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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节 浮红尘难料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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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

    那县令意在谋财,不在害命,若是刑讯逼供逼出了人命官司,这个吴金玉不懂事,恐怕他家里还有别的懂事的人,再把人情送到府台大人哪里,自己的乌纱帽可就要不保了。看他转醒过来,也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便说道:“将案犯定肘收监。”说着就退了堂,到了后堂里面,招来自己的心腹人,命他急去通报吴金玉家中,好叫他们速速的送钱来。

    不说那公差去送信如何,单说吴金玉被关押到了男牢里面。这五十板子打得真叫不轻,吴金玉那一身员外服也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牢中还另关着几个人,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盗贼——这也是监中的公差有意为之。那吴金玉挨了打受了刑,屁股肿起来多高,皮色已经见黑,恐怕再不救治这下半身就要被憋坏了。

    譬如这样的刑罚,便是那打人行刑的官差故意的使坏,把人往坏了打的。这时候,若是当事人醒悟过来,知道要送人情,要结交这些官差,晚是晚了一点,可总比没有好。那么这时候,当班的衙役头就要关照牢头,另给这位事主找一间干净的牢房养伤,其实这些都是皮肉伤,第一次行刑,衙役们手上也留着些情面,总是叫你伤肉不伤皮,伤胫不动骨,若有好好的医治,那调养几天照样能够痊愈。当然,你身在牢中,那像样的大夫是没办法给你请过来的,不过是当差的自己掏腰包——这钱也是事主给,买些云南白药一类的刀伤药给敷上,再找人讨一碗童子尿来给事主灌下去,便算是好。

    可说为什么要灌童子尿,因这童子尿乃是化瘀行血的一剂猛药,配合白药外敷,那祛瘀消肿可说是立竿见影。

    只是吴金玉自然没有好处给,有也不在今日了,所以便被关到大监之中,等着老爷过下一堂。那监牢之中也有狱霸,便是这一件牢内一伙十一个人便也有排次,那最凶最狠的,便得那最干净的地方,那最不济的小贼便要被排挤到屎尿桶的边上,晚上还得给各位大佬捏肩捶腿。那些狠恶的衙役是这样想,将吴金玉放在这群贼人之中,因他在外面是个大财主,想来他一定是最不招这些人待见的,一定是受尽这些偷鸡摸狗之辈的欺负和侮辱。他一个财主哪里能受得了这些?挺不过去,便只能央求这些狱卒,那么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也就孝敬来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群小贼之中,倒有认识吴金玉的。那时候吴金玉家的酒铺刚刚开张,还是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忙里忙外的酿酒贩酒,有个小贼来偷酒给吴金玉捉住了,看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就打发这小贼滚了。这小贼便指出说,这是那卖酒的商人吴金玉吴老板,十一个犯人中的狱霸最是好酒之徒,他自然知道吴金玉家的酒是很好,念着人家卖的好酒,这狱霸倒也不为难。打听清楚前后缘由,一口气叹了出来:“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载。你看我们都是坏人吧,还有那更坏的来欺,前后想想,只有你吴老板家的酒是不欺我的,也罢,这外面的事情我们管不着,牢房里面的事情总我们也好商量的。”说着叫那蹲在屎尿桶边上的小贼过来,“来,朝吴老板嘴里撒一泡尿!”

    吴金玉听前面的话还对路子,怎么现在却这样来羞辱他?他心中羞愤,却碍于身上带着重伤没办法行动,只好左右扭动身体。那狱霸说道:“吴老板,你莫以为我们是在害你,这家伙年纪小又不学好,还是个童子鸡,你身上有伤,刀伤药是上不了了,只好喝这孩子的童子尿,否则过了今晚,你就算请大夫来治好,恐怕下半辈子也得一直坐着了。”吴金玉听他这么一说,才晓得不是害自己,可心中还是觉得恶心,这喝人的尿,实在是叫人没办法接受。这狱霸是个粗人,刚才讲这一番道理已经是看在吴金玉家出好酒的分子上了,便是哪里管你想这许多,叫旁边人把吴金玉的头捧起来,拿住大椎一使劲,吴金玉吃痛只好张嘴,那小贼一泡尿倒尿的准,全灌进了他的嘴里。这腥臊恶臭的,别提多恶心人了。

    那狱卒本想趁此捞些好处,便躲在一边等着那吴金玉求饶,等这些时候却不听里面囚犯呼喝,就有一个狱卒过来看,却看到那小贼正对着吴金玉的嘴撒尿。他是狱卒,自然懂怎么治这板子伤,知道是牢里面的犯人在帮吴金玉,心中恼火开口骂道:“一群臭贼!是在做什么!老老实实带着!”那狱霸蹲在墙角,本来看着吴金玉,看到这狱卒过来跳脚骂知道是自己挡了他的财路,眼睛一瞪喝道:“给我仔细些!再说这些,叫你也尝尝老子的尿!”这狱霸之所以能在监牢中都横行,自然是里里外外都有些关系,要么就是横得没边能压这一方的黑白道。这小狱卒自然知道狱霸的厉害,可夺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牙根紧咬:“你他妈别给我嚣张!看你皮痒了!”说着就取墙上的鞭子来。

    那狱霸心中好笑,也不再说什么,和边上一个犯人嘀咕了两声,那犯人点点头,那犯人一撮嘴唇,发出两声极尖极利的哨声来,那狱卒听了脸色就是一变。手上的鞭子都掉在了地上,便是愣这一会,就有个老狱卒满脸堆笑地过来:“陈大爷,陈大爷,别别别,千万别,您和小孩子置什么气。”说着反手就给那小狱卒一个嘴巴,直把他打得在地上滚了两滚,站起来一捂腮帮子才发现,嘴里的牙还掉了一粒。

    那被叫做陈大爷的狱霸鼻子眼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那老狱卒点头哈腰的拉着那小狱卒就要走。陈大爷喝一声:“走什么!”两人浑身就是一颤,老狱卒弓着背哈着腰,一副对着亲爸爸似的恭敬态度:“陈大爷还有什么样的吩咐?”

    “给我取个火来!”那狱霸指了指挂在墙角的油灯,“大爷今天要玩点有意思的。”老狱卒看看油灯又看看他:“陈大爷你指的是?”

    “大爷要玩玩火烧藤甲兵。”

    听着话,那老狱卒真是喜笑颜开。这监狱之中因为明着是官府的地界,有那大小官吏管着,所以狱中要整人总是得挑一些隐晦的说法,比如玩玩杠上开花啦,那就是顶着尿桶罚跪,蚂蚁上树啦,那就是剥光了衣服扔草堆里叫臭虫蚂蚁咬等等。这火烧藤甲兵便是这里的一处规矩,乃是在人身上铺上那做床褥铺盖的干草,再用火点着了的一种私刑。

    这手段那老狱卒是看见过的,他心中对这狱霸已经恨之入骨,只是奈何他也算有些能耐通些门路的狠角色,衙门里多少事情还要仰仗他们兄弟,便只好把这怒气全转嫁到了吴金玉的头上。听说他要玩玩火烧藤甲兵,那老狱卒,小狱卒就直感到一阵的畅快。

    他取来的油灯和水桶,那水桶是预备下别出人命的,还一边说道:“各位大哥兄弟,这家伙在外面可不仁义了,好好招呼他,好好招呼他。”姓陈的狱霸一声滚,那大小两个狱卒就溜走了。他们并没有走远,就躲在外面门房听着,不一会就传来了一股火烧枯草的味道,那吴金玉也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两狱卒心中愉悦,连夜去买回来了酒肉,就好像过节一样在门房就吃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