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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兰看见希欧维尔坚冰般的蓝眼里着上愤怒的颜色。
她突然觉得拉斐尔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她现在难以辨别希欧维尔的愤怒是由于嫉妒,还是由于她的忤逆。
“你们没有接吻。”希欧维尔语气平静。
“你又没跟在我们后面看着,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看上去不像接过吻的样子。”
希欧维尔从沙发上起来, 揪起她的衣领, 然后俯身吻了她。他身上混合的雪松木味和古龙水味突然变得浓烈。银发倾盖在卡兰的肩上,把她的视野禁锢在极小的幽暗空间里。他身上的侵占性和压迫感远强于希欧维尔少年。这个吻剥夺呼吸, 也剥夺理智,在很久之后,两人才缓慢分离。
卡兰抬起手擦掉涎液,视线低下。
希欧维尔退开几步,略带讥讽地观察她。
她脸色绯红,嘴唇微微有些肿,眼神挣扎中含着痛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副喘不上气又竭力保持镇定的可笑样子。
“你看, 这才是接过吻的样子。”他语气里有种微妙的沾沾自喜。
卡兰触及他刻薄带刺的视线, 怒气一下冲到头顶:“这是被狗咬过的样子!”
希欧维尔危险地眯起眼:“注意措辞, 如果你不想请病假的话。”
卡兰扭头跑上楼梯, 脚步很重,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
希欧维尔突然想起一件事, 连忙追上去把她拦住了:“等等……”
卡兰挣开他的手, 希欧维尔不想像傻瓜一样在楼梯上跟她打闹,也没有再纠缠。
他压抑着怒气说道:“这个周末去爱尔兰。”
“什么时候?”卡兰立即回头了。
希欧维尔又平静下来,缓慢地收回控制权:“如果你表现好,周五晚上就可以出发。”
卡兰抿紧嘴唇, 半天才开口:“我跟拉斐尔什么都没做。”
希欧维尔确信是她语气和句式的问题。
因为她不管怎么答,他都觉得很生气。
她谎称他们俩接吻了,他很生气。
她说他们俩什么都没做,他还是很生气。
“你们到底做什么了?”希欧维尔严厉地问道。
“去问你儿子。”卡兰没给他好脸色。
“到底做什么了?”希欧维尔绕过她,堵住了房门,“说实话,不然……”
“什么都没做!!”卡兰气愤地挥着手,“你简直就像怀疑我在抽屉里藏蟋蟀的那个初中教导主任。”
“那你到底藏了吗?”希欧维尔问。
卡兰从他手臂下钻进了门,然后“砰”地把它关上。
这种让人恼火的好奇心一直折磨着希欧维尔。
晚上,他找到拉斐尔谈话。
这是阿诺离开帝国后,他第一次正式地、单独地,找长子谈话。拉斐尔实在是太优秀了,他找不到理由进行此类交谈。
他们在书房见面。
拉斐尔端正地坐在他对面,即便心里紧张,表面上也看不出来。
“我注意到你最近有些分心,拉斐尔。”希欧维尔语调深沉,慢慢地施加压力。
“您多虑了,父亲,我最近一切顺利。”
希欧维尔点点头:“和我的奴隶之间,也一切顺利吗?”
拉斐尔嘴角压了下去。
他微微沉默:“我只是担心……”
“担心奴隶的身心健康?”希欧维尔冷漠地微笑道:“我认为你可以选择稍微不那么令人反感的东西去担心,比如学生会主席竞选。”
拉斐尔略微退缩。
学生会主席竞选,这是他目前唯一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的父亲总是一针见血。
希欧维尔平静道:“如果你能多花点时间运营学生会的关系,而不是在坡道上偷偷摸摸地徘徊,你在竞选前哭丧着脸来找我寻求帮助的可能性会大大减小。”
拉斐尔更加不自在了。
他父亲那种熟练运用长难句和高级词汇来贬低对手的方式,通常只在国会演说时出现。
“我知道了,父亲。”他尽量少说话,不要激怒年长的希欧维尔。
“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傻坐在这里?”
拉斐尔连忙起身离开。
希欧维尔开始定期清除行车记录。
他去见卡兰的时候,都是坐未登记备案的车,所以没太注意行车记录管理。不过既然拉斐尔能查到,那就说明它不是绝对安全的,现在提前清除隐患也好。
希望拉斐尔只是出于某些幼稚的“家庭观念”找到卡兰。
希欧维尔真的不觉得长子会对卡兰有什么浪漫想法。
这不可能。
虽然拉斐尔在公立学校读书,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贵族荣耀。阿诺或许会毫无顾忌地对黑发人种下手,但拉斐尔绝不可能——他可以比阿诺更心平气和地跟卡兰说话,但是不会碰她。
他是作为希欧维尔家族的第一继承人被扶养长大的。
他知道分寸。
但是,但是。
希欧维尔总觉得,卡兰对拉斐尔有点不切实际的依恋。
可能因为曾经是同学?
或者她太愚蠢了,被拉斐尔那副友善的样子骗了。
她让拉斐尔给她带信。
甚至连怀孕,她都第一个告诉拉斐尔。
她对拉斐尔就没有戒心吗?
希欧维尔觉得心里梗了一块什么,这种微妙的感觉一直到约定的周五晚上都没消失。
入夜后,他来坡道接卡兰,然后前往爱尔兰。
他发现卡兰带了一个奇怪的玩意儿——兔脚挂坠。
“把它拿远一点。”希欧维尔靠着窗说道。
卡兰把它塞进包里。
“那是什么?”希欧维尔沉默一会儿又问。
“兔脚,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这是一种象征幸运的迷信。”
卡兰向这位虔诚的基督徒挑了挑眉。
希欧维尔有点恼怒:“你带这个干什么?”
也许兔脚冒犯了他的信仰?
卡兰不太确定。
“送给爱丽丝的。”她打开包,“我这一周解剖的兔子,脚全在这儿了。我准备送她一个最好看的。”
希欧维尔看了一眼,差点吐出来。
“……拿开。”他冷冷道。
卡兰耸耸肩,拉上包:“好吧,我忘了你每年给动物保护组织捐多少钱。”
希欧维尔完全不想靠近她和她的包。
车平稳地行驶,卡兰稍微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抵达爱尔兰。
这里有些湿冷,大雨如瀑,空气中弥漫着又潮又压抑的气味。纳什莉夫人住在远离人烟的山中古堡里,这是她娘家的财产。顺着山路上去,要走大概三十分钟才到。坐直升机则没有这些麻烦,不过今天天气不适合飞行。
纳什莉夫人身体健康,大部分事情都喜欢自己做,所以城堡里只有一名女仆。这名女仆打着伞来迎接公爵,将他们带入古堡之中。
已经很晚了,卡兰希望不要吵醒孩子。
她低声说道:“我们明天再见她也行……”
“不用去看一眼吗?”
“万一把她吵醒了呢?”
纳什莉夫人提着灯,从走廊尽头走出来迎接的时候,看见希欧维尔在和一个黑发奴隶交谈。
希欧维尔右肩被沾湿了,但是他身边的人看起来很完好。她的眼神忧虑不安,希欧维尔微微倾身靠近,似乎在安抚什么。
这不是纳什莉夫人想象中的画面。
说实话,就算她儿子今天拿一根项圈把奴隶牵过来,她都不会觉得太惊讶。
这完全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但眼前这副平常的画面却让她惊讶了。
他们看起来……很和谐?
“……先去睡吧。”
她靠近之后,听见希欧维尔这么说。
声音微妙地柔和沙哑。
卡兰感觉到灯光,抬起头,微微眯眼,在光晕中看见一位优雅的夫人。
她披着黑纱,盘起长发,端庄得体,外表年龄最多不超过四十岁。但是如果在灯光照射下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眼角的细纹和脖子上的褶皱,都表明她的年龄至少在五十以上。
她美丽惊人,眼中流露出温和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卡兰松了口气。
纳什莉拢了拢黑纱,挑眉道:“古堡很大,我想可以为她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你说呢,爱德蒙?”
“随意,我困了。”希欧维尔有意无意地拉开了与卡兰的距离,也不再与她眼神接触。
“她的名字是?”纳什莉又问道。
希欧维尔语气散漫:“你没必要知道奴隶的名字,母亲。”
卡兰冷冷地看着地板。
“是吗?”纳什莉夫人微微扬眉,“我想我有必要知道我孙女的母亲叫什么。”
希欧维尔突然觉得卡兰的名字难以出口。
他皱眉道:“我想……”
“你叫什么名字?”纳什莉直接绕开了希欧维尔,问卡兰。
“叫卡兰。”希欧维尔飞快地说道。
纳什莉夫人微微皱眉:“我在问她。”
希欧维尔冷淡道:“我在代替我的财产回答。”
纳什莉夫人看了一眼沉默的卡兰,又看回自己傲慢的儿子,平静地点点头:“如果有一天我听说你在床上被她刺死了,我根本不会惊讶。”
卡兰知道希欧维尔那种刻薄是来自哪里了。
希欧维尔极力抑制怒气:“晚安,母亲。”
他拉住卡兰的手腕,大步把她带去了卧室。
纳什莉夫人在他们身后,又露出微妙的疑惑表情。
她还在想,该怎么劝希欧维尔给女孩子安排一间不那么失礼的睡房呢……结果他直接把人带进自己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