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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头向来是出入如无人之境似的八千岁,竟是蹲下了身为一个小丫头揉脚!
楚清欢也是一惊,想要抽出来自己的脚,可是却是动弹不得。
“别闹。”姬凤夜轻轻说道,却似乎有魔力一般,让楚清欢顿时再无半点动静。
当初她在云安城的时候冻伤了两只脚,虽然后来回京后皇甫殊和皇甫镜两人都为她寻遍了名医名药治疗,只是一旦天气骤热、骤冷她却也是脚痒难耐。
彼时,那两人只是口上安慰,却从未有一人为自己做到如今这般。
楚清欢只觉得眼角酸涩,似乎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缓缓流淌了出来,她不由扬起了头,似一只高傲的孔雀。
一旁朱沅却是双手紧握,恨不得将这玷污了主子的脏脚剁了去!
“她怎么了?”看见薛金莲躺在床上,楚清欢不由问道,双手都紧紧握住了薛金莲的右手。
一旁姬凤夜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怎么,楚二小姐没看出来?”
楚清欢心中一跳:莫非这家伙知道了?只是她脸上却未曾表现出丝毫异样,甚至带着几分不解道:“千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凤夜只是直直望着那一双清眸,眼底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最后才缓声道:“说是要紧,却是十万火急,说不要紧,却也是无妨。”
楚清欢只觉得一双手忽然间分开了自己和薛金莲,而那双手带着明显的凉意,似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块一般,“皇上只给了你三日工夫去证明清白,可是三日之内,薛小姐却是醒不来的。这可不是十万火急的吗?”
楚清欢自然知晓,薛金莲中的并非是毒,而是……一种奇怪的迷药:千日醉。
“至于薛小姐,终究会醒来的,只是到时候怕是没有现在这般珠圆玉润了,倒也是不要紧的,不是吗?”
不要紧?
千日醉之所以号称千日醉,那是因为中了它的人会千日昏迷!平常人若是昏迷十几日怕就是要饿成皮包骨头了。要真是一千日的话,也不知醒来的时候是痴呆之人还是根本不会醒来。
再者,就算到时候薛金莲醒来的时候安然无恙,千日之后她也成了京城的大龄之女,谁还敢娶她?
而晋国夫人没了这独生爱女,又会有什么样的疯狂举动,谁又知道?
这一局棋,几乎是一网打尽。
云婕妤死了,柳皇后最为厌恶的人没了,宋贤妃难辞其咎。
薛金莲昏迷,晋国夫人冲冠一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只是……
楚清欢甚至怀疑,柳皇后怎么就那么糊涂,安晴死了,她虽然也是苦主之一,可是晋国夫人未必不会怀疑她,那么到时候她岂不是也得不到晋国夫人的支持?甚至把晋国夫人推到其他皇子那里?
楚清欢只觉得思绪纷繁,甚至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柳皇后的疯狂举动,她抬起了眼,却见姬凤夜正望着自己,她不由笑道:“千岁爷手眼通天,岂会找不到这千日醉的解药?”
姬凤夜却也是笑了笑,“这千日醉何等厉害,怕是除了神医唐逸无人能解,本督可不敢夸下这海口,不然到时候晋国夫人要本督的命,本督拿什么给她?”
不知为何,楚清欢只觉得这笑意含情脉脉,她不由浑身打了个颤,“告辞,我先去找线索。”
只是她转身离开,却觉得袖子似乎被人拽住了一般,回头望去,姬凤夜的脸竟是近在咫尺,她想要躲闪,却是来不及,“你……”
“没有本督陪着,你觉得宫里那些人会卖你的面子?”
这倒是实话,只是可不可以说话不要挨得这么近呢?楚清欢无语,只觉得那呼吸似乎要把自己灼烧了一般,“何况,就算你查出了是那位,难不成还能指望把她给绳之于法?傻丫头你还真是傻的可爱。”
有什么好笑的,楚清欢瞪了瞪眼,她倒是觉得凶手是柳皇后,可是说不通呀!
再说,就算是的话,那也只能是无头冤案了,因为柳皇后这六宫之主的地位是动弹不得的,顶多宣武帝冷落她一阵子罢了。
想到这里,楚清欢只觉得头大,不由“含情脉脉”地望着姬凤夜,低声道:“清欢愚笨,还望千岁爷指点迷津。”
姬凤夜颇是享受,要这小丫头低头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倒也是值了的,“知道让本督指点迷津,还不算笨到家。不如去安晴那里,看看有什么证据,说不定呢,你也许足够幸运,能够找到幕后真凶呢。”
楚清欢闻言一怔,姬凤夜这话什么意思?
幕后真凶?难道安晴身后竟是还有另一股力量?
“那现场……清欢多心了,有千岁爷在,又会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现场,也可以制造一个现场,没有证据,更是可以制造证据,不是吗?
姬凤夜会心一笑,只是吩咐了一声,“看好薛小姐。”
朱沅并不在这里,四下里也无人答案,楚清欢却是知道,潜伏着的应该是卫三几人。毕竟,晋国夫人关系重大,便是姬凤夜若是能拉拢了也是强有力的……
眼角蓦然一跳,楚清欢只觉得方才脑中闪过的那念头竟是惊人的恐怖。难道姬凤夜他真的有……不臣之心吗?
堂而皇之地进了坤宁宫,楚清欢要去给柳皇后请安,只是却遭到了拒绝,“皇伯母她心里难过,刚刚进了佛堂,吩咐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另外还请楚二小姐尽快破案,还安晴一个清白。”
皇甫无双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清欢,神色间骤然便是倨傲,似乎她纡尊降贵跟楚清欢说话便是最大的忍让了。
楚清欢却似乎没察觉一般,依旧是恭敬有礼道:“有劳郡主了。臣女定不负皇后娘娘厚望。”
一旁的皇甫云芊却是冷声笑道:“贼喊捉贼,怕是到最后只会找个替罪羔羊吧?”
这么快便落井下石了?还真是符合皇甫云芊以往的风格,不过露出爪牙的小老虎才不可怕呢。
“臣女奉旨查案,平阳公主莫非是在说皇上……”楚清欢微微一笑,“选错了人?”
她换了个措辞,可是任谁都知道楚清欢方才说的那句分明是“有眼无珠”,若是被传到宣武帝面前……
皇甫云芊顿时紧张起来,抓紧了皇甫无双的袖袍,可怜兮兮道:“无双姐姐,我……”
“楚二小姐,芊儿还小,童言无忌,还望楚二小姐不要介意才是。无双对楚二小姐信心满满,还望楚二小姐早日破案才是。”虽然是有赔礼道歉的意思,可是话里话外却满是倨傲,又哪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楚清欢却也是不介意,一直站在那里坐山观虎斗的姬凤夜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难道郡主都对楚二小姐刮目相看,真是难得呢。”
皇甫无双只觉得这句话似乎在讽刺什么,那笑意好像是一阵阵冷风一般刺得她脊骨疼,她挺直了后背,头也不回的离去。
“没想到千岁爷竟也是有碰一鼻子灰的时候,真是难得呢。”楚清欢笑道。
姬凤夜却是忽然刮了刮她的鼻头,“臭丫头,本督分明是给你出气,却又嘲笑本督,改日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动作太亲昵,楚清欢根本没想到,只是一听到教训两字,顿时想到了姬凤夜教训自己的场所,不由俏脸微微一红,连忙去了安晴的住所。
姬凤夜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若隐若浮,“还知道害羞,还真是难得。”
安晴的住所很是简单,似乎和刚进宫的宫女一般,就连首饰盒里的首饰也都是简单的几件罢了。
“没想到宫里的女子竟是这般朴素,还真是难得。”姬凤夜觑了一眼那几件首饰,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手中一直玉簪被握的有了点温度,楚清欢看着铜镜上面的灰尘不由笑了起来,“这宫中主子的赏赐都是登记在册的,少了那些,直接去核对一下,岂不是真相大白?”
姬凤夜恍然大悟似的,惊讶道:“楚二小姐真是聪明人,这主意都想得到,只是……若是流传出去的话,怕是便不好找了。”
“那倒无妨,宫女所能出去的机会寥寥,只是去查一查最近三……五年安晴有没有出宫记录便是了。”
听到她改了口,姬凤夜唇角的笑意更是深厚了几分,“还不去查?”他掌权锦衣卫正是这三年的事情,宫里大小风吹草动,是都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的。
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是”,楚清欢干脆在这房间里四处察看。柳皇后说的没错,安晴昨个儿夜里的确没有回来。
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凌乱,也没有被任何人翻动,很明显,姬凤夜知道消息的第一瞬间就把这一间房屋封锁了。有心人等想进来,却也是不可能的。
看着楚清欢竟是抖散开了那锦被,姬凤夜不由笑道:“怎么,楚二小姐冷了不成,要不要本督给你暖……”
何时何地都不忘了调戏自己,楚清欢刚想要回敬过去,却是脸色骤然一变,“她小小宫女,怎么会用兰草枫香?”
姬凤夜闻言也不由皱眉,“兰草枫香,那不是陈贵妃惯常用的吗?”
兰草枫香之珍贵不下于麝香,只是制作工艺极其麻烦,陈贵妃在闺中时便用惯了这种熏香,所以这后宫之中也唯独她才用这熏香的。
“还真是聪明,只可惜……”姬凤夜冷冷一笑,“聪明反被聪明误。”
房间内再找不到证据,只是这兰草枫香也足够了。
“千岁爷不觉得她是故意的吗?”
将一盆子污水泼在陈贵妃身上,甚至以此把陈贵妃拉下马,毕竟陈贵妃的亲兄可是户部尚书,一个肥得流油的肥差。
“若是柳皇后审理此案,自然会借机动了手脚,只是……”姬凤夜上下打量了楚清欢几眼,轻声笑道:“本督倒是觉得楚二小姐可是没这本事的。”
没错。若真的是由柳皇后审理此案的话,那么陈贵妃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后宫如今是一后三妃局面多年来不曾打破,柳皇后因为皇甫云芊之事竟是被宣武帝一日之内两次训斥,定是会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自己的对手的。
可是安晴偏偏是选择了自己,那就证明这事有蹊跷,怕是还有内情的。
“千岁爷,已经查出来了,少了的首饰并未流传到外面。”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皱眉头,问道:“那在哪里?”
那锦衣卫抬起头来,却并不敢看楚清欢的样子,目光似乎空虚,“那些都在甘棠宫的一个宫人那里,是前段日子里安晴送与她的。”
“哦,这还真是有趣了,不如劳烦楚二小姐随本督前去看看,甘棠宫那边又是又什么新闻?”
楚清欢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乐意之至。”
直到两人走远那单膝跪地的锦衣卫郎才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道:“卫三果然没骗我,这……和主子爷真是一个德……”
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忽然噤声,悻悻地四下打量了几眼这才匆匆跟上了这两位的步伐。
陈贵妃并不在甘棠宫。
“这可真是巧了,不过本督也不敢打扰贵妃娘娘凤驾,只是还劳烦海总管把甘棠宫的大小宫人都唤来。”
海总管是甘棠宫的总管太监,深得陈贵妃信任,“千岁爷好说,贵妃娘娘交代了,到底是一条性命,白白去了实在是可惜,只可惜她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只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海总管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楚清欢只觉得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几遭才移开了,似乎在打量什么。
很快,甘棠宫的大小宫娥太监都汇聚在一起,有的好奇的抬起头来瞧着楚清欢,纳罕今个儿海总管怎么对这么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只是看到楚清欢身后那人的绝代风华,不由张大了嘴愣在了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八,八,八千岁!”
不知是谁低声唤了出来,惹得海总管一阵鄙夷,这般没场面,实在是给他们甘棠宫丢人现眼!
“千岁爷的美男计,看来到哪儿都是好使的。”
楚清欢刻意靠近了姬凤夜几分,两人看上去似乎在说悄悄话一般,偏生又不压低声音,被抓了个现行的宫娥闻言不由脸颊羞红,匆匆抬起头来看了姬凤夜一眼,又是低下了头,似乎害羞,心里却又有些期待。
海总管简直无可奈何了,明明自己教训的好好的宫娥,为什么一见到姬凤夜竟是一点规矩都没了。
宫女儿这样也就罢了,太监竟然也偷偷看,这算是怎么回事!
海总管正气恼之计,却见楚清欢忽然走到一小宫娥身前,绕了几圈最后才停下了脚步,“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三。”小宫女有些害怕似的,声音颤抖着,让海总管心中觉得不妙。
“竟是比我还小了一岁,你和坤宁宫安晴姑姑相熟?”
“回姑娘的话,安晴姑姑和奴婢是同乡,奴婢进宫后一直很照顾我的。”
海总管闻言顿时呵斥道:“什么我呀你呀,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那小宫女似乎害怕极了海总管的威势,登时便要跪下去,却被楚清欢拦住了。一旁姬凤夜笑道:“海总管好大的威风,改明儿本督也学学,兴许锦衣卫的规矩也能好一些。”
楚清欢敢打赌这位爷绝对是在说风凉话,瞧那面不改色便知道了,再看海总管,分明是恼羞成怒模样嘛。
“你进宫也才一年而已,怎么会认识安晴姑姑的?”
小宫女没想到楚清欢竟是只问了两句话便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宫的,不由大为吃惊,“是,是当初奴婢做错了事受罚,安晴姑姑帮了奴婢的忙。”
这就怪了,安晴的同乡要说却也不止这一位,何况她自幼被卖入了承恩侯府,怕是对故乡也没那么多情谊了,偏生要帮这么一个小丫头,还真是有趣的很呢。
“这样呀,安晴姑姑交给你那些首饰,却是为何?”
小宫女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楚清欢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东西明明是安晴姑姑偷偷交给自己的,这位小姐她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还是一脸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楚清欢将小宫女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良久才听到那小宫女慢吞吞道:“回姑娘的话,是安晴姑姑让奴婢回头带出宫的,她说等奴婢到了出宫的年纪,放出去的时候,就把这些捎给她家乡的兄弟。”
“哦?”楚清欢咯咯笑了起来,“安晴姑姑真是未雨绸缪的很呢,你要放出宫去也是十二年后的事情了,现在便把这些交代给你,岂不是像是交代后事?”
小宫女闻言顿时一惊,极为失礼地抓住了楚清欢的袖子问道:“安晴姑姑怎么了?”
难得竟还是有个人真心关心她的安危,楚清欢也不扯开小宫女的手,声音中却带着嘲弄,“你说呢?”
小宫女顿时花容失色,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姑姑怎么会死呢?”
她神色若癫若狂,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跑了出去,海总管想要大吼,只是看到姬凤夜脸上的玩弄神色却是什么都不敢说出口了。
“去看着她,别让她也不慎落了水。”
听到这话,甘棠宫众人无不是一惊,楚清欢却是骤然抓住了一个太监的手道:“你在害怕什么!”
海总管见楚清欢竟是这般对待自己的干儿子,顿时脸上带着不满,“楚二小姐这是问话呢,还是审人呢?”
楚清欢却好似没听到海总管话里话外的讽刺似的,看见那太监腰间悬着的宫牌道:“鹿鸣,呦呦鹿鸣,倒是个好名字,也是好手艺。”
那太监鹿鸣没想到楚清欢骤然抓住了自己的手,想要挣脱开却不料自己一个比眼前小姑娘年长了一倍的人竟是动弹不得,不由脸上赔笑道:“谢楚小姐夸奖,奴才不敢当。”
“楚二小姐夸了你,自然是敢当的。”姬凤夜忽然说道,一旁海总管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这位千岁爷平时不说话便罢了,若是说话,怕是很多事情便别想善罢甘休了。
“还真是一双巧手,看来倒是为贵妃娘娘打理了一些日子了,本督猜的对与不对?”
闻言,那太监鹿鸣脸色再度一变,想要说话,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嘴唇翕动,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海总管只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千岁爷这是何意?”
这边海总管火冒三丈,偏生姬凤夜却是个没事人似的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奉旨查案罢了,海总管有异议?”
一句话堵死了海总管所有的抱怨,楚清欢明显看到海总管那变成了酱色的脸,心底里却是冷笑一声。
仗着自己是陈贵妃娘家举荐的人,这位甘棠宫的总管从来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当初就算是自己为皇甫殊办事也被其一阵奚落,却不料一物降一物,如今遇到个更加妖孽的姬凤夜。
“楚小姐莫非说我是杀人凶手?我与云婕妤有什么深仇大恨?倒是贤妃娘娘和云婕妤素来有些恩怨,怕是二小姐想要栽赃陷害也要圆好谎吧?”
“噢,我倒是不知,鹿公公是从何处得知的云婕妤没了的消息的?”楚清欢笑意浅浅,阳关照射下,犹如最狡猾的狐狸,连鬓角的那凌乱的碎发都带着几丝顽皮趣味。
鹿鸣登时脸色煞白!
宫里只是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安晴落水了,云婕妤的死,甚至于楚清欢曾经被押解掖庭刑司这等事情根本只有几人知道罢了。
其他人知道的话,除非是杀人凶手!
“干爹救我,干爹救我,儿子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海总管没想到自己临了却是被绑在了这一艘破船上,刚转好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就算是说鹿鸣是杀人凶手,却也要拿出证据来。”
等的就是这一句!
楚清欢脸上浮出甜甜的笑意,看得海总管只觉得怵目惊心,似乎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当然,鹿公公口口声声说冤枉,只是若是你冤枉的话,为何安晴姑姑和云婕妤那里竟然会有兰草枫香?兰草枫香的香味特殊,只存两日而已,否则……”
“你胡说,云婕妤明明是她杀的,我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失言,鹿鸣登时脸若白纸,一旁的海总管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方才还在质疑楚清欢。
“可算是真相大白了,到时候本督可要好好为楚二小姐请功,楚二小姐这般能干,倒是把大理寺和刑部那帮人比下去了,若是男儿身……”姬凤夜轻轻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再不说话。
自然,若是男儿身,自己于他,非友即敌,楚清欢唇角扬起微微的弧度。
鹿鸣很快便招了供,只是这些楚清欢却并不关心。
倒是柳皇后得知真相后赏赐了她不少,传旨的太监没说什么缘由,只是楚清欢清楚的很,这是柳皇后对误会自己的表示。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楚清欢思绪纷纷,若是柳皇后也有自己这个机遇,能够重活一遭,那么是否还会借着云婕妤的死来为难自己呢?
会,还是不会?
思索了许久,楚清欢也没得出答案,毕竟,柳皇后不是她,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二小姐,到了。”
驾车的太监低声一句,楚清欢如梦方醒,却见车帘已经被人殷勤地撩了起来,而相府门前站着一溜的人。
以大夫人为首,楚锦绣等人莫不是齐齐望着这里。
而看到车帘后露出的脸,楚锦绣当即神色一变,楚常喜满是惊讶,而大夫人脸色干脆变得蜡黄。
“怎么是你?”
明明是宫里来的马车,可是坐在马车里的人却是……楚常喜当即叫喊道,那赶车的内监不由尖笑道:“皇后娘娘恩典,赐楚二小姐车驾回府,怎么三小姐你有意见?”
问的是楚常喜,可是内监的一双老鼠眼却是瞄在了大夫人身上。
“臣妇谢皇后娘娘恩典,车马劳顿,还请公公移步去府里喝杯茶水。”大夫人到底是经历过阵仗的,很快便反应过来。
那内监却是笑了笑,“丞相夫人客气了,咱家还要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耽误不得。”
看楚清欢下了马车,相府的仆役将皇后赏赐的礼物都搬了下来,内监的笑意又浓厚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讨好,“二小姐既然已经到了,奴才便回宫复命了。”
一个“咱家”,一个“奴才”,还真是处处都要留神呢。
“二姐好大的面子,竟然有这般恩宠。”楚常喜语气里带着酸意,更多的却是讽刺她自家门前摆谱,竟然要当家主母和阖府女眷前来迎接她。
楚清欢淡淡一笑,向大夫人行礼道:“皇后娘娘赏赐,女儿推辞不得,还望母亲见谅。”
楚锦芙却没那么多心思,拉着楚清欢的手笑道:“二姐姐,看来皇后娘娘真的很喜欢你呢,这么多好玩的都赏给了你。”
楚清欢不由笑道:“芙儿喜欢尽管拿去就好。”
闻言,楚常喜登时一喜,她第一眼就看中了那一件翡翠白菜的小玩物,定是要从楚清欢那里要过来的!
“二姐,我……”
“二姐姐胡说什么,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可是要登记在册的,怎么能随意送人?便是少了一件也是天大的罪过!快别说这些胡话了,画眉,还不收起来,可小心给二姐姐看着,少一件我都不饶你!”
大夫人和楚锦绣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楚清欢只觉得好笑,偏生楚锦芙似乎不愿意罢休,拉着楚清欢便往里走,“这些天祖母可是记挂着二姐姐的,看见二姐姐你回来定会十分高兴的。”
“那女儿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大夫人气恼的挥了挥手,倒是楚常喜心有不甘,看着一件件即将送到芝兰院的御赐之物只觉得心在滴血,那一件翡翠白菜本该是她的呀!
“母亲,芙儿太胡闹了!你也该好好管教管教她了!”楚锦绣勃然动怒,若非楚锦芙这么一说,这些御赐之物定是会收藏到宋氏的私库的,怎么会……
宋氏脸色也不好看,她先前不喜欢这个女儿,老夫人伸手说养在膝下管教的时候她便丢给了老夫人,现在再去管教怕是……老夫人那一关也不好过。
似乎了然宋氏的想法,楚锦绣脸色蓦然一冷,“父母教养儿女天经地义,如今芙儿大了,过两年便要议亲了,老太太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哪能给芙儿找到如意郎君?还不是要依靠母亲你吗?”
楚常喜和楚常乐早就知情识趣地离开了,独剩下宋氏和楚锦绣母女两人而已。
“何况,芙儿是相府嫡女,和一个庶女纠缠在一起有什么好?母亲若是忙不过来,女儿可以替母亲分忧。”说道“庶女”两字,楚锦绣刻意加重了语气,大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锦绣,她……”
“母亲,她楚清欢就是一个庶女而已!”楚锦绣再度强调道:“而您才是正儿八经的丞相夫人,是我们相府里所有人都承认的丞相夫人,那死去了的人,什么都不是!”
金绿猫眼簪子之事让楚锦绣意识到她们的失误,不仅仅是皇甫云芊的不小心,更有自己对楚清欢的轻视。
她原本以为养在云安城的便该是那粗鄙无知的乡野女子罢了,却怎么也没料到楚清欢竟是隐藏得那么好。而太液花宴上柳皇后的无心之言,宣武帝的若有所思她都看在眼里,那个原本死去了十多年的人似乎如今要浮出来一般,而这带来的结果让楚锦绣不敢去想象。
若是一朝,楚清欢身份扶正,那么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她定是要除掉楚清欢,而大夫人也要拿出自己的手腕来,第一件便是把楚锦芙拉拢到自己身边!
楚清欢并不知晓楚锦绣的担忧,只是想起方才楚锦绣似乎有躁动神色不由觉得好笑,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又何必那么在乎?
而且,柳皇后此举也不过是让大夫人和楚锦绣母女记恨自己而已,这效果还真是达到了。楚清欢不知,这件事她还真冤枉了柳皇后,因为云婕妤之事宫中一阵忙乱,柳皇后哪有心情去挑拨她们“母女关系”,这事其实是另有他人安排的。
“谢谢了。”不止为方才楚锦芙的那一番双簧,更是为了这几日楚锦芙对芝兰院的照顾,毕竟,她不在府中,楚文璋和画眉她们都是身处危境之中的。
楚锦芙不以为意笑道:“二姐姐那么客气做什么?要真是想要谢我,回头给我做些好吃的便是了。”
“小馋猫!”楚清欢笑着戳了戳楚锦芙的脑门,她本来这些年便练出来了些手艺,在灵隐寺的时候还随着弘一法师学了制作素斋,便是最挑口的老夫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再度回到芝兰院,楚清欢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大概较之于皇宫的冰冷残酷,芝兰院倒更像是有家的味道了,毕竟这里有她的家人。
“哥哥,今天只能吃这些了。”
端走了一盘桂花糕,楚文璋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楚清欢,不甘的眼神犹如小鹿的清眸,分明是在控诉楚清欢抢了他的零食。
楚清欢却是态度坚决,“若是想吃这一碟,那么明天,不,接下来三天我都不给你桂花糕吃。”
楚文璋良久才听懂了似的,赌气一般转过了身去,“妹妹不好,妹妹坏,我不和妹妹玩了……”
楚清欢闻言心中一动,刚想要软言劝他,却听楚文璋继续道:“我去找神仙妹妹玩去,她给我桂花糕吃!”
神仙妹妹!哪来的神仙妹妹!
楚清欢顿时神色大变,厉声道:“柚儿,我让你好好照顾大少爷,怎么照顾出来一个神仙妹妹!”
柚儿原本在外面和画眉几人笑着玩,听到里间传来的吼声顿时小跑了进去,却见楚文璋一脸的泫然欲滴,紧张兮兮地看着楚清欢,看到自己来竟似看到救兵一般,“柚儿,妹妹生气了。”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生气的人惹不得,楚清欢不知为何心中酸涩,眼眶也蓦然一热。
“回小姐的话,奴婢一直好好看守着大少爷的,便是夜间歇息,也都是看大少爷睡了之后奴婢才敢睡觉的,真的没有什么人接触大少爷呀!”
看到柚儿跪倒在地,楚文璋连忙去拉她,只是柚儿哪里敢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楚文璋顿时冲着楚清欢吼道:“你是坏人,你是坏人!”说着便跑了出去,楚清欢阻拦不及,看着楚文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只觉得脸颊微烫,“还不去看着?”
柚儿追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楚清欢愣愣地站在黄梨木的桌子旁,她手边放着的那一碟桂花糕已经凉了,香味也冷淡了几分。
“小姐,大少爷是无心之言,小姐你不要放在心上。”画眉走进来的时候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水,不由心中一惊。
小姐向来是笑看一切的,就算是当初被大夫人责罚也都不曾表现出半点怒意,何曾出现过泪水?
她自然知道楚文璋是无心之言,可是若是正常人谁又会在及冠之年后还说这等稚子才说的话?
哥哥他本是相府嫡长子,本该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可是如今呢?已经及冠了自己却不敢放他去前院住着,只怕是自己势力不及便让他被大夫人陷害了。为了这事,大夫人冷嘲热讽了多少次?若非是老夫人在那里压着,自己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若是自己当初再精通几分医术,这痴呆症状又岂会治不好?可是她一心只为复仇,师父不肯将更高深的医术教授与自己,只怕自己一不小心走错了路。
画眉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为何这般伤心,可是看着伤心人似的楚清欢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的脑袋,“小姐,奴婢娘亲说过,这辈子吃多大的苦,下辈子就会享多大的福,哭吧,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吧。”
那温暖的怀抱,好像是在云安城的时候她生病时刘妈抱着自己念念有词,又好像她得知自己身怀有孕时那心底弥散开来的喜悦。
泪水越发肆虐,楚清欢越发抓紧了这个怀抱,却还咬紧了唇瓣不发出一声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白菱的声音,“小姐,三皇子来了,老夫人请小姐去梨香院见客。”
楚清欢一腔的郁色也似乎随着这一通泪水齐齐流了出来,“知道了。”
这算是个什么答案?白菱白了白眼,只是她没那本事,看不见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姐,奴婢去打盆热水来,小姐梳洗一下再过去吧。”
楚清欢本想拒绝,可是想起自己方才哭了那么久似乎脸上的妆也花了,便点了点头。
等她们主仆两人到了梨香院的时候,里面已经一阵欢声笑语了。
皇甫殊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众人都笑了起来,便是连楚锦绣的笑声都有些大了。
画眉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虽然眼睛不见红肿,可是万一过会儿失礼却是极为难看的。楚清欢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摇头笑道:“不碍事的。”
她话音刚落,里面有眼尖的瞧见了她不由笑道:“二姐可是姗姗来迟呢,让我们大家好等。”
如出一辙的一句话,当时也是在这梨香院,只是说这话的人却是不一样了。
楚锦芙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只是看到老夫人那兴奋的劲儿,最后却还是强忍了下去。
倒是大夫人笑了起来,嗔道:“常喜,怎么和你二姐说话的?清欢快来看看,你哥哥从边关寄回来的礼物,文瑾还真是有心,只是麻烦三皇子特意跑了一趟。”
大夫人竟然会对自己这般喜笑颜开?还真是稀奇呢。果然,涉及到自己的一双宝贝儿女,就算是再狠毒的妇人心肠都会软了下来的。
“文瑾为保家卫国而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是大忠大义,这点小忙我自然是要帮的。何况,我与文瑾是多年好友,夫人不必见外。”
大忠大义?楚文瑾固然是保家卫国,可是这心头放着的第一件事可是取得功名,名正言顺的承继楚思远的家业。
多年好友?若非是拿捏住了楚文瑾的把柄,他皇甫殊一个要权没权要后台没后台的宫女生的皇子,怎么会和天之骄子的丞相公子“多年好友”呢?
还真是讽刺,这般违心的话,偏生皇甫殊说来从来都是这般风轻云淡,似乎发自肺腑一般。一个人一辈子时时刻刻都带着一张面具,也真是不容易。
“二妹怎么傻站在那里,哥哥这次带来了不少的稀奇东西,二妹看看可是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便是了。”
楚锦绣一脸的春风化雨,似乎也沉浸在兄长稀奇礼物所带来的欢喜之中,对楚清欢的笑意带着十二分的真诚。
“大姐,二姐可是得过皇后娘娘赏赐的,岂会把这些看在眼里?何况……”楚常喜紧紧抓住了一个蜡红浆染的犀角匣子道:“二哥的礼物都是安排好了的。”
四下望去,果然只有八个匣子,楚常喜左右手下各一个,显然是每人两匣子礼物,而这个每人堪堪不包括楚清欢。
大夫人脸上笑意顿时凝滞,楚锦绣似乎也没想到这点,笑意尴尬在脸上,半晌才半嗔半怒道:“常喜胡说什么呢,二妹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便是。”
楚锦绣身后抱琴和入画干脆将两个匣子都摆在了楚清欢面前,大有百般礼物任君挑选之意。
楚常喜脸色微微一变,虽然都是两个匣子的礼物,可是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上都是无可比拟的。
“大姐,那些礼物二哥可是说将来为你添妆的。”
楚锦绣恍若未闻,“二哥久在边关,怕是不晓得家中庶务,二妹你别记挂在心里,我看这镯子很适合二妹你的肤色,老夫人您说呢?”
老夫人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似乎很满意楚锦绣的表现,只是看到楚常喜时多少带着几分不满意,“二丫头,你二哥忘了,祖母给你补上。林妈妈,带着二丫头去我库房里看看,有什么中意的拿去便是。”
楚锦芙顿时嘟嘴道:“祖母偏心,要是二姐姐把祖母的库房搬没了,看到是祖母不心疼死。”
老夫人乐了,瞪了楚锦芙一眼,“瞎说,你二姐姐又不是你这个顽皮的,放心,你将来的嫁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楚锦芙闻言顿时两颊绯红,拉着楚清欢往外跑,“二姐姐,我知道什么宝贝好,走,咱们非把祖母的库房搬空了不可!”
这厢楚清欢与楚锦芙姐妹情深,那边大夫人连带着楚家大中小三朵金花莫不是神色各异。
大夫人笑意僵硬在脸上。老太太竟是说把楚锦芙的嫁妆准备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把楚锦芙的婚事也包在自己身上了?
楚锦绣虽是神色坦然,可是心底里却是恨死了楚清欢。老夫人的库房,从来只有三人能进去,如今楚清欢倒是后来居上!只是感觉到三皇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锦绣又是浅浅一笑连忙遮掩了自己的不满。
楚常喜恨得牙根痒痒,便是两匣子的礼物也不能让她半点开心。她鼓捣大夫人喊来楚清欢只是为了给她难堪而已,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情况?老夫人用自己的私库来贴补楚清欢?从来,那里都是贴补楚锦芙的!
楚常乐只是吃惊了一下而已,旋即又低下了头,只是看着匣子里的礼物眼中带着笑意。有这些礼物,起码就算将来母亲不给自己丰厚的嫁妆,她也能自己贴补一些。
似乎察觉到大厅内的异样气氛,皇甫殊忽然间笑了起来,“瞧我糊涂了,竟是忘记了一件大事。”
宋氏眉梢一挑,大事?
“一个月前,文瑾在边关和突厥打了两次胜仗,如今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
老夫人闻言不过是淡淡一笑,倒是大夫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都说将门虎子,外甥像舅,果然文瑾这次出息了。”
老夫人闻言眼皮轻轻一抬,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而已,竟也值得这般?过逝了的老太爷当年可是位列三公的。
楚常喜、楚常乐齐齐上前,“恭喜老夫人,恭喜母亲。”
大夫人心喜,只觉得这两个庶女今个儿瞧着也顺眼了好多,楚常喜圆圆润润,楚常乐温柔细腻,没平日里那般惹人嫌了。
“老夫人,正好今个儿天气也好,不如……”
“祖母,你瞧我给二姐姐挑的这匹料子不错吧?二姐姐皮肤水嫩,最是称了这胭脂醉的颜色。”
看到楚清欢抱着的那匹绸缎,楚锦绣把下半句话都忘了,只是狠狠盯着楚清欢,恨不得在那匹料子上灼出一个洞来。
那是云锦的胭脂醉,当初西凉来朝进贡了三匹而已,其中一匹宣武帝给了太后,一匹赏给了老夫人,而另一匹则是锁在宫中库房。
据说最得宠的宋贤妃,最受宣武帝敬重的庄淑妃也都没讨得去那批云锦。楚锦绣十三岁生辰的时候想讨要这云锦做一件衣裳,结果却被老夫人婉拒。
说是年岁还小,压不住这富贵。
楚锦绣当即心中不满,心想老夫人偏爱五妹,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可是却不想,竟日楚清欢第一次进了老夫人的库房,竟然就拿了那匹云锦!
“这是什么料子?颜色真漂亮。”楚常喜一脸艳慕,好像真的不知晓这云锦一般,楚锦绣闻言脸色却是更难看了。
大夫人也没想到老夫人楚清欢竟是会挑选这一匹云锦,顿时狠狠瞪了她一眼,刚想要开口却听老夫人笑着说道:“倒是你会讨巧,正巧你二姐姐之前不在家,我这个老婆子也没给过她什么,便是一并送了便是。”
楚锦芙直往老夫人怀抱里钻,嘴里还不依不饶,“我这是借花献佛,回头二姐姐才会给咱们做好吃的不是?”
大夫人闻言只想大喊,自己当家这些年还欠了这梨香院的吃的了,还是欠了梨香院的喝的了?哪一样不是好好的伺候着?
自己好吃好喝供养着,这才多久就被楚清欢给收服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妹少见多怪,让三皇子见笑了。常喜,这是西凉进贡的云锦,是前些年皇上赏给老夫人的,一直被老夫人存在库里的,难道你忘了不成?”
楚常喜自然是知道,只是没想到楚锦绣竟是还说自己少见多怪,她登时心底里气恼不已,看着楚锦绣和三皇子恨不得即刻去揭穿这两人的“奸情”,只是……此时去说似乎并不是恰当时机。
咽下了心中的恼火,楚常喜如梦方醒,顺着楚锦绣的话一脸惊讶道:“大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大姐十三岁生辰的时候,老夫人说是……”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楚常喜连忙住口,悄悄看了老夫人一眼,却见她似乎恍若未闻一般,正在和楚锦芙玩笑,甚至都没往这边来看一样。
楚清欢在榻前的绣墩上坐着,楚锦绣和楚常喜的双簧自然是听在耳中,甚至于她余光还看到皇甫殊唇角扬起的笑意,以及老夫人眼角微挑。
楚锦绣自以为聪明,用楚常喜来引老夫人的话,想要老夫人把那云锦给自己,这算盘端的是打得精明,可是老夫人何等样人?
这两人一开口便知道她们会吐出多少唾沫星子,之所以不接话不过是因为皇甫殊在场,家丑不可外扬罢了。只是,带皇甫殊离开后,怕是这两人便要倒霉了。
而依照皇甫殊的性格,这浑水他是不会淌的。
楚清欢清楚得很,皇甫殊无利不起早,他虽是可能喜欢楚锦绣的花容月貌,却决计不会得罪老夫人这个地位超然的一品诰命夫人的。
果然,皇甫殊站起身来,刚想要告辞,外面却忽然传来高喝声,“八千岁驾到!”
楚清欢闻言一惊,心底里暗暗诧异:怎么每次皇甫殊来的时候,姬凤夜那妖孽也来呢?莫非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搀扶着老夫人起身,尚未见姬凤夜其人,楚清欢却已然闻到那曼珠沙华的芬香似的,眼前是一片五光十色的绚烂夺目。
感觉到老夫人也是身体异样,楚清欢微微皱眉,莫非正如自己猜测的,姬凤夜是来砸场子的?
皇甫殊送来的不过是几匣子礼物而已,可是姬凤夜送来的却是一溜排开的绫罗绸缎,有些便是楚清欢前世也未曾见到过的。
“恭喜楚大小姐,有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兄长,真是可喜可贺了。”
不朝老夫人和宋氏贺喜,反倒是恭喜楚锦绣,一瞬间楚清欢便明白了这琳琅满目的丝绸的归属,从楚锦绣的目光中她读出了满满得意,甚至那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似乎有意炫耀一般。
“文瑾真是有心了。锦绣,还不快谢过千岁爷?真是劳烦千岁爷和三皇子了,都跑来这一趟。”
姬凤夜似乎才发现皇甫殊的存在似的,闻言不由轻声一笑,“本督只是依照皇命行事罢了,不辛苦的。对了,楚二小姐,皇上倒也是赏赐了你,罗嬷嬷,还不进来?莫非要本督去请您老不成?”
“奴婢不敢。”旋即进来的是一个五十余岁的宫装打扮的嬷嬷,一脸不苟言笑模样,语气中对姬凤夜却也没几分敬重似的。楚清欢细细望去却并不识得这罗嬷嬷,心底里不由诧异,什么时候皇宫里竟还隐藏着这么一个老嬷嬷?
“奴婢见过老夫人、夫人、二小姐。”罗嬷嬷礼仪十足。
只是老夫人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相反倒是大夫人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宣武帝赏赐给锦绣的是绫罗绸缎,而给楚清欢那小贱人的却是一个教养嬷嬷,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至于宣武帝是不是有打自己脸的意思,她并不在乎,反正又不是自己教养的女儿,何况,若真是如此,她也可以用此来教训楚清欢,何乐而不为?
“以后二丫头便劳烦嬷嬷了。”半晌,老夫人才接话道,旋即又是对楚锦芙道:“别光笑,得了空也跟着罗嬷嬷学学规矩,省得到时候嫁了人,婆家还挑我这个老婆子的不是。”
楚锦芙顿时不干,直说老夫人又嫌弃自己了。那边楚常喜看到那琳琅的绫罗绸缎,不由觉得眼睛花了,目光直勾勾落在上面。
那目光直勾勾的,就是楚常乐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了她一把,却被楚常喜回瞪了一眼。
“三妹和六妹喜欢什么尽管挑便是,只是二妹有了这胭脂醉的云锦,怕是瞧不上姐姐的这些了。”
楚清欢却是听得分明,提及那胭脂醉的云锦,楚锦绣可以加重了音调的,目光也只落在那云锦上。吩咐了画眉带着罗嬷嬷先回芝兰院,楚清欢笑了笑道:“大姐说笑了,陛下赏赐都是恩典,清欢怎么会瞧不上眼呢?”
老夫人虽是和楚锦芙笑闹,这句话却是听了进去不由心中暗暗点赞。宋氏自以为自己教养了个天下无双的女儿,只是却事事都落二丫头一头。
有个这么敲打的倒也不错,省得她目中无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无双的了。
楚锦绣不知道老夫人这番心思,只是听到楚清欢这话却也是脸上微微尴尬,她方才只图一时之快,竟是言辞间造次了。
“老夫人真是有福之人,大小姐才情无双,二小姐聪明伶俐,就连五小姐都是个可人儿,难怪便是连太后都说老夫人是个福泽深厚的呢。”
老夫人连忙谦词道:“三皇子说笑了,几个丫头不过是顽皮的罢了。”
皇甫殊闻言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清欢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在楚锦绣身上,似乎有些感叹一般。
姬凤夜却是忽然间十分热情地问道:“二小姐觉得这匹百蝶穿花的紫淀缎如何?”
楚锦绣面皮一紧,恼怒姬凤夜竟是要拿自己的绫罗绸缎给楚清欢做人情,她神色微动,一旁楚常喜看得分明,连忙道:“三皇子,我觉得那百蝶穿花的紫淀缎给大姐做一身广袖流仙裙最是合适了,也只有紫色才能配得上大姐的风华,二姐,你觉得呢?”
倒还真是个玲珑的人,楚清欢心底里觉得好笑。姬凤夜断不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来恶心楚锦绣的,再说她对那百蝶穿花的紫淀缎也没什么好感,更没半点争抢之心,何必防贼似的防着自己呢。
“是吗?本督倒是……”
楚锦绣打断了他的话,连忙道:“千岁爷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被打断了话,姬凤夜却也不恼,只是笑了笑道:“本督府上也没有大小姐这等天仙丽人,要这上好的缎子岂不是糟蹋了?本督倒是觉得三小姐言之有理,这百蝶穿花的紫淀缎,倒是适合大小姐的很。”
楚锦绣闻言一愣,似乎不能相信这话竟是姬凤夜说的似的,旋即才羞涩一笑,低下了头去,风情无限。
有了宣武帝赏赐的大批的锦缎,楚锦绣用膳的时候唇角都带着笑意,偶尔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带着可怜的意味。
楚清欢却是不以为意,却见面前忽然多了一碗粥,是林妈妈亲自盛了端过来的,老夫人说道:“鸭肉能除湿解热,天气热了多吃一些。”
老夫人最是喜欢鸭肉,只是年纪大了克化不动,也就动的少了,倒是刘姨娘听说了这之后亲自下厨给老夫人炖了这鸭肉粥,老夫人倒是用了不少。
此后到了夏日,隔三差五的便会熬这么一道鸭肉粥的。
只是这鸭肉粥虽然看着平淡无奇,用料却是最为麻烦的。
十年酱香的黄酒,南京城的板鸭新鲜运来,江南贡田的碧玉粳米,单是这一道粥便是不下十两银子的。
何况这一桌子菜肴又哪个是简单的?
楚锦绣最喜欢的奶油松瓤卷酥,楚锦芙惯常吃的桂花糖蒸的栗粉糕和菱粉糕,哪一个是简单省事的?
便是楚常喜的喜好也是价值不菲的,都以为宫里是锦衣玉食玉馔珍馐,可是那不过是几个得宠的宫妃公主而已。
当年大皇子即位后楚清欢是清楚宫里那些太妃们的吃穿用度的,差了的连个宫女的却都是不如的。而就算是寻常宫妃的饮食上,也断不会依照着她们的喜好而来的,毕竟若是宫妃大冬天的想吃西瓜,便是御厨天大的本事,也弄不出这稀罕物来。
“劳烦林妈妈了。”楚清欢轻声谢道。虽然是留下几位小姐用膳,可是老夫人向来是重视规矩的,食不言寝不语,便是楚锦芙在用膳的时候也是极为规矩的。
午膳之后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楚清欢这才慢慢回去,只是才走到半道,便看到周妈妈迎了上来。
周妈妈的来意,楚清欢一下子便猜了个正着,毕竟周妈妈那等颜色,显然是等了许久,实在是按耐不住了。
“妈妈怎么了?莫非有什么急事?”
楚清欢佯作不知,周妈妈顿时心中一急,她自然知道自己选的这个主子聪明伶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想法?顿时微微着急,刚想要说话,却见画眉轻轻摇了摇头。
周妈妈不解,刚想要问为什么,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声音,“二小姐,五小姐命奴婢将您落下的东西送过来。”
楚清欢错愕了一下,只是看到司棋手中的富贵花开老酸枝的锦盒时忽然想起似乎她当时看到的楚锦芙身边的两个匣子便都是这模样的。
“有劳了。”楚锦芙既然让司棋送来,意思显而易见。她若是再拒绝,便是不将楚锦芙的心意放在眼中了,楚清欢自然不会做这等愚蠢之事。
周妈妈连忙接了过来,塞给了司棋两个小银裸子,画眉才又接了过去低声道:“别着急。”
周妈妈乍闻此言有些不懂,只是眼见得司棋离开刚想要开口却又想起画眉这话,顿时恍然,便挑了个话题道:“小姐,少爷那边奴婢已经吩咐人盯着了,小姐放心便是。”
到底不是个笨人,还知道些分寸,楚清欢也不废话,“哥哥他早晚要去前院住的,到时候也是怕要妈妈费心了。”
周妈妈闻言简直就要喜形于色了,只是想起方才的事情却又不禁悻悻,方才收敛了笑意道:“奴婢本分,小姐客气了。”
是夜,周妈妈特地去瞧了画眉,带着几匣子从外面采买的脂粉,“今个儿多谢画眉姑娘你了,不然妈妈我这张老脸还不都得丢尽了去?”她见到忽然宫里赏赐了嬷嬷,简直是火急火燎的坐不住,只是到现在小姐也没对罗嬷嬷安排,她也定下了心。
画眉连忙将周妈妈让到榻上,“妈妈客气了,都是为小姐尽忠而已。”
周妈妈越瞧画眉越觉得是忠厚之人,想起自家小子还没有结亲,不免有了些心思,只是又想起之前画眉那举动,又有些不敢言。到底这是个能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的,而且如今二小姐正受宠,若是自己贸然了,怕是这管事妈妈的要职真就保不住了。
罗嬷嬷来到芝兰院后却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只是楚清欢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却见楚锦绣穿着一身百花穿蝶的紫淀缎做的留仙裙,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姬凤夜那妖孽眼光的确不错,楚锦绣的确是最适合这仙紫的颜色。那天楚锦绣穿着新制的留仙裙几乎跑遍了整个相府后院,夜里楚清欢听画眉说起这事的时候不由轻声一笑。
只是第二天起来去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却不见楚锦绣的身影,楚清欢不由微微诧异,却见抱琴匆匆来报,“老夫人恕罪,我家小姐昨个儿夜里着了凉,不能来给老夫人请安,还望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楚锦芙却是拉着楚清欢悄声道:“那是什么着凉,夜里要了好几次冰,说是痒得要死,也不知道是不是昨个儿四处逛弄出来的,咱们去瞧瞧。”
楚清欢刚想要拒绝,却听楚锦芙高声道:“祖母,我和二姐姐去看看大姐吧,否则母亲又该怪我们不敬长姐了。”
锦绣苑里兵荒马乱。
抱琴去梨香院报信,侍书则连忙去请示了大夫人,大夫人闻言手中茶盏一下子落在了地上,竟是没半点姿容仪态的站起身来,一巴掌甩在了侍书脸上,“没用的蹄子,怎么照顾小姐的?”
一旁陈妈妈看见女儿被甩了个大嘴巴子,心疼的要死,连忙道:“夫人,还是先去看看大小姐,请大夫来瞧瞧吧。”
侍书委屈地捂着脸,看了她娘一眼,这才委屈地跟在陈妈妈身后往锦绣苑那边去了,只是刚到门前,却见楚清欢和楚锦芙两人推门欲入。
“你们在做什么?”大夫人厉声一呵,楚锦芙吓了一跳,看见来人唇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说不出几分真假的关怀。
“母亲,祖母听说大姐病了,特意让女儿和二姐姐来探望一下。”
还真是个促狭的,明明知道大夫人可能会加以阻拦,便抬出了老夫人来压着,而且,她们两人身后的丫环手里还都捧着些药材,便是大夫人也不好拒绝。
大夫人狠狠瞪了楚锦芙一眼,接着看向楚清欢道:“还真是友爱姊妹,最好别让我发现什么,否则决不轻饶!”
楚清欢笑意不变,楚锦绣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和自己没关系的,她又何须心虚?何况,这是老天要惩罚她,大夫人,你逆天行事,小心遭报应呢。
没有从楚清欢眼中看出任何的恐惧,大夫人愤愤然地扭开了脖子,还没进入屋里,就听到一阵碎瓷声。
“还不去给我请大夫?”
歇斯底里的叫声让大夫人心中一慌,连忙要跑进去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却是被门口的丫环拦住了。
“夫人不要呀,小姐她一身红斑,好像是染了疫症呀!”
锦绣苑的管事妈妈一句话让大夫人一下子坠到了地狱里似的,浑身都在颤抖,“你个混账婆子在说什么胡话,赵妈妈把她给我拉出去打死!”
管事妈妈顿时哭嚎起来,甚至拉着陈妈妈的手,“阿姐救我呀!大小姐得了疫症,和我们无关呀。”
锦绣苑的管事妈妈正是陈妈妈的堂妹,又被称为小陈妈妈,向来是锦绣苑一众丫环们的主心骨。
原本在里面伺候楚锦绣的小丫环听到小陈妈妈这话顿时都齐齐跑了出来,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去拦着楚锦绣。
大夫人见到这般情形更是气恼,一脚踹在了小陈妈妈的胸口,“你个刁仆,锦绣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般侮她清白?陈妈妈,赵妈妈还不把她给我乱棍打死!”
这厢陈妈妈万般为难,赵妈妈一个人也无可奈何,却见里面忽然跑出一个人来,披头散发的衣衫也都凌乱,一双玉手只在自己身上挠过来挠过去的,看那模样恨不得把自己的一身皮都挠碎了似的。
“二姐姐小心!”眼看着那人竟是往楚清欢这边冲了过来,楚锦芙眼疾手快忙是把楚清欢拉开,却不料来人却是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不肯松手。
楚清欢片刻愣神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疯癫婆子似的人正是楚锦绣,楚清欢看见她刚才竟是直直往自己这边冲过来的时候心中不由怀疑,楚锦绣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借病装疯想要收拾自己?
片刻的迟疑,却不料楚锦芙却是救了自己,反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被楚锦绣抓了个正着,楚锦芙到底年幼了将近两岁,力气没有发了疯的楚锦芙那么大,顿时挣脱不得,身后随着的丫环司棋连忙上前去抢救主子,却被大夫人厉声喝道:“大胆,敢对大小姐动手动脚的!”
司棋一听慌了神,却不料楚锦绣那长长的指甲就要往楚锦芙眼睛那里戳去,楚锦芙却是不知为何愣在了那里,竟是不闪不躲。
大夫人见状心中一紧,刚想要喊人,却见楚锦绣的手却是被一人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分毫。
“五小姐不必担心,这不过是皮肤过敏了而已,不会传染的。”罗嬷嬷轻轻一抓,可是楚锦绣却是动弹不得。
原本四散躲开的丫环婆子都齐齐围了上来,想要将功赎罪,却是被大夫人一把推开了,“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请大夫?就说大小姐染了风寒。”
陈妈妈和赵妈妈一人一边牢牢桎梏着楚锦绣把她扶进了屋里,只是楚锦绣却还是疯癫模样甩胳膊踢腿,嘴里高声喊道:“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大夫人原本想要对楚锦芙说话似的,只是听到楚锦绣那凄厉的声音,终究是嘴唇上下噏动了下毫不犹豫的折身进去。
“把礼物放下,你们先行回去,我陪五小姐四处走走。”
司棋不明所以,想要跟着却是被画眉拦住了,“小姐不会害了五小姐的。”
司棋这才恍然,想起平日里五小姐待二小姐的确非同一般,便是称呼上,也只称呼二小姐为二姐姐,其余便是一母同胞的大小姐也不过是一声大姐而已,顿时放下心来,想起方才楚锦芙差点被自己的亲姐姐毁了一双眼眸,司棋心有余悸。
“多谢罗嬷嬷搭救之恩,司棋来日便是刀山火海也要报嬷嬷大恩。”说着便是跪了下去。
罗嬷嬷扶起了她,“我家小姐和五小姐姐妹情深,老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何况,方才那疯婆子扑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着小姐伸了一把手的,也是五小姐。
锦绣苑里两家丫环嬷嬷互相客气,相府后院,楚锦芙愣愣的站在合抱的柳树下沉默不语,两行清泪直往下流。
“二姐姐,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否则为什么每次看到我,她总是那么无视我的存在。”
不知道多久,楚锦芙轻声开口,“我以为她是嫌弃我不是男儿身,我以为生了六弟后,她总会正视我的,哪怕疼我有大姐的三分,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那三分疼爱,却不过是都落在了六弟身上。”
司棋英勇救主,可是却被大夫人呵责,生怕司棋弄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可是她却忘了,司棋要救的是自己的另一个亲生女儿!
楚锦绣险些戳破了楚锦芙的眼睛,楚清欢那一刻甚至明白楚锦芙为何会一动不动,她这个刁钻古怪的幼妹是拿自己的一双眼睛做赌注,想要用这最损己的手段来赢得大夫人的关注。
可是楚锦绣的一声“母亲救我”让大夫人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便是转身离去,也让楚锦芙彻底明白。
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是有多么的“不重要”。
所以,楚清欢才会拉着她出来散心,而楚锦芙说出这憋在心底许久的陈年话甚至也在她预料之中。
“我嫡亲的哥哥姐姐,我嫡亲的弟弟都比我受宠,甚至家中一个庶女都比我受她待见,我到底错在了哪里,二姐姐,你说她若是不喜欢我,当初何必生我?”
看着哭成泪人似的楚锦芙,楚清欢将她揽入了怀里,低声道:“哭吧,哭吧,哭出来便好了。”
她又能怎么去劝楚锦芙?说她到底是你亲娘亲,纵使不疼你却也不会像想方设法害我一般害了你。
这般实话,她不能说。可是违心的话,她又不愿意说,便只能如此了。
泪水打湿了她胸前的薄衫,楚锦芙呜咽声声,到最后却是越来越浅,慢慢的沉睡了似的,楚清欢站的脚有些酸了,却也没动弹丝毫。
“二小姐,奴婢把五小姐送回去吧。”
林妈妈忽然开口,吓了楚清欢一跳,只是看她身后软轿准备齐全,想来是已经等了许久的,楚清欢轻轻点头,却又听林妈妈道:“老夫人让二小姐去梨香院一趟。”
楚清欢点了点头,心中了然。老夫人把楚锦芙看得这般重,如今出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会找自己的。
梨香院。
老夫人正在看经书,手里的数珠一颗颗转动,发出闷闷的声音。
“芙儿出生的时候难产,她生产了两天两夜才生下了芙儿,原本一直以为是儿子,谁知道却是个女儿,她顿时心中便不高兴了,整个小月子里都一直发火。”
念珠声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老夫人低哑的声音,揭开了那陈年过往,“芙儿的满月宴上她竟是险些把芙儿丢在了地上,我看不下去便把芙儿要了过来,一手看养到了现在。”
“不过是难产而已,母亲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老夫人背对着她,楚清欢不由想起前世自己孕育的那个孩子,尽管皇甫殊对自己没有半点爱意,可是那孩子却是无辜的。
“哼,只因为当时那接生婆子说了一句夫人怕是往后再难生育她便耿耿于怀,后来等生了瑜儿后也曾问我要过去芙儿说是自己教养,可是你可知道,她教养却也只是把芙儿丢在那里自生自灭,甚至弄得芙儿落水,险些一病呜呼!”
谈及最心爱的孙女儿,老夫人脸上满是气恼,“若不是看在这些年她管家还算勉强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容她到现在?”
楚清欢心底冷笑,就算是大夫人掌家不力,您也会容忍她的,因为她背后是得了圣宠的宋贤妃和安平侯府。纵使您再看不顺眼,却也不过是敲打敲打她而已,断不会让楚思远休妻的。
只是面上却是劝慰道:“好在芙儿知晓老夫人疼爱,如今也乖巧可人,回头老夫人给她相看个好人家,这辈子也便是安安稳稳的了。”
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晦暗,只是最后却是放下了手中的念珠,转过身来对楚清欢道:“这些年你不在家,芙儿常常照顾你哥哥,便是看着这情分上,将来你也要帮她一把。”
楚清欢闻言一惊!老夫人适才说的什么?楚锦芙这些年来照顾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