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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上
何鹿手底下现在也有二十多号人,比起砖瓦窑那边工人们心底的小算盘,他手底下这些人心思倒是单纯的多
“何管事,赵当家的来送东西了,现在就在屋外呢”
阿沛一瘸一拐的跑过来,何鹿听到消息就赶紧往回走
“我先过去,你在后面慢慢走吧”
“好嘞”
阿沛就是那对双生姐妹的姐姐,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何鹿就让她和妹妹做了后勤,管着大家伙的伙食
这俩人倒是勤快,一天就那么几样东西,还能给做出不同花样来
“阿沛姐姐,今日吃什么呀”
好几个哥儿都是年纪不大,一听赵虎上山了,就知道又有好吃的了
阿沛轻拽着小哥儿的耳朵
“你这蛮小子,活干完了没,一天天脑子里净想着吃”
阿蛮捂着耳朵
“咱们管事的都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现在就饿得慌”
花锦把手中的荒草扔到草堆里
“活干完了没就饿得慌,你看看你在这唠嗑的功夫,大家都甩了你多远了”
阿蛮往后一看,自己已经成了最后一个了,自己的那片荒草高高的,跟周围光秃秃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
“哎呀,不说了,我赶紧除草去了”
阿蛮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蹲下干活,手上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阿沛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而另一边,赵虎对山上众人的表现可以说是大加赞赏,夸的何鹿都有些不好意思
“说到底还是大家伙的干劲足,山上的条件虽然苦了些,但是有衣服保暖,有屋子御寒,咱们的伙食也是顶顶好的,比起他们之前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大家在一块热热闹闹的,自然有使不完的劲”
“话虽如此,可你的功劳也不能抹了,刚上山的时候,有两个哥儿撑不下去了,是你彻夜不休的陪着,慢慢打消他们心里疑虑,让他们知道眼前的日子是有盼头的”
何鹿挠挠头,憨憨的笑着
“这是周老板心善的结果,那场大雪封了山,刚建好的屋子又没有取暖的地方,没食物也没柴生火,大家都以为自己要被饿死在这里了,你跟周老板两个人背着干粮拉着一车炭火,一路扫雪开路把东西送上了山,馒头是凉的,可大家心都让捂热乎了”
别说是其他人,当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了
大雪纷飞,刚赶上送粮食上山的前一天,之前带上来的食物都快吃完了
晚上守着一根小小的蜡烛,外面寒风掠过荒草的声音,活像是牛头马面来拘魂了,大家都缩在一起取暖,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消磨着时间
哑巴妹妹胆子小,早就被吓晕过去,被姐姐阿沛抱在怀里
阿蛮是第一个撑不住的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是在一个雪夜里被路过的流浪汉给……,从那以后寒冷的雪夜就成了噩梦
阿蛮的情绪失了控,嘶吼着要寻短见,脑袋磕在墙上,还好大家拉的及时。阿蛮只是头上见了血
阿蛮倒下了,马梦华精神也几近崩溃,他嘴里一直嘟囔着,一边求阎王爷别这么着急收了他,一边又求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他下辈子不想做哥儿,也不想做人了
在这里的哥儿和女人,几乎都是从小被苛待长大,或多或少受过虐待,此时被这恶劣的环境一击,情绪就崩不住了
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呢?
何鹿想着
其实自己当时也几近崩溃了,但是心里却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他的小木头还没有长大,他还没给他攒够娶媳妇的钱呢
他强撑着精神安抚大家,指挥着将屋子里剩下的食物都拿出来做了一定的分配
因为担心马梦华自残,何鹿将自己的衣服撕开,把他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就连嘴把也用衣带勒上,防止他一个不注意就咬舌自尽
阿蛮的情绪非常不好,童年的噩梦一直伴随着他,何鹿不断的给他讲故事,唱歌转移他的注意力都没有用
最后,还是年龄最大的吴婶将他抱在怀里,像母亲一样哄着他,阿蛮的情绪才稍微有些好转
大家就这样在小屋子里坚守了整整两天,而食物,在第一天夜晚的时候就被全部吃完了
“其实我们应该感谢周老板,我们死了以后,生死簿上是有我们的名字的,就算是死了,我们也不是孤魂野鬼”
年纪最小的张宁手里攥着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张纸
大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眼神之中毫无希望,可嘴角却是笑着的
他们捂着自己的胸口,何鹿知道,他们都将自己的名字,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阿蛮挣扎着又开始嚎叫起来,可现在大家已经没有力气再压制住他了,周敬和赵虎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没有想象中如同天神下凡的光芒万丈
周敬就像是一个土匪一样一脚踹开了门,寒风从外面刮了进来,吹灭了唯一一根燃着的蜡烛,吹的人脸上生疼
阿蛮被吓得握着床腿一动都不敢动,就这么怔怔的看着
“起开,把地方腾开”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赵虎拽着后领子就把人往旁边拉
没有月色,没有烛火,周敬全凭感觉往空地上扔东西
不知道两个人来回跑了多久,何鹿只记得门关上之后,炭火燃起来的时候,借着火光看见两个衣服满是冰雪,头发跟雪水都混成一团的男人,和一匹冻得直打颤的红棕马
屋子里黑炭柴火扔了一地,装着馒头的袋子混在里面
“别吃,都冻硬了,烤一烤”
大家伙哪还顾得上馒头是冷是热,就这冰碴子都能咽下去
那天晚上在场的所有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没人再喊一句怕
周敬跟赵虎就在小屋子里陪着大家,跟大家一起吃着大雪煮馒头,那场风雪又持续了两天才渐渐小了,这个时候周敬和赵虎才驾着车下山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何鹿发现大家眼里渐渐地能看见光了,干活的时候也能说说笑笑的
马梦华也不再那么的畏惧黑夜,阿蛮竟然也神奇般的恢复正常了
也许就在周敬踹门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看到了自己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