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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苏清欢把自己的暖手递给曹溦。</p>
曹溦笑着接过来，讲起从前旧事：“冬日里我也要出来卖绣品，下雪的时候不怕，就怕雪化了又上冻，地上滑溜溜的不敢走，我和灵儿相互搀扶着方敢出门，直到走到那铺了沙子的地方才敢踩实……”</p>
苏清欢讶然道：“下雪天地上也会撒沙子？”</p>
原来这不是现代人独创的啊！</p>
曹溦笑道：“要不那繁华的大街上，摩肩擦踵的，一个倒了，不得带倒一片？”</p>
“还真会那样。”明珠点头道，“那年我在街上就见过，有个人手里牵着两个孩子，爷三个一起摔倒。旁边有个人哈哈大笑，结果被旁边的人摔倒也拽了个四脚朝天。”</p>
苏清欢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八王府中摔倒的事情，道：“我倒是想起来件小事。那日白苏把我压在身下，摔得挺疼，但是没受伤，想来是那沙子起了缓冲作用。我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才想起来，原来是地上铺了一层沙子。定然是前些日子雪化了又冻上，怕人摔倒。”</p>
明珠道：“那怎么会？咱们府里的雪，都是下了就有人打扫，路上哪里会有积雪，更别说雪化结冰了。”</p>
苏清欢讶然。</p>
窦璇想了想道：“我说我没见过，府里的路上确实从来没有雪。除非园子里的雪留着欣赏。”</p>
白芷正在给她们几个换热茶，闻言道：“姑娘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王府第四进院子里，没有青石板，只有沙子铺在泥地上。说起来，怎么像我们练武场了，雪化了后或者结冰或者泥泞，就会撒上沙子……”</p>
仿佛有什么东西迅速地划过苏清欢的脑海，但是速度太快，她没有抓到。</p>
窦璇肚子咕噜咕噜叫，她摸摸肚子道：“我儿子饿了。嫂子，我心里烧得慌，想吃冰碗子。”</p>
明珠和曹溦都觉得她疯了。</p>
苏清欢却道：“这屋里有地龙，又放了这么多火盆，确实燥得慌。等明日下雪了，咱们去后院取梅树顶上最干净的雪，然后倒上一点儿玫瑰蜜水，拌上煮到开花的红豆，再撒点果仁拌匀，啧啧，那才好吃。”</p>
窦璇口水都流下来了。</p>
正说话间，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p>
白芷出去查看，很快带进来跑得满头大汗的虎牙。</p>
“姑娘，世子被打了二十大板，又在府门前罚跪，您快回去看看——”虎牙咬着他的缺牙，眼眶都红了。</p>
苏清欢“腾”地一声站起来，声音变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早点来告诉我？我还给他准备了厚棉袄棉裤……”</p>
留着挨打的时候穿，多少都能少些伤害。</p>
可是竟然没有用上！</p>
虎牙道：“世子不让告诉您。再说，也没用啊，扒了裤子打的，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作假不得。”</p>
苏清欢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p>
贺长楷，你特么地真狠！</p>
冰天雪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你舍得这般对他！</p>
“白芷，拿着药箱，我们走！关门，今日不回来了！”苏清欢一叠声地道。</p>
她顾不上其他，步履匆忙地走出去，跳上外面的马车。</p>
在马车里她闭上眼睛就是血肉模糊的场景以及世子倔强坚强的眼神，忍不住泪盈于睫。</p>
若是贺长楷在她面前，她就是豁出去了也要跟他争辩个是非对错。</p>
你想当皇帝，有本事就去做啊，谁挡着你杀谁啊，凭什么把她的锦奴卷进去！</p>
盛怒之下的她不想讲道理，就想撒泼打人——谁动她的孩子，她就和谁拼命！</p>
回到府里正门，马车没停稳苏清欢就跳了下来，唬得白芷赶紧伸手去扶她。</p>
苏清欢眼中没有围观指指点点的人，也没有贺长楷派来的肃然而立的侍卫和方长信为首的世子府内的人，她眼中只有垂头跪在世子府门匾下，身形微晃的世子。</p>
他裤子已经被套上，长袍前面全是泥痕，狼狈异常，却死命咬住嘴唇，苍白着小脸不肯发出呻、吟声。</p>
他见到苏清欢，眼中露出尴尬和愠怒之色，骂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去通风报信，本世子……”</p>
虎牙“扑通”跪在他身前，道：“世子，我去的，你让人打我罚我，我和你一起受罚！”</p>
他是个傻乎乎的，只知道世子对他好，跟着世子有肉吃，他要对世子好，但是并不太懂规矩，比如自称“小的”之类。</p>
苏清欢喜欢他赤诚，跟世子说不必用那些规矩束缚他。</p>
世子也很赞同，和他十分亲近。</p>
“别怪虎牙。”苏清欢咬牙止住泪意，走到世子旁边单膝跪下，抽出帕子擦干净他脸上的泥，“还要跪多久？”</p>
“跪四个时辰。”世子疼得小脸煞白，却努力装出浑不在意的样子低声道，“娘，我不疼，真的……”</p>
“还有多久？”苏清欢视线模糊，扭头吸了吸鼻子。</p>
“三个多时辰吧。”</p>
“说了必须今日跪吗？”</p>
“……娘，我真的没事。”</p>
苏清欢扭头看向风尘仆仆，手中犹握着板子的侍卫，冷然开口：“王爷说了，必须今日跪吗？”</p>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人道：“虽然没说必须今日，但是……”</p>
但是这么多人看着，难道还能徇私不成？</p>
“我只听虽然就够了。既然没说，那等世子伤养好了再跪不迟。”苏清欢道，说着就要拉起世子。</p>
“这……”</p>
“娘，您别这样。”世子往后缩了缩手，“我敢作敢当。下次再敢惹我，我还揍他！”</p>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你和你父王，一个横一个犟，我管不了。但是我住在府里，没有管好你，我也有错，我不能叫你起来，但是我可以陪着你。”</p>
说话间，她撩起裙子，结结实实跪倒。</p>
“娘，”世子挨打都没落泪，此刻却泪流两行，带着哀求道，“您快进去，三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p>
“你知错了吗？”苏清欢看着他，虽然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声音却依然冷静。</p>
“我，我……”世子知道，她这是配合自己，但是更知道，眼底的心疼骗不了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