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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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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官沉睡的第二天被转移到了连古的房间,由红喜照顾着。

    红喜学了点护理常识,边给他家先生按摩手臂边叹气:

    “先生啊,您可要早点醒过来啊,那解家大少爷天天往红宅跑,等不到先生就还都不走了,也不知道在执着什么。不过您放心,关于您给沈大公子守关的事,我可一个字都没说,福叔也交代了,不能让外人知道。”

    “那沈先生已经接走了沈大公子,别提有多感谢先生您呢,给红宅送了一堆名贵补品,说要给您补身子,还说等先生您身体好些了,他要带着厨师亲自上门做菜款待咱们红宅所有人呢。”

    看着先生那张平静如湖的脸,红喜由衷地发出声感慨:“先生要是不生在解家,一定不会这么遭罪了吧。”

    红官意识回拢得很慢,只觉耳边嗡嗡响,如同脑袋泡了水,无奈全身酸痛无力动弹,连眼皮翻起都费劲,潜意识似乎还不让他清醒过来。

    周遭的声音渐小,倏忽轰隆一声又将他拉回意识深渊中。

    身体像在不断下沉,拉扯着他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红官勉力睁开眼,一道淡柔光晕渗进了眼里,貌似回到了关内——

    沈大公子踉跄站起身,迎着五楼露台外投进来的霞光,绝望地闭上眼,张开双臂纵身一跳,十分决绝。

    红官毫不迟疑地掷出一把神符,紧跟一跃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抓住沈大公子的手,硬是在半空中请了关内吉神护主开路,这才免了摔出一摊肉泥的惨相。

    只是时间紧迫,沈大公子无力支撑身体,落地后意识就开始涣散,上半身被红官扶靠身上。

    “沈大公子?”呼唤没有任何回应,突然就像失了气息一样。

    红官把心一横,直接抽出了本命线,绞紧在手指上,就怕关内凶煞来夺魂索命。

    金刚伞撑开悬在头顶,周边景象倏忽万变,四面八方卷来的罡风,化作一股浓墨似的黑烟,瞬时又幻化成披头散发且舞爪张牙的恶魔,张开大口獠牙,似要把他们两个给狠狠撕碎并吞噬……

    那漫无边际的疼痛,侵袭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深进骨髓,让他痛不欲生。

    这是强行出关的障碍,由关口吹起的劲风所化,如同钩爪锯牙,落在身上都能皮开肉绽。

    很痛……红官咬紧牙关,这是在跟凶神恶煞抢人,好比靠一人之力去撼动整座城堡,阻力之大,根本难以想象。

    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他说。

    心口仿佛被敲了一锤,那沉重的顿挫感让他差点窒息,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带着人出关了。

    “我做到了?”红官虚弱地问着,他至今都难以置信。

    回应他的是一道温柔且磁性的声音:“是的,你已经做到了。”

    这份肯定姗姗来迟,如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拂去了他周身疼痛与疲乏。

    守关近二十年,艰难玉成,他终于可以在《神煞录》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属于第七代关煞将的一页。

    只是这一页掺杂了太多不理智的东西,他又一次违背天命,硬是将自我了断的人从鬼门关拽回来,到底还是对闯关者主观意志的极端干涉,实在很不称职。

    说到底,他不适合当关煞将。

    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红官刚归拢的意识再次散开,恍恍惚惚中身上又多了丝重量,这股力压在他酸胀的腿脚上,反而平衡了他的痛楚,莫名让他踏实了很多。

    额头被温热的什么东西轻轻抚过,那点似有似无的触碰,一瞬让趋于冷寂的心又躁动起来。

    可他仍旧无法睁开双眼,嘴唇轻颤却喃不出声。

    实在太累了。

    “好好睡一觉吧。”耳边的语气很柔和,犹如深夜悄悄话。

    红官心头一阵紧缩,猛然惊醒,双眼都还没睁开,就先大口喘息了起来,掀起眼帘,空洞麻木的眼神逐渐有了丝生气。

    刚刚那片刻熟悉的感觉骤然消失了,红官目光迷离四顾,这是连古的房间,那么有他的气息也不足为奇了。

    竟然是个梦……那份期待终究是没什么着落,心里头空荡荡的。

    猝然间,他想起了录音里头的那段对话——

    “我梦见你死了。”

    “挤两滴眼泪我看看。”

    “梦里已经流干了。”

    “祸害遗千年,没那么容易死。”

    “你猜我醒来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不想知道。”

    “心里空荡荡的,但是很慌,幸好,幸好你还在。”

    ……

    只是,只是那人不在,心里空落落,说不出的怅惘。

    可刚刚的触碰尚有余温,双腿明明还能感知到分毫……

    如果真是连古回来了,又为什么一声不吭离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红官缓缓偏过了头,目光停留在满墙单身照上,那人还答应他要回来拍张合照,现在怎么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事了?

    凌晨两点,旧厂房集控中心接到了紧急求救信号,把睡梦中冯陈惊醒了。

    他这些天神经紧绷过头,都没怎么睡,好不容易和褚卫换了个班,以为终于能躺上一躺了,没想到崩溃的还在后头。

    冯陈边穿外套边从卧室里匆忙出来,出门就碰上了同样脚步急促的褚卫。

    “褚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特殊时期,睡不着,而且瘦皮猴那边有动静了。”

    走廊里装有重量感应灯,感应到重量了就会亮灯,这两人行动迅速,大跨步穿过走廊,整条道从相继亮灯到熄灭也不过十秒钟,闪得太快,还有点瘆人。

    褚卫的脸忽明忽暗,眼球布满的血丝有些狰狞,也许是没睡好,也许是愤怒导致,连冯陈瞥了眼都有些不敢搭茬,但他憋不住。

    “褚哥,那只死猴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定位追踪显示他从码头离开,前往加油站,而那个生化专家的求救信号发出的位置,也在加油站附近。”

    冯陈登时瞪大双眼:“意思是死猴子要接的人就是发出求救信号的那个专家?!叫……叫那什么康的教授?”

    “齐康,着名生化武器防御专家,30年前毕业于军科院,从事生化武器防御研究,研究的方向是与人有关且有可能被制造成为生化武器的病原体,从而寻找能够防御这些病原体的疫苗和药物。”

    他也只知道这么多,更多的资料已经被销毁了。

    褚卫突然停住脚步,带着凛然目光转过头来:“被销毁资料的另外两名专家,派人重点保护起来!”

    视线交锋,冯陈咽下口水,吸了口气说:“褚哥,我有个预感,你还记不记得老大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件事,结合这两天发生的,我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别再耽搁了!马上分头行动,有情况务必及时联系!”

    冯陈迟疑不到一秒就重重点头:“收到!”

    “褚哥,随时准备出发!”空气导管耳机里传来了林刁的声音,褚卫加快脚步,和冯陈在走廊岔道分开了。

    天刚亮,红喜就来房间探望,红官逮住红喜就是一顿问。

    “先生您刚醒来,不能太过劳神,韩医生都交代了,别的事不要想太多。”

    但看红官并不打算安心养病,在劝他喝药后,红喜就老老实实地将他昏迷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生化武器防御专家?”红官心里咯噔一声,猛然间想起了当初连古带着他逃离码头时,在环岛公路上说的话。

    解家准备研发毒气弹一类的化学武器,只不过生产研发基地还找不到。

    那么这次专家出事,是否跟解家有关?

    如果解家真的在进行致命病原体研发,那解五爷中毒一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也完全是自食其果。

    而且据连古所说,海外很多地方已经建造起了毒气制造厂和化学武器装备厂,海内外的局势这么不稳定,化学战也许一触即发。

    红官皱眉深思,当即让红喜回去红宅取一份资料。

    或许从很早开始,连古接近解家的目的,就不只是为他,还为解家那些不可告人的一系列动作。

    经过这一两个月的发酵,解家的元气有损,不仅是生意板块,连解家主心骨也伤了一半,现在也就解老二和解老三还算稳固。

    解老二这人精明老练,城府颇深,解老大一切不方便出面的事都由他出面。

    正所谓“栋梁有榫知轻重,案几无钉试易难。”

    如果说解伯仁是解家的栋梁,那解仲昌就是榫卯,解伯仁能不能担大任,还是得看他有没有解仲昌这样起到关键作用的榫卯人物。

    大当家的卧病在床,权柄落在二当家手中,要撬动解老二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那见钱眼开的解老三解叔恩本应该最好糊弄,但他始终置身事外,将“事不关己”发挥到极致,让人也找不到可以攻克的弱点。

    红官捏了捏眉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先解决连古的事才对,怎么又被解家的事分了神?

    等红喜取完资料再回,计承也跟着过来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计承走到床前就是对红官一顿检查,得亏红福透露,要不然又会被他隐瞒过去。

    身为医生的他,实在不愿看到自己的病人以身犯险。

    “收尸又不需要太多人。”红官神色过于平淡,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少了我,你不会感觉到遗憾吗?”计承捂着心口,稳住心绪。

    红官露出意味深长一笑:“当然会,所以如果看到你来,说不定会带你一起离开。”

    计承当即闪开了好几米,十分认真地说:“我重新审视了一下咱们之间的情谊,应该还不到共赴黄泉的程度。”

    红官摇头笑而不语,从红喜手中接过资料后,就一直低头翻动着页面。

    “你到底在看什么?”计承凑了过来问。

    “就是一些客户资料。”红官头没抬,语气平平地敷衍过去。

    “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工作?”

    计承从心底里感慨,这个成天想着躺平的人什么时候变成劳模了?

    红官没顺着他的话回答,反而问:“你去过了贫民区?”

    他是什么意思,计承明白。

    “去过了。”他呼出口气,像是叹了下,“见到了。”

    “都说了?”红官这才抬眼,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依稀能从他释然的笑意中品出了一丝苦味。

    计承拉了张椅子坐下:“我告诉阿风了,他没尽的责任,我来替他完成,张先生虽然不太愿意,但我希望能给他养老送终,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

    “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了。”红官点头坦言。

    据他所知,计承很小的时候,原生家庭就分崩离析,靠他父亲一个人养活,后来父亲因工死亡,单位发了抚恤金,由他的叔叔婶婶代为领取,而他就要寄居叔叔婶婶家。

    可他叔叔就是个赌鬼,常年好赌又酗酒,婶婶则是个财迷,变着法想要将吞掉那点抚恤金,甚至还计划着要将他送城里读书,实际上是要将他卖掉,计承心知肚明,三更半夜就带着他的钱离开了那个糟心的家。

    这些事也是红官当年选计承当同学舍友的时候,差人打听的。

    所以计承这么多年来也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实属不易。

    而张超富多年苦寻无果,对他来说确实打击不小,但晚年收个大好青年当儿子,也算能聊以慰藉他那颗失孤已久的心了。

    “我跟张先生坦白了,幸好,幸好他肯接受我。”计承说起来还是觉得庆幸,又不免感到遗憾,要是阿风还在那该多好,这样他俩的感情一定能够得到至亲的支持与祝福。

    红官无声一叹:“都过去了,向前看吧。”

    昨日种种,已经死在了过去,安住当下,才是人最应该追求的。

    可惜,他自己也沉湎于过往,所以他的安慰对计承来说没有什么说服力。

    “与君共勉吧。”计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管今天的他过得怎么样,至少他的这个决定,对阿风有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