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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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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否为灵魂的对话?如果真是两个灵魂之间的对话,至少说明有扬撒自己骨灰的可能了。

    这么一来,这极有可能就是一台能捕捉到灵魂对话的录音机了,因此才会在全球性拍卖会上展出?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这种荒诞的事他是坚决不信的。

    “你就是个疯子!”录音机里又传出一声。

    就算真能做到自己撒自己的骨灰,那将两人的骨灰掺和在一起扬撒这种行径也的确疯狂。

    随后就是瓶瓶罐罐被撞倒摔地上的声音,貌似发生了斗殴。

    红官被声音牵引,目光扫了一圈室内,仿佛看到了两个身影在忽明忽暗的房间中推搡搏斗,状况异常激烈。

    “你当我冒险越界抢回骨灰,是回来问你,我他妈跟你死在一块了,你开不开心?”

    越界是什么意思?是那个年代的某种说法吗?这超出了红官的认知范畴。

    “说实话,是挺开心的。”

    另一人说话凉薄呛人,红官不觉间一笑。

    “那我还得告诉你一个更开心的消息,想不想听?”

    “有屁快放。”

    红官又是一笑,这俩人对话真有意思。

    “我把你全家人的骨灰都偷出来了,我在想是要丢海里喂鱼,还是给你种花施肥?”

    红官脸色倏忽一变,这段对话似乎触及到了他敏感的灵魂,他也好想拉全家人共赴黄泉啊。

    问题是,一个男的将另一个男的全家骨灰偷出来,还想给对方种花施肥,怎么听起来很变态?

    所以这俩灵魂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死后继续纠缠还不够,还得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来恶心对方?

    “我真的会谢你。”

    对方竟然不怒?语气还很淡漠?!红官双眼一瞪,有些生疼,这种好事怎么不发生在他身上?

    正当他为此心生感慨时,又一段嗞嗞的电流声传来,红官确定这下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录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问题,还伴随着断断续续低沉喑哑的呼吸声。

    起初红官听得一脸茫然,直到听清其中一人说的话,他才立马摁掉了播放键,中断了声音,随后耳尖迅速飞红,连带着整张脸都变得火热。

    这里头俩灵魂到底是什么关系?!

    红官心神大受震荡,被刺激得呆怔了许久,即使关了录音机,都还有阵阵余音,实在让人面红耳赤。

    震惊之余又不由得想,要是红福和红喜都在这里,那场面得多尴尬,他已经能想象得出红喜三观尽碎的模样了。

    所以,那个寄件人的用意是什么?恶心他还是挑衅他?

    受刚刚电流声影响,现在的耳朵嗡嗡直响,他拍拍耳朵,想将刚刚听到的声音全拍出脑海。

    匆忙间关掉了声音,不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信息,但他现在坚决不能再听下去了,这信息量已经足够巨大,即使对他没什么作用,但影响是立竿见影的。

    果不其然,红官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了摇摆不定的烛光中的两道人影,他们交换着呼吸,探索着彼此,好像要将对方彻底征服,继而揉进血肉灵魂里……

    一夜无眠,第二天红官识趣地将双眼蒙上,红福早早进来给他换药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觉他双目略显浮肿。

    “先生,眼睛感觉怎么样?”红福关切地问。

    “好多了。”红官回答得飞快敷衍,似乎很不走心。

    这几天眼疾确实有见好转,只是昨晚用眼过度,疲乏所致,不能算在恢复期内的正常变化。

    今天是张怀璧相约来红宅的日子,红官将自己收拾得干净笔挺,尽管他每天都是清清爽爽,但今天格外注重仪容仪表,不仅从头到脚捋直长衫,还让红福给他检查了遍,确保不会失礼。

    “先生今天的精神状态挺好。”红福说的都是实在话,不看他双眼,整个人就是神采奕奕。

    红官郑重地说:“樊将军为国为民,他的遗孀值得我们敬重。”

    “对对,是应该这样。樊夫人下午才赶到南城,食宿方面已经安排妥当,请先生放心。”

    红官点点头,正要出房门,红喜就乐呵呵地走了进来,无他,就是心心念念着录音机,想捣鼓一下。

    “先生,这台录音机能不能借我琢磨琢磨,说不定不用请专业人士,我就能给它破解出来呢。”

    红喜手都还没碰到录音机,红官就以从未有过的急切语气叫住了他:“红喜!”

    “怎、怎么了吗?”红喜手抖了抖,被突然来到眼前的红官吓了一跳。

    “我、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办。”红官突然语塞,想随意找个理由打发又觉得不妥,“你去找计医生……不、不用,你去一趟连怀居……”

    相比去计承家,或许红喜更愿意去连怀居。

    “去连怀居做什么?要看连先生回来了没有是吗?”红喜自己找理由补充了。

    红官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个好理由,正要说“是”,红喜就反问:“那不是打一通电话的事?”

    似乎感觉到红喜下一步就要掏手机了,红官连忙说:“要上门才有诚意。”

    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太能扯。

    “也对,那我过去啦。”红喜几乎毫不怀疑,转身就出门去了。

    红官暗暗松了口气,也就红喜这种没什么心思的人才容易蒙混过关。

    红喜一出去,红官就手忙脚乱将录音机藏进柜子,模样比做贼还要鬼祟。

    等他出香堂来,红福已经摆好鲜花供果,并点了三炷香交给红官来敬。

    红官接过香举至额前,喃喃说:“昨晚打扰祖师爷清静了。”

    这次的语气里罕见的带了丝惭愧。

    等敬完香,红福在旁轻声询问:“先生,昨晚又咳了吗?”

    “……”红官顿了顿,嗓子眼里吭出一个“嗯”字来。

    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能这么的心虚,实在太奇怪了,那盘磁带关他什么事,怎么好像他被抓住了把柄一样忧心。

    “药还有吃吗?”红福皱眉询问。

    之前韩杨还特地交代要叮嘱红官吃药的事,这两天没看到他咳,就把这事给忘了,恍惚以为他家先生已经痊愈似的。

    红官刚想摇头,忽又点头说:“吃了,有好转。”

    这算是今天说的最真实的话了。

    “那就好,那就好。褚卫也再三强调那瓶药就是治先生咯血症的,既然有好转,先生一定得坚持啊。”红福语重心长的样子和林耀堂有点像。

    “福叔,最近有林叔的消息吗?”

    红官想起了那天晚上林耀堂临走前说的话,说他要去南湾旧码头打探灾星的消息,红官不放心林叔一人去那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派了人跟着去,可这么些时日过去了,怎么连个回来通消息的人也没有?

    红福摇头皱眉:“没有,我再派人打听打听。”

    “顺便打听一下南湾旧码头现在是什么人在管。”

    “听说是万家人在管。”

    真的是万家?

    “福叔,您相信缘分吗?”红官没由来一问。

    红福双眼一亮,难不成先生遇着桃花缘啦?

    “相信,这种东西由不得您不信。”红福唇角挂着笑意,“这世间所有的际遇,冥冥中注定好了的,这就叫做缘分。”

    红官把嘴一抿,神情变得黯然:“您知道吗?灾星当年不止救过我,还救过我母亲,就在十岁那年。”

    “啊?”红福惊讶地问,“怎么从来没听先生提过这事?”

    之前让他找灾星的时候,也没提到救母之恩啊。

    红官喃喃地说:“我也是入了关之后才发现的。”

    “先生您怎么又入关了?上次的……唉!”红福骂不起来,又不忍心对先生急眼,只好温言哀求,“先生啊,您能不能别再闯关了,您这个身体吃不消啊,再这么下去……”

    上次林耀堂闯关,红官不顾禁忌入关,差点丢了性命,本应该引以为戒,怎么这次又不知死活闯入本命关了?

    红官心潮如浪迭起:“福叔,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罔顾性命入关的,只能说有失有得,如果不是这次入关,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母亲十年前在贫民区的时候,就曾受过他的照顾,要不是他,我可能都见不到我母亲了。”

    红福的心弦也好一阵起伏,这份大恩大德,要是这辈子不报,恐怕先生都没法释怀。

    “先生,要不我们让人出城找找吧。”

    出城意味着大海捞针,而城内又没有掘地三尺,红官有些不甘又无可奈何。

    “林叔他其实见过灾星,就在南湾旧码头,他说灾星坐上万家的船离开了码头。”

    “真的吗?还上了万家的船?”红福瞪大了眼想再次确认,见红官点了点头,立马表态,“先生,我马上让人去调查下万家。”

    红福将汤药送进院子后就出门办正事去了。

    院子里的火棘树结满了红橙果子,红官只要一伸手就能摘到。

    刚刚吃了药,嘴里苦涩味重,红官寻思着摘个果子解苦,谁知刚伸手去探枝头,就听到红喜兴奋的声音传来:“先生!”

    “……”红官缓缓将手撤回。

    “连先生晚上回来!”

    红官神情一僵,嘴里的苦味更浓了。

    红喜脚步轻快走了过来,满面春风地说:“褚哥说了,连先生是晚上的车,回来后再来看您。”

    貌似一提及连古,红宅的人都难掩欢喜,是因他博施济众的慈善家行径,还是救命恩人的身份?

    总的来说,连古基本已经占据了大家“心头好”的位置,而且无法撼动。

    红官虽坚决无法苟同,却也不会左右大家的选择,只是躺回摇椅,自然地岔开话题:“你摘些熟透的果子给大家吃吧,有多的就晒干泡茶喝。”

    “好嘞。”红喜心情舒畅,小跑去了厨房,待取来圆簸箕,先生已经不在树下了,估计是回房躺着吧。

    红喜没有多想,自顾自边采摘果子边哼曲,似乎身上每根汗毛都跟着活泼起来。

    一回房的红官,就摸索着打开了录音机,不听完磁带的内容,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

    细想,要么这录音里头有揭露了什么真相,要么是让他通过录音探奥索隐、挖掘秘密,总之,没有人会无聊到寄一段与他无关的陈年故事给他听。

    红官将录音机提到床上,边躺着边听。

    只是每次一打开,就难免有一段电流声干扰,过后就会恢复正常。

    红官耐着性子听了三分钟的嗞嗞声,随后又听到了令他莫名其妙的对话——

    “我梦见你死了。”

    “挤两滴眼泪我看看。”

    “梦里已经流干了。”

    “祸害遗千年,没那么容易死。”

    “你猜我醒来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不想知道。”

    “心里空荡荡的,但是很慌,幸好,幸好你还在。”

    “我要是真的死了,你要替我开心,毕竟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红官心间一凛,死亡何尝不是他的解脱?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讲这种晦气话?”

    另一个人骤变的语气中带着浓浓不舍和恼怒,恼对方漠视自己的生命。

    “抱歉,我这人讲不了吉祥话,觉得晦气干嘛往心里去?”

    “可老子心里就是塞不进其他人的话!”

    “那真不走运,我……”

    这人的话没说完就消声了,让红官联想到了那晚被强行喂药的一幕,心头无名之火再次燃起,喉头又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一股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特不舒服。

    “你他妈就是故意气我的,老子真想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大可不必,我对你的心不感兴趣。”

    “我他妈怎么就这么稀罕你呢……”

    红官忍住要打断你侬我侬录音的冲动,继续听了十分钟左右毫无营养的对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还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甚至对话中都没喊过彼此的名字,就算他真的想探查,也无从查起,这就是恋人间的打情骂俏。

    正当他准备关掉录音机时,一句话让他慵懒的神情骤然一振。

    “你就是铁石心肠……能不能带我一起入关?”

    “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但不要拉上我。”

    入关?!红官蓦地心头大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