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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抄录三字歌时用的是标准的分隶,字迹工整中透着些许隽永,颜良自问是写不出如此规矩的好字。,
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崔琰在抄录的时候问道:“敢问明府,区区有一事不明,此十句歌诀之中提及四人事迹,其中有前朝尚书令黄文疆与本朝少府孔文举两位的孝悌事迹,亦有孟母三迁之事,只是这窦燕山从歌诀上看当也是一方贤达,可区区却孤陋寡闻,并未耳闻,不知却是何人?”
崔琰这一问就尴尬了,颜良这波逼乃是随手装之,根本就没仔细推敲,想着这启蒙读物应该无甚大碍,且还特意小心地只念了前十句,后边一概没念下去,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把后世五代时人窦燕山给提前说了出来。
颜良打个哈哈道:“这窦燕山乃是燕山当地一位贤达之人,曾教养膝下五子俱都为社稷栋梁,可能地域偏僻,季珪也未曾耳闻罢了。”
崔琰交游广阔,又极喜游历天下,说是博闻强识亦不为过,他听了颜良的解释,犹自半信半疑,但这三字歌却是的的确确首次听闻,却哪里想得到颜良是剽窃后人的作品。
这时候崔琰也把十句歌诀抄录完毕,蔷夫高高兴兴地上前接过在百姓面前高高举起展示,百姓们自然是高声喝彩不提。
颜良为了避免被崔琰继续追问窦燕山之事,站出来道:“崔令到县之后,大力兴学,令各乡恢复乡庠,实乃利国利民的善政,有感于此,我欲重修增扩各县县校与郡中郡学,令更多的莘莘学子可以慕教化识经典。”
“且郡、县、乡、里各级学校庠序均会向所有近学的孩童提供基本的餐食,若其中有贫苦人家的孩子,还会适当给予补助,当使我常山境内每个适龄孩童均能识文断字。”
“以后各级官立的学校庠序均不再收受束脩,而由各级学校自行发放俸禄。各地将划拨相应的田地作为学田,所产出之物用作支付教授俸禄以及学生的餐食、补助等等,不足者将由各地府库以及福利彩票盈余中补足。”
“此外,郡县还会设立奖学金,用以激励各级学校中成绩优异的学子,且在优异学子学成之后,充入各地官署为吏为佐。”
颜良十分突兀地宣布了好几项重大决定,其中的影响甚至广及整个常山,让随行的官员和崔琰等人惊诧不已。
其实颜良这一番话并非无的放矢,也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筹划,正巧赶上崔琰在井陉大力兴学,便乘势提了出来,也好在崔琰面前大大装一波逼。
两汉之时,社会富足,文事大兴,尤其是光武帝刘秀在当上皇帝之前还是太学生出身。
在打下江山之后,刘秀也是封存兵戈休养生息,恢复生产大兴教化。
所以说这年头高端的经学礼义虽然还是被各家各族世代传承有所垄断,但社会之中的普遍教化要比后世一些朝代强得多。
而且,世家大族在一些高端经学方面的垄断也有松动的趋势,比如熹平石经便是朝廷集天下精英士人们的努力,校正出的经义范本,刊刻在太学外的石碑之上供所有人拜读抄录。,
不过这种种文明盛况都建立在天下太平的基础上,当天下纷乱之后,文明的传承也受到了威胁。
熹平石经费时年校订刊刻,但却只完好地保存了六年,当董卓的西凉兵进入雒阳之后,巍峨都城毁于一旦,太学石碑也遭到了破坏。
放眼到天下郡县也是如此,乱世之中,原本十分兴盛普遍的学校庠序也纷纷停课停办,影响了教化传承。
颜良作为新中国下生长出来的锤子镰刀党人,当然明白教育对社会发展的积极意义。
他来到常山之后,虽然大部分精力放在军务上,在政务上插手不多,但觉不代表他不在关注与思考种种问题。
眼下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有崔琰这个名动河北的名士首倡,颜良大力支持并阐发开来也不会令人觉得突兀。
果然,崔琰闻言后无比郑重地朝颜良深深一拜,说道:“明府此言大善,若种种措施得以施行,则常山教化将冠绝河北矣!”
颜良回道:“若无崔君冒雪进山来黑山乡布施教化,我亦不会有所感,此亦崔君之功也!”
颜良与崔琰一顿商业互吹,而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拊掌称赞,口称二人是贤府君与贤令君。
一顿作秀完毕,颜良与崔琰都被乡蔷夫邀请到他的居所里用宴。
席间颜良问及崔琰有何贤才可推荐主持郡中以及各县的教化兴学之事。
了解过一些三国历史的颜良知道,曹孟德手下前后有三人为他荐举了大把的良才,为首的便是荀彧,然后主持选用的便是崔琰与毛玠。
有了此三人的大力荐举良才,曹老板才极为有效地充实了各地的官署,实实在在地打下了魏国的基础。
由此说明,崔琰声望素著交游广阔且有识人之明,颜良又怎能不好好压榨一番。
崔琰道:“明府手下功曹张德林、主簿田伯然、五官掾刘孔才、掾张稚让等,均是勤干之才,有彼等督促各县学校事足矣。”
颜良道:“张广、田灿、刘劭、张揖等人才具我亦知之,不过郡学与县乡之学有所不同,乡庠重启蒙,县校再进一步可教习礼义,郡学却得教授各种经义,非饱学之士无以担当,敢问崔君可有人选?”
在颜良的概念里,乡庠可比作小学,县校可比作中学,郡学则比作大学。
中小学的教育还算问题不大,毕竟汉朝的底子在,合适的文人也不少,但大学就有些难了,不是普通文人可以支撑得起来。
按照颜良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自然是崔琰的老师郑玄,不过郑康成在不久前病逝了,而且即便郑玄还健在,估计颜良也请不动他,人家可是连天子的公车征辟都敢于回绝的大儒。
若是郡学兴办起来后,教学水准低下,那还不如不办,若要办好,非得有合适的人才才行。
对于这等难题,颜良肯定是没办法的,只得抛给一门心思兴学的崔季珪身上。
崔琰想了一想后突然眉毛一展,说道:“有了!在下想到一人却是极为合适,只是不知请不请得动他。”
颜良也一喜道:“啊?是何方贤达?”
崔琰道:“非是旁人,正是明府同郡长者张子明是也!”
颜良惊道:“张子明?可是任县张臶张公?”
崔琰道:“正是任县张公,我前与公孙君游历至并州,听闻张公正在上党,便折道往谒,聆听张公教诲。张公素好钻研学问,却不耐俗务,不好官爵,若明府请其来常山开课授学,定能使常山郡学名扬河北!”
对于张臶其人,颜良后世也有些印象。
要说张臶在三国演义里根本没出现过,三国志里也只是草草提及,却为何能让人记住呢?
无他,因为这家伙太能活了。
张臶出生于汉永和元年136年,到现在建安五年200年已经是七十五岁,在这普遍寿数不长的年代里算得上是长寿之人。
可据颜良所知,此人一直活到了魏正始元年240年,足足一百零五岁,堪称是三国第一人瑞。
且张臶的脾性也古怪,少时游历过太学,学问为时人所推崇,但其人却好似对仕途并无兴趣,学成之后就回乡隐居。
在袁绍入主冀州之后也有人向他荐举张臶,袁绍多次征辟,张臶不厌其扰索性迁居了上党,可谓是相当不给面子。
来到上党后,袁绍的外甥n不死心,还想表举张臶为乐平令,张臶照样不鸟他。
且颜良还知道,在原本的历史发展上,曹阿瞒抵定河北就任丞相之后也征辟过张臶,张臶根本就不去见曹操。
曹操的孙子曹叡继位之后,当时频频发生天灾,朝臣们又荐举张臶,面对曹叡的征辟张臶照样以年迈老病为由推脱。
凡此种种,可见张臶是多么不爱当官,不鸟权贵。
此时崔琰提议邀请张臶来郡学开课授讲,虽是个极好的人选,但难度也不小。
颜良问道:“张公德行学问我亦深为之拜服,奈何张公素来不耐俗务,不好官爵,不阿权贵,我又如何能请动他大驾?”
崔琰笑道:“若是旁的时候,旁的事务,或许张公不会应允,只是此时请其来常山开课授讲,或也不为难事。”
颜良见崔琰显得胸有成竹,便问道:“噢?这却是为何?”
崔琰答道:“我到上党之时,恰逢高并州欲表张公除乐平令,张公却避而不受。张公德高望隆,座下门徒众多,此番拒绝了高并州,颇受高元才所忌,张公正有意离开并州,若明府盛情相邀,或可促其成行。且张公不好名爵利禄,唯倾心学问,明府请其来常山开课授徒,与征辟表举其为官大有不同,不可混为一谈。”
崔琰此话说得有理有据,连颜良也听得觉得大有把握,心想怪不得此人能为曹孟德的主持官员选用,果然是大才啊!
颜良在穿越之前可是在政府部门里打熬了好几年,各种各样人也看得不少,知道张臶便如同后世某些德高望重的学者,对官位的n不大,但若有机会能够得到一些学术奖项,在学界留名,则十分热衷。
他立刻转念道:“既如此,则常山郡学亦不当唤作常山郡学,当改个名称才好,免得张公以为我是辟除他为官。”
崔琰赞道:“明府有此不拘一格之度量,则张公必能应邀而来哉!”
颜良问道:“那郡学又当唤作何名呢?”
崔琰道:“郡学虽不冠常山之名,但当让人一提及便能联想到常山为宜。”
颜良赞同道:“崔君所言极是,只是名称却不好起。”
这时候一直陪同在旁的么弟颜佑道:“府君,下吏倒有一名可供参考。”
颜良问道:“立本有何提议,快快说来。”
颜佑道:“时值正旦,府里县里又得为县中各大名山供奉法食,以求得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元氏县素有六大名山,其中三公山、封龙山、灵山素来得供奉法食。光和年间前常山相南阳冯府君又应吏民之请,先后上书诣太常,为毋极山君与白石山君更造神庙,恢拓祠宫,立碑铭德,颂山之神,置吏牺牲从制。月醮时祠,礼与前三山同。”
“下吏以为,名山大川,各有灵性,自古至今多有博学之士隐逸山林,开课授徒,若明府以六名山为名,建立学校,必能合乎名士高人心意。”
颜佑话头刚完,颜良还没说什么,崔琰就赞道:“好提议,不说远的,便说本朝卢侍中便曾在缑氏山中讲学,吾师康成公亦曾在不其山中授徒,若建学于山中实乃风雅之事!”
颜良欣慰地看了看么弟颜佑,心想我家究竟还是有人才的,颜佑虽然在下曲阳时和魏杰二人都是纨绔子弟,但来到常山之后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今天更是琢磨心意提出了这个极为优秀的建议。
古时之人素来认为名山大川各有神灵,比如将白石山成为白石神君,逢年过节祭祀,或者遭逢天灾时还会去祈雨等等。
这元氏县内的六座名山倒是极好的由头,逼格既高,又能把学校建立在山脚下节约地方。
颜良道:“立本提议甚好,则名山兴办学校,极为合宜,你且说说,当唤作什么?”
颜佑被二人接连夸奖也笑道:“下吏以为当唤作六名山学。”
“六名山学,六名山学。”
颜良心里默念几遍,心想这六名山学怎么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仔细一琢磨才发现这念起来太像秋名山了,那自己岂不是变成老司机了?不行不行,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颜良寻思片刻,说道:“六名山学不够大气,便唤作六山学院吧!主持学院教学之任的便成为山长,我这便请张公为六山学院的第一任山长。”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