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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医生?”红官看着眼前这位五官深邃立体的胡渣子大叔,难免一阵窒息。
连古的私人助理、专属司机、家庭医生,这么亲密的得力干将,却一个都不带在身边,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对。不过您放心,我是正规科班出身的医生,不会乱来的。”胡渣子大叔谦逊地说。
“医生,您可太谦虚了,曾入选全球顶尖科学家榜单前十,中医药学首位,搁这儿介绍是正规科班出身?”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冯陈,抱臂倚靠在门侧,啧啧感慨。
“徒有虚名,能治病防病的才是好医生。”胡渣子大叔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挂的头衔太多了,想做个脚踏实地的自由人都不行。
经过这么一两句对话,红官对这家庭医生的印象可比之前两位的好多了,至少看起来靠谱真诚些,也许是无形中拿人家跟满嘴骚话的计承作对比吧。
要说起来,计承虽然是个兽医,但也时常关注整个医学行业的动态,估计多少听过这位的大名吧,改天得问问看。
连古虽然不在,但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能干,不仅把他一日三餐照顾得很好,还把漫山的火棘花树养活了,一派欣欣向荣。
身子恢复了一丝活力之后,红官一刻都不想待了,马上收拾东西走人。
回到红宅,他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所有咨询。
“先生这是怎么了?”红喜一头雾水。
知道些原因的红福,叹了口气说:“可能是因为陈姐的事。”
陈影莲闯关失败了,在红宅里休息了几天,被小芬接走了,临走时,陈影莲还想当面谢关煞将,她说是关煞将圆了她多年的梦,是关煞将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最后这个结果她很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让关煞将有心理负担而说的安慰话。
但看得出来,她走的当天是一脸轻松的。
可不管红福怎么说,红官也只是郁郁不乐地保持着沉默,关进房之前回了个“嗯”字,之后就怎么敲门都不开。
“先生不会想不开吧?”红喜站在房门前,抬起手迟迟没有敲下,又怕先生在里头睡觉,又怕他做傻事。
红福摇了摇头,说:“先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不会做傻事的。”
而在此之前,他也将房间里头搜刮了一遍,把烟啊酒啊这些伤身体的东西全部清理了出来,所以他也不用担心先生会在里头自暴自弃,顶多是失眠。
但失眠也伤身啊。想到此,红福也耐不住敲了敲门,说:“先生,我把饭菜热好放桌上了,您要是肚子饿了,记得出来吃啊。”
交代完,红福就把红喜给拽走了:“先生需要静一静,没事不要来打扰他。”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角落里一点火光在颤动,时而熄灭,时而又亮起。
借着微弱一点光,可看见红官独自躺在摇椅上,落寞地把玩着打火机。
嚓的一声,火光将红官立体的脸部轮廓勾勒出来,和墙上那半张脸的影子轮廓几乎重叠在一起,让原本硬朗的线条多了丝柔和的美感,如同极致的理性和虚幻的感性在无限地靠近。
红官手指轻轻掠过,试图将那团火焰捏起来,事实证明过于异想天开。
他垂下了眼睑,再次擦亮了打火机,又重复着刚刚的动作,百试不厌。
明明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可以什么都不管,可为什么,关内关外的他越来越不理智,甚至这种不理智还在左右着他日常的判断?
这次守关前前后后出现的问题太多了,他认真地反思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自作主张,不该替陈影莲做选择。
陈影莲最终选择放弃,那是她的自由,作为关煞将,他只能默许闯关者的决定,而不能去左右结果的发生。
从他叫不醒陈影莲那刻开始,他就应该自觉地选择放手,而不是强行入关,那后续他也不用兵行险着,连累了红宅的人。
说到底,自己还是太过自私了,只想着成全年少时期的遗憾,就因为陈影莲也是为人母亲,所以红官才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
所以这些年,他并没有走出童年的阴影,他的弱点显而易见。
第二天清早,计承听闻红官守关损耗了元气,于是拎着个药箱来了,说是要给红官进补。
一来就看到角落里闪退的人影,计承一脸不悦,放下药箱,追着人跑。
“站住!”计承腿长很快就追上了红喜,不爽地问,“你怎么一见到我就跑?上次在厨房也是,到底怎么回事?”
红喜讪讪然地低着头,眼神有明显闪躲的迹象:“没、没有啊,我就是想跑去告诉先生您来了。”
“当真没有什么事瞒着我?”计承双目火辣辣地盯着拼命摇头的红喜,“那你害羞什么?”
“我没有!”红喜矢口否认,声音突然拔高,意识到不妥就立马收声,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显然底气不足。
“没有就没有吧。”计承放开了红喜的衣后领,揽过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如果你养了宠物,又不想被你家先生发现,可以偷偷告诉我,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我可以给你的宠物免费做一次绝育,怎么样?”
红喜想都不想,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养了宠物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这就对了嘛,绝育可以是免费的,但美容美发就得收个友情价了,打个八折你没意见吧。”
红喜立马摇头,收全款都不敢有意见,只要他想不起来当天晚上发生的事,就一切都好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计承对红喜的态度和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十分满意,欣慰地摆摆手,示意他去请先生出来。
红喜如释重负地逃了,可在房门外喊了好久,先生就是没出来开门,甚至连应答一声都没有,这让他有些着急,心想要不要直接踹门进去,正犯难时,计承提着药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计医生,先生他……他可能还在休息。”
红喜不知该怎么跟计承解释,只见计承从药箱里拿出几包中药递给他,交代:“一副中药一天两次,早晚各一次,每次两碗清水熬成一碗,千万不能煎糊了。”
红喜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下去煎药了,先生他就拜托您了。”
“慢着,你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有点淤血肿胀?”计承这才注意到了红喜脖子上有片红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刚刚尽看他神情去了。
红喜都尽量找了件衣领高的衣服穿了,这都能被发现,要不都说医生的眼睛是毒辣的。
看红喜嗫嚅了阵,计承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那群地痞无赖干的好事?”
这一抓手臂不偏不倚就抓到了他受伤的部位,惹得红喜一阵龇牙咧嘴。
计承眉头一皱,伸手就想要去拉他的衣袖检查伤势,被他一下躲开了。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我得赶紧去煎药了。”
“等等,我刚好带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过来,让我帮你看看,你把衣服脱了先。”计承之前随身的小药箱都不带跌打损伤的药,听说红宅遭遇流氓袭击,这才备了些过来,也顺便给护院们看看伤势。
“不不不,不用麻烦您了,我这点小伤……”
“男子汉大丈夫,看个伤这么扭扭捏捏?”计承打断红喜的话,药箱一开,才拿了瓶活络油出来,转头就不见人了。
“啧。”计承看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的消极固执,小的不当一回事,红宅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搞,做医生挺难,做这一家子的医生更难。
要不是合同上面大字部分有附加条件,他才懒得给自己招惹那么多麻烦。
搞定主治病人都得费他九牛二虎之力,要是整个宅子的人都难搞,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是趁早终结的好。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先按下不表,计承敲响了红官的房门:“红官你开开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静听里头没什么动静,计承想了想,补充说明:“是关于连家的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你,免得你蒙在鼓里,将来吃亏。”
计承停顿了下,决定再添一把油:“这件事可大可小,我想还是不要被其他人听到的好……你要是现在不想知道,那我过些天再来告诉你。”
计承关上药箱准备离开,房门就打开了。
“是什么事?”红官没有出房门,开完门就转身回床上躺着了。
计承无声一笑,放下药箱转头就进了房间。
进来就被房间的冷气激起了一身鸡皮,计承脸色一变,气得想骂人,但听到红官的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出来,就有些不忍心了。
“说吧。”
还说什么说?计承深吸了一口气,拉了张靠背椅就床边坐下。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哈,如果压根就没什么事,你会不会跳起来捅我一刀?”计承小心翼翼地问,视线不离红官的枕头,他知道红官枕头底下通常都藏有一把刀。
红官背对着他闷在被子里,只见被子明显起伏了下,像是大喘了一口气,本来脚尖朝外随时准备撒腿跑的计承看到这一幕,倒淡定了不少。
红官已经消沉到不想跟他计较的地步了吗?以前不管多颓废,有一口气红官就得呛他一口气,现在这副模样还真叫他不习惯。
“你不生气?”计承试图走钢丝,“我这个朋友喊破喉咙,你都不为所动,只是听说连家那丁点破事,就劳您开了个房门?”太伤兄弟情了。
“你可以走了。”红官依然背对着他,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干嘛这么较真?”计承的坐姿越来越随意松散,靠着椅背,两只大长腿交叉架在红官的床边矮柜上,唉声叹气说,“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见红官没有表态,计承当他默许了。
“从前有个小朋友,从他记事时候开始,就是在孤儿院长大,因为性格比较孤僻,脾气也很臭,所以没有人愿意跟他亲近,有一天来了一位有钱人,想领养一个小朋友,院长很卖力地给他介绍,小朋友们也很有表现欲望,都向富人展示了他们的乖巧懂事和特长,那富人选了一圈,偏偏看中了角落里那个孤僻的小朋友,不为什么,就因为他长得好看,让人赏心悦目。”
“那个小朋友去到了富人家里,因为脾气和性格不受家里兄弟几个待见,私底下都对他意见很大,但因为有富人给他撑腰,所以平时大家都不太敢招惹他,任由他胡作非为,直到有一天,富人出车祸死了,兄弟几个就联手将他赶出了家门,从此他就流落街头……”
计承絮絮叨叨讲了几分钟,最后总结了一句:“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吗?”
红官没有回应,计承自问自答:“那就是做人不能恃宠而骄。”
且不说这个故事的真假性,就说计承的目的,拐了这么个大弯,最终还是说回到他身上,正变相指桑骂槐呢。
“你很闲是吗?”红官冷不丁地问。
“差不多可以给母猪做个产后护理。”
红官憋不住了,直接翻身上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哎哟!你这双眼怎么肿成这样了?”计承立马收回了大长腿,一瞬挺直了身体,看红官那双血红又肿胀的眼,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询问,“你有没有感觉双眼疼痛不适,还会掉眼泪,甚至有些看不清东西?”
红官的气色很差,唯独双眼的眼珠子周边有一圈红色环带围绕,红得怵目惊心。
他这两天的双眼确实有些疼痛,还时不时掉眼泪,让他以为那些陈年旧事原来还能影响到他这般深刻,导致他一想就莫名难过,这么看来不是心病,而是生病了。
红官缓和了神情,也不和计承的胡说八道计较了,点了点头承认有上述症状。
计承一拍脑门,立马起身去把外头的药箱提进来,翻来翻去还是发现忘带了激素类眼药水,有些苦恼失落。
“什么问题?”红官问。
“疑是虹膜炎,不过得进一步检查确认。”
“会怎么样?”
“严重会瞎。”
看计承那认真严肃的表情,红官沉默了,脸上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这时,红福匆匆进门来报:“先生,韩医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