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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巨蛇座”的白蛇
“那么，就拜拜了。”
“嗯，再见。”
“不不不，不再见，谢谢。”
“......嗯。”
离开老维的私人维修站，林炎屹与露西简单道别后便分道扬镳了。
一个沿着城边的小路向着“蓝河”星际酒吧小心绕行，另一个则借来了老维改装过的陆行摩托，一路轰着油门向繁华的城中心驶去。
灰烬城的中心，那里是不同于这偏僻修理站的繁荣与热闹。也许是因为受到了贸易类型的影响，这里的市场并没有像星系中心的贸易太空港那样体面而正规。
街面上游走着各种各样的星际种族，不同的文化与风俗在这里繁杂而又颇为和谐的混合在一起，构建出了现在的独特风貌。
佣兵、杀手、舞妓、歌姬、药贩、偷渡客、艺术家、走私者、奴隶贩子、皮条老鸨、义体改装狂和宗教狂热分子......
要么说这里是整片星域里最适合谈生意的地方，毕竟谈生意就不能只谈生意，加上点风花雪月、药物酒精，再来点文化冲突与意识形态矛盾就更合适了。
然而就在这看起来没有什么秩序的一锅乱炖里，却有着一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辉煌宫殿矗立其中。
城中心处，背靠着一座尖锐而陡峭的山峰，闪耀着的“巨蛇座”图腾盘绕在那山峰之上——“巨蛇座”宫殿，灰烬城内最为华丽而伟大的交易圣地，也就是混迹于地下的人们口中所说的“蛇宫”。
在城镇的建立初期，这片土地便在那独到的商业眼光下被巨蛇座伊塔星人买下占有。而后经过了短暂的环境改造计划以及数十年间的“灰色”发展之后，这里已然成为了银河系内最大的地下贸易中心之一。
多亏了祖伊弗人宽松的贸易法律与松散的“监管”，还有巨蛇座伊塔人那并不强烈的道德感，这里无视了几乎所有的星际法，进行着所有能挣钱的高利润交易。
与此同时，作为整个星域内最大的“销金窟”之一，这里还自主经营着包括但不限于：不设额度上限的赌场、烹饪非法稀有食材的餐饮、销售各种禁售的非法药物以及据说是这整片星域内最为顶级的大保健服务......等等一系列能够快速掏空客人口袋的生意类型。
数不清的伟大交易都曾在这里完成，更是有着无数于星际间传颂的传奇故事在这里发生。最近的一个故事，便是不久前某个年轻的卖矿小子莫名其妙地混入了“蛇宫”二楼，还和“蛇老大”本人谈上了生意。
与其他同他一样的小人物相比，这原本应该是个万分难得的机遇，结果这个愣头青却把生意而给谈砸了，并且和“蛇宫”的侍卫动起手来，最后竟然给“蛇宫”的屋顶开了个“新天窗”。
这种“愣头青”的行为后来为他赢得了信用点的高额悬红，以及那些希望从“蛇老大”这里换些人情的黑白两道的疯狂追杀。
如果到此为止的话，这显然不是个能成为榜样的好故事，倒是更适合作为一个能够警醒众人的反面教材，教会其他人——“千万别惹蛇老大”。
不过到了现在，事情又变得有些微妙。
“蛇宫”发出的追杀令已经在悬赏墙挂了不短的时间，也有不少赏金猎人与雇佣兵们明里暗里的出动追杀，星际间不少地方都传出了那愣头青的行踪，以及他和那些个追杀他的赏金猎人们动手的消息，但本该就此收场的故事到这里却开始有了转折。
在传出与那愣头青动手的消息后，那些赏金猎手和雇佣兵们开始一个一个失去联系，随后又都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并且不愿意透露任何他们前去追杀的事情，就好像他们从未出发过一样。而“蛇宫”那边也并没有按照惯例继续提高悬赏金额，直到现在也依旧僵持着。
可能是因为那悬赏已经发出有一点时间了，也可能是没人敢相信那个得罪了“蛇老大”的家伙竟然还有胆子回到这里，林炎屹骑着陆行摩托顺着繁华的街道若无其事的向着蛇宫驶去，一路上却并没有什么人去特别地注意他。
或许他应该感谢街边那些身形曼妙的舞妓和音调婉转的歌姬，以及那个气愤自己没法把头拧下来当球踢而发狂了的赛博疯子，因为就在此时，这条街上便有着数十位能叫上名来的，还依旧惦记着他的赏金猎人。
为了那信用点的悬红和“蛇老大”的人情，他们丝毫不会介意为了捉拿林炎屹而将整条街都给扬了。
一路来到那座传奇的“巨蛇座”宫殿门口，林炎屹抬头望着山峰上那盘绕着的闪耀“巨蛇座”标志，随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大步走了上去，插入门口那进出不断的人群之中。
门口的伊塔蛇人守卫很快便认出了他，但却并未阻拦。
这便是此处的规矩，只要来到这“巨蛇座”下，“蛇宫”便不会拒绝任何人，只要你能给出合适的价格，一切都可以商量，一切都是生意。
走过通道进入大厅，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热闹非凡的豪华赌场。
每一台赌桌都被那些两眼放光的人群塞满，不同种族此刻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相互紧贴着，兴奋地欢呼声与愤怒地咒骂交杂在一起，压过了背景里传来的美妙音乐。
高档烟草与美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还有混合着那些用来掩盖体味的各种香水以及不同种族因为亢奋而分泌的荷尔蒙。
但即便是拥挤成这样，也并不影响来往的伊塔人服务员灵活的穿行其中，那些半蛇人有着异常柔软的的腰身和纤细的肢体，一举一动都颇具优雅的美感。
来到供应酒水的吧台前，林炎屹要了一杯十分昂贵的“辉蓝星”鸡尾酒，随后便开始欣赏伊塔蛇人酒保那华丽而精彩的调酒表演。
还没等鸡尾酒调好，一位穿着不同于其他服务员的蛇人小姐便安静的来到了他的身边，礼貌的打起了招呼。
“林炎屹先生，您好，真是有段时间不见了，”说着，她露出了一个半蛇人所特有的优雅笑容，并且示意酒保，这杯她请。
林炎屹回过身来看向面前柔媚的蛇人小姐，礼貌的回以微笑。
“确实是有段时间没来了，我看屋顶都已经完全修好了，我在门外瞅了半天也看不出一丝上次留下的痕迹。”
“我们不远万里，从母星‘巨蛇座伊塔’请回了当初修建宫殿的建筑工匠，又从伊莱商盟花大价钱买来了一颗更大的‘湛蓝’星石，用以复刻那原本悬浮在宫殿顶部的星石水晶灯，这才得以将宫殿恢复的完美如初。”
“嗯，真是了不起，不过你们竟然会花‘大价钱’从伊莱商盟那里去买，而不是直接派遣雇佣兵去那群倒了血霉的特雷那卡人的圣地里去抢，这确实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酒保递上了那杯珍贵的“辉蓝星”，林炎屹端起来慢慢抿了一口，随后冲着酒保点头示意表示赞赏。
“林炎屹先生，您离开的时间确实太长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白蛇’先生却对您很是想念。”
待林炎屹拿起喝了一口后，不等他再作出什么评价，蛇人小姐便已优雅柔美的转过身去说道，“今夜正好是宴请新任星域总督的宴会，‘白蛇’先生邀请您赴宴，请随我来。”
说完，蛇人小姐便自顾自的向一边走去。
“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微微扭头瞥了眼自己身后那两位不知何时来到的蛇人侍卫，林炎屹将杯中映着亮蓝色光芒的液体一饮而尽，跟上了蛇人小姐的脚步。
守卫森严的宫殿二楼，富丽堂皇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古朴而厚重的木质大门，上面雕刻着的黑色巨蛇雄壮优雅、栩栩如生，那纹路与构图精妙无比，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四位同样身着特殊制服的蛇人侍卫在门口列队，据说这种制服是服务伊塔皇族的内侍所穿的传统服饰，结合下各种来路不明的小道消息，或许这位来历不明的“白蛇”先生真的是出身于伊塔皇族也说不定。
“为了安全起见，请您将各种武器装备都留在这里，我们将替您保管，等您出来时便可取回，”蛇人小姐停在门口，转过身来微笑着说，“‘白蛇’先生特意交代，绝对不能再让您带着武器从管道里爬进去了。”
“爬管道确实不舒服，以后就像这样走大门也挺好的。”
林炎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从身上拿出携带的武器装备交给侍卫，然后掀开了自己的大衣，表示自己已经“干净”了。
一个蛇人侍卫拿着探测器走上前，开始来在他身上仔细检查，随后吐出他那长长的蛇信子向着蛇人小姐发出了“嘶嘶嘶”的声音，这是他们伊塔人使用的原始语言，由于其特殊的语言类型，往往也在有外人的时候用来秘密的传达信息。
蛇人小姐点了点头，示意靠近大门的侍卫开启大门。
厚重的大门慢慢开启，典雅华丽的环境中，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厅中央那绚丽夺目的全息银河投影。
从明亮无比的星系中央延伸出来的四条旋臂璀璨耀眼，椭圆形的星系缓缓旋转，亿万颗明亮恒星在这里闪烁，光芒充斥整个宴会大厅。
跟随蛇人小姐步入其中，林炎屹再一次看见了那颗悬浮在“银河系”之上的湛蓝星石，晶莹剔透的蓝色晶石正在那里缓慢旋转着，向四周散发出神秘而美丽的幽光。
星石周围还悬浮着一些其他小型水晶块与之一同旋转，那是经过特殊设计切割放置的折射水晶，晶面的角度与放置的位置都十分考究，是用来将一部分柔和的淡蓝色光芒投射在屋顶上，从而在半球形顶部映出以“巨蛇座伊塔”为中心所能观测到漫天星辰。
那神秘的蓝色幽光同样洒在大厅内的人们身上，让每个人都能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感，并且能够使人感到头脑清晰，精力充沛。
这便是那颗“湛蓝星石”珍贵无比的原因。
因为能够辐射出数种有利于碳基生物体的奇异辐射，所以自从这种晶石的特性在被伊莱商盟的研究人员发现的那时开始，承载着绝无仅有的星石矿脉的星球——特雷那卡便已注定逃不脱那悲惨的命运。
大厅内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一眼望去，几乎都是些星际间有头有脸的人物，黑白难分。而就在有着更多人群聚集的的地方，一位身着祖伊弗海军礼服的祖伊弗人正接受着周围人的祝贺与吹捧。
宴会进行中门口又进来了新客人，大厅里的人们都先后将目光投来，打量识别着进来之人的身份，慢慢的，开始有人认出了这个在悬赏令上挂着的愣头青。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间宴会厅，而一些同样参加了上次宴会的客人们也被勾起了那时候的回忆。
各种意义不明的眼神如刀剑一般向着他投来，但真正能够引起林炎屹兴趣的还是自助餐桌上摆着的那些各式各样的星球珍馐。
只见他默默的偏离路线走了过去，拿起餐盘就要开始大快朵颐。
蛇人小姐很快便发觉了，回过身来紧紧贴在他的身前挡住他那伸出的手，几乎要将舌头吐在他的脸上。
“林炎屹先生，很抱歉，您不能在这里用餐，‘白蛇’先生特意为您备下了‘盛宴’，还请您移步随我来。”
被蛇人小姐挡在身前，林炎屹的目光瞥向两侧。
在发觉周围的人们都已经开始毫不掩饰的关注起自己后，他咳嗽了两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随后有些做作的一本正经回答道。
“好的，请带路。”
蛇人小姐继续向着通往三楼的楼梯走去，那是大厅一侧顺着岩壁曲折向上的楼梯，一直通往更高处的山体，而就在那楼梯旁的岩壁上，一条自上而下的小型瀑布就挂在。
瀑布的水流清澈而甘甜，由山体上的缝隙处直接涌出汇聚成流，这是灰烬城内历史最为悠久的一处泉涌，也是能够建立起这座繁华城市的基石。
林炎屹目光坚定的跟着蛇人小姐向上走去，丝毫不和周围人们异样的视线对视。
在人群的注视中登上三楼后，他们经过了一段并不很长的朴素走廊，来到了一间会面室。
房间里的灯光汇聚在中央的一套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长沙发上，同时还隐约照亮了前面桌上摆放的冰桶，酒以及些许酒具。
诡异而平静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危险，使人望而生畏，不过好的一点是这里有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神秘香味，能让人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请在这里稍事休息，‘白蛇’先生很快会来见你，”说完，蛇人小姐便准备离开。
林炎屹看着眼前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房间，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她。
“那个......‘盛宴’呢？”
蛇人小姐扭动她那灵活柔软的手臂关节和腰身，从林炎屹那抓的并不很紧的手中脱开，礼貌的回答道，“请在此稍稍休息，您的‘盛宴’正在准备。”
听到这话，林炎屹也不再纠结，迈步走进了那个房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桌上冰桶里的“天樽双子”香槟打量起来，随后自觉的开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房门悄然闭合，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只有林炎屹将杯中酒水饮入的细微动静
突然，就在那沙发正对着方向的昏暗中，一扇宽大的落地窗逐渐变得透明，并开始伴随着模糊的人声传来。
透明的玻璃对面，能看到一个穿着某种巫傩文化中鲜艳的祭祀服饰的特雷那卡人，此时正跪倒在另一侧房间中的窗户边，向着窗外的满天星辰做着诚挚的祈祷仪式。
他不断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就像是一台稳定运转的机械设备，在星空下做着重复而枯燥的动作。
又将杯中的酒续上，林炎屹就坐在那里，听着玻璃另一侧的祭司用他们那古老的语言低声诵读着祈祷词，不时地品尝一口杯中的美酒。
一杯，又一杯，再一杯......
就这样过了许久，或许是因为体力难以为继，祭司的动作有些慢了下来，手臂的上下舞动变得愈发艰难，反复弯折的腰身也开始无法再次挺直。
但他还在继续重复着，每一次都尽他最大的努力去完成那祈祷的动作，即便手臂已经一次次的抽筋，腰身也开始痛苦的颤抖。
终于，他累倒了，手臂再也没有力气将侧倒在地的身体支撑起，腰身也无法重新挺直回来。他的口中还在念着那祷词，虚弱，但还是那么真诚，他望向星空的双眼依旧映射着光芒，困倦，而满怀期盼。
几乎一瓶酒下肚，林炎屹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无动于衷。
房间里汇聚的灯光一直在缓慢的变幻着，有时会稍稍照到更靠近房间外围的地方。
而就在沙发侧方不远处的阴影深处，深红色的竖瞳双眼正窥伺着这边，就像是猎手观察着他的猎物一般专注而耐心，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发起那致命的袭击。
林炎屹似乎早已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气息，在将杯中最后的酒喝完后，他用桌上的手巾擦了擦嘴，然后直接扭过头来，目光对上了那双危险的眼睛。
“‘白蛇’先生，好久不见啊，真是多谢您的款待。”
“林炎屹先生......你，会同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