
“奴婢已经跟青石说了，让他劝诫他们家公子。”</p>
“嗯。”苏清欢点点头，神情赞赏。</p>
即使活下来的理由是仇恨，也比如此枉死来的好；更何况，这件事是很难抹去的伤痛，但是人生谁不是一边前进一边受伤？</p>
希望崔公子能度过这一生死劫。</p>
苏清欢默默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p>
带着寡母仅剩嫁妆换来的银子进京，可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只寄希望于在京中一鸣惊人，鹰击长空。</p>
苏清欢能想象出他在这些日子的煎熬、惶恐和绝望，自然也无法指责他，在面对楚逍遥的陷阱时毫无防人之心。</p>
可是，她真的痛心。</p>
那触目惊心无法直视的伤口，那些被折断了翅膀，不，几乎捻为齑粉的梦想，还有千里之外苦苦盼望的可怜母亲……想到这里，苏清欢就觉得心里闷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p>
可是，她能为他做的，除了疗伤，也只剩下一句“阿弥陀佛”。</p>
恨只恨，她无权无势，甚至不敢为他发声。</p>
她不敢在陆弃上战场的时候，得罪权势，给他招黑。如果他在……</p>
这令人绝望的现实！</p>
白芷骂道：“楚逍遥这个畜生！还三番两次向姑娘示好，从前我只讨厌他脾气暴躁，竟然不知他心肠如此毒辣，行事如此恶心！”</p>
“白苏，”苏清欢忽然开口道，“你说八王爷同意我娘的提议，让我嫁给楚逍遥，是不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p>
她无权无势，没有娘家，唯一的生母还要依附于八王爷，就是发现了楚逍遥的丑行，也只能故作糊涂。</p>
八王爷并不是对自己多满意，而是只想找一个不敢嫌弃楚逍遥的人！</p>
“姑娘，奴婢觉得不是。”白苏认真思索了片刻后道，“虽然您说的也是一种可能，但是再仔细想想，您从不装腔作势，向来坦荡对人。不管在什么场合下，您从来没掩饰过对将军的爱意和忠贞，更没有表现出柔顺乖巧的模样，您一直都不是软柿子。”</p>
“对，”苏清欢摸摸下巴，“我不好拿捏，这也基本人尽皆知。若是单纯为了好拿捏，八王爷还有很多很多选择，或许是我想岔了，或许这只是众多理由的一个。”</p>
她又想起一件事，楚逍遥如此害崔公子，他到底是单纯好男色，还是男女通吃？</p>
如果是前者，那他府里的姬妾都是摆设？八王爷向来与世无争，至少是做出与世无争的模样，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楚逍遥敢如此丧心病狂，公然作恶？</p>
涉及到八王府，苏清欢觉得有一团一团的浓重迷雾，深深笼罩其上。</p>
调查的光线，还没有照射，进去，就已经被吞噬掉。</p>
“白苏，回去让方叔布置几个人在三叶胡同。”苏清欢眯起眼睛道。</p>
再狡诈的狐狸，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总能找出来些什么。</p>
“是。”白苏应声，心疼地道，“姑娘，您别再想了，好好休息下吧。”</p>
“嗯。”</p>
苏清欢应了声，靠在她肩膀上闭目假寐。</p>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猛地睁开眼睛，若水美眸中闪过怜悯，叹了口气道：“还有件事，提醒我回去问问世子，是否能替那崔公子引见什么名师。这关头，也许只有这个夙愿实现，才能给他点安慰。”</p>
她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崔公子过不了心里这一关。</p>
白苏由衷道：“姑娘悲天悯人。”</p>
苏清欢苦笑着道：“崔公子对上八王府，那就是蚍蜉撼大树；我希望自己永远没有做蚍蜉的那日，可是谁说得准呢？真有那日，我大概也会想着有人能够帮帮我吧。更何况，也只是提一句，未必真帮得上忙。”</p>
杜景是从事后后怕到寝食不安的杜十一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p>
杜十一忐忑道：“五叔，若是秦将军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责怪您没有阻拦姑娘？我那时候脑子进了水，明明能阻止，却还是一直傻乎乎地看着……”</p>
“不打紧。”杜景嘴唇紧抿，“治病救人，顾不得那么多。”</p>
而且他比谁都清楚苏清欢的倔强和骄傲，若是陆弃因此而嫌弃阻止她，恐怕会被她永远剔除。</p>
她和大将军彼此懂对方那么深，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生了隔阂？</p>
杜景在思考和苏清欢同样的问题，楚逍遥如何敢如此猖狂？</p>
杜十一如释重负，拍着胸膛道：“那就好，吓死我了。不过说起来，苏姑娘真是神乎其技。从前我只当她性情好，颜色好，才得到将军欢心，医术什么都很肤浅，没想到，没想到……美人易得，神医稀奇。”</p>
“不得妄议。”杜景拉下脸来。</p>
杜十一瞬时噤声。</p>
杜景却忍不住想，苏清欢就算不懂医术，她还是苏清欢，独一无二，无可替代。</p>
无论是对陆弃，还是对他自己而言，都是如此。</p>
“你今日做得很好，以后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得及时汇报。”</p>
“是。”</p>
过了两天，苏清欢去给崔公子换药。</p>
到的时候，青石偷偷告诉她，崔公子得到了一位大儒邀请他过府的帖子，已经拿着发呆大半天了。</p>
苏清欢心里稍微慰藉，把一包药递给他，“你把这药替你家公子熬了喂下，我再替他换药。”</p>
这是麻沸散，能让人失去知觉。</p>
虽然换药不需如此，但是她觉得，不能让崔公子想起那日之辱，还是让他昏睡着换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