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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0|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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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去见容英海的经验,方易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打好腹稿。自己的身份是方易的好朋友,出差经过这里于是来看看旧友的家人。他还买了一堆表弟需要的东西,包括各种电子产品和衣服,以及一堆适合中老年人的补品。

    叶寒没有身份证,买不了机票,最后两人还是和石丰艺分乘了不同的交通工具。大巴车上各种气味混杂,方易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叶寒端坐在他身边,手里那本《总裁不要跑!》已经翻了一大半。

    方易对自己听到的对话内容耿耿于怀。

    叶寒问“什么样的肉”是什么意思?他……他想做吗?方易有点小兴奋,又很紧张。如果叶寒有这个意思他肯定不会拒绝,但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好像距离那一步还很远,毕竟连正儿八经的亲吻都没有过。叶寒也喜欢自己,方易用仅有的一点恋爱细胞得出这个毋庸置疑的结论,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忍不住想要笑。

    嗯……如果他真的想要做,应该怎么办?叶寒会怎么说?跟电影似的,还是跟基v里那样直接就来?方易心想不会的,叶寒很闷骚,这么奔放的方式他肯定做不来。

    那么应该要我来主动?!

    方易心中“Σ(°△°|||)︴”,又开始想象如果由自己主动会是什么样。

    叶寒看书间隙瞥见他闭着眼睛,脑袋歪在窗边,嘴角还一直挑起来暗笑。心里不解,想到他大概又在脑补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伸手将方易的脑袋扳到自己肩上,挪了个位置,让他靠得舒服一点。

    “笑什么?”叶寒问。

    方易摇头,摇完了扶额低头,无声地笑得肩都在抖。

    叶寒:“……”

    他确定眼前人笑的原因和自己是有关系的,而且看方易耳朵都红了的样子,他脑补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事情。叶寒想了想,又想了想,不问了,伸手揽着方易的肩膀,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方易终于不笑了,随即耳朵比之前红了一百倍。叶寒翻翻书,心道这纯爱书系里写的还是有点道理的,亲耳朵真的很有效,石丰艺诚不我欺。

    石丰艺说是去面基,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幻想。他下了机发现小老板没来接自己,只是让自己先打车到某个酒店进某间房,说房卡都给他留在服务台了。

    石丰艺顿时就不乐意了。他正正经经跟人谈过恋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约炮的氛围。这次面基说好了是好好互相了解的,虽然也知道会有那一步,但他可不愿意一开始就在床上肉帛相见地了解。

    方易:“所以就让我们来陪你……陪你逛街?!”

    他和叶寒刚出了车站,还没站稳,石丰艺的电话就过来了,十万火急地让两人立刻来找他。两人听他说得紧急,以为面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状况,立刻打车过来,结果看到石丰艺翘着二郎腿在星巴克门外坐着,脸上架着副墨镜,正在愉快地用不撸帝检阅附近的基佬们。

    叶寒很不爽。连石丰艺要教他怎么使用不撸帝都没法引起他的兴趣。方易的舅舅家和石丰艺现在所在的地方位于这个城市的两侧,他们白奔波了。

    “他让你等你就等,叫我们来也没有用。”叶寒说。

    “不想等啊!”石丰艺摘了墨镜,压低了声音,“万一他骗我怎么办?我这么纯情……”

    “那你别等。”叶寒打断了他的话。

    石丰艺:“……总之我靠你们啦。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的被拐走了卖到黑市上了割肾了问了*香之后把账户里的五千六百零四毛都给人了欠债之后被胁迫去当mb了……”

    方易忙提醒他:“那些都是被辟谣了的都市谣言,你先别信。还有那个老板不是给你打了一万块吗?不像是骗你的。”

    沉浸在自己脑洞里的石丰艺终于清醒:对方打给他的钱比他的全副身家都多,顿时冷静下来,确定如果真要骗对方也更像冤大头。他顿时舒心,安心等候,小老板说的酒店就在附近,他决定先在这里吃点东西,等对方来之后见见面再说房间里的那些事。

    “你们住哪里?我也开个房。万一聊着聊着不合心意我就去投奔你了方天师。”石丰艺说,“双人房就行,你俩一张床,我自己一张,保证非礼勿听勿视,绝不打扰。”

    方易和叶寒住在舅舅家附近的一家速八里,到服务台确认的时候顺手给石丰艺预定了一间房。安顿下来之后已经将近傍晚,两人只吃了干粮和星巴克的点心,都快饿疯了,拎着给方易家人的礼品就冲出酒店觅食。

    方易带叶寒去吃了当地有名的烧卤,说明天早起之后再带他去百年老字号里喝早茶。叶寒诺诺点头,看方易没吃完自己那份,扒拉过来一起吞了。

    废柴被扔在家里自生自灭,而且它最近找到了新玩意,懒得跟他们四处奔波跑来跑去。

    “我还以为那窝猫仔是它的,每天都去看,每天都去玩。不知道的真以为废柴是它们的爸爸了。”方易说。

    “白虎不生育。”叶寒想了想,“不过其他功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下山的时间不多,猫仔见得更少,父爱泛滥了吧。”

    两人哈哈大笑。

    吃饱喝足,提着礼品,方易忐忑又期待地寻路去了。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但路上的景致仿佛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拐角的书报亭外还放着红色的打气筒,厚重的大叶榕将树荫温柔地覆盖在亭上,和以往的每周四一样,南方周末头版头条的标题用粉笔写在亭外的小黑板上,下方还有“充手机费”等等小字。宿舍区门口依旧趴着又肥又圆的菜狗,看到陌生的来人也只是抬抬眼皮,打个呵欠,头又低垂下去,默默晒它似乎永远晒不完的太阳。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门卫没让他俩登记,两人径直走了进去。楼与楼之间的夹道上种着高大的苦楝树,花都落尽了,一串串翠绿的果子挂在枝上。

    一路过去,都是微苦的清香。

    走到尽头便是方易以前住的家。一排小平房,门口放着破缸,青嫩的杨桃挂在树上,树栽在缸里,歪着身子,也长得很好。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站在树下,牵着个女孩的手,两人小声地说话,脸上都是掩不了的欢喜。

    哎,谈恋爱了啊。方易又惊又喜,默默站在不远处看。表弟杨穆今年应该结束高考,现在看来他心情很放松,结果应该还不错。

    杨穆学习成绩很好,比方易当时要好得多。中考之后本想不读了,结果考出个总分全市第二,数学英语都拿了满分,最后还是继续往下念。方易读研的时候跟着导师做项目,自己也在外面找了些兼职,应付自己的生活支出之外,剩下很大一部分都给了杨穆。舅舅外出打工,杨穆和方易生活了很多年,两个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女孩先发现了呆站在一旁的两个男人,戳戳杨穆的肩。

    方易不懂怎么说话了。他刚想开口,眼睛和鼻子都发酸,手脚有些颤抖,忙将手上的礼品递过去。

    杨穆怀疑地打量着他。

    叶寒接过方易手里的东西递到杨穆面前:“你是方易的表弟吗?我们是方易的同事,到这边出差,顺便来看看。”

    杨穆涉世未深,不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同事,听到对方说是表哥认识的人,态度一下就变了。

    方易懵懵懂懂地跟着叶寒走进小平房里,看到破缸上用石片画的两个火柴人,差点掉眼泪。

    当时他俩还小,杨桃树刚刚插下去,新叶没长一片。杨穆在缸上画了个表哥,他也在缸上画了个表弟。两个小人细细的手搭在一起,圆脑袋挂着歪斜的笑。

    如今杨桃树已经长得那么大,把缸都撑裂了一条缝。

    回来的路上方易一直很沉默。叶寒握着他的手,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光明正大地走。

    自己的遗照和舅妈的遗照摆在一起。他点香的时候心情是完全无法形容的复杂,好像隔着一层重纱看到了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生死都不真切。

    和杨穆聊了几句,主要都是叶寒沟通,方易默默地盯着杨穆,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舅舅还没回家,杨穆获得了保送上海某知名高校的名额,暑假还要去参加一个很有名的夏令营。他们就要搬家了,搬到一个小区里,套间在八楼,很通透,两房一厅,比现在这个地方宽敞。年轻人很开朗,只有提到自己表哥的时候才露出片刻的迟疑和怔忪。

    他们用的都是方易死后留下的抚恤金。

    对于事故,杨穆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有人赔了很大的一笔钱,舅舅去信访过几次,他也在网上发过帖打过举报电话,但全都不了了之。

    “好好过自己的,他不会怪你们。”方易憋到最后总算开口,“你们过得好,他很高兴。”

    杨穆又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一直到休息,两人都没接到石丰艺的电话。叶寒觉得肯定是面基十分愉快,根本想不起他们这两位天师,方易觉得不放心,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

    可能直奔主题,所以没空听。方易自言自语,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以前也挺帅的。”叶寒说。

    明明是双人标间,叶寒坚持要和他挤一张床,两人卷着被子看电视聊天。

    “那张照片是本科毕业的时候拍的,化了妆,又修过片。本人很丑,还挫。”方易问,“你知道挫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好看。”叶寒懒洋洋地说。

    方易装作大睁眼睛看电视,觉得心里又好像装满全世界似的,快要砰的一声炸开了。

    关了电视和灯,两人正准备躺下时,窗外传来几声凄惨的猫叫。

    哀叫的不止一只猫。方易侧耳听了一会,爬起来拉开帘子往外看。

    “别理它们。”叶寒一副君王模样侧躺在床上,“睡觉了。”

    “……不对,这个人有点面熟。”方易推开小窗,额头抵在玻璃上,眯着眼睛细看。

    酒店旁边就是一条小巷,不少野猫窝在巷子里过夜。此时巷口路灯下,一个女人拿着布袋,正把小猫往袋子里塞。猫们哀哀地叫,但没力气挣扎,在地上滚来滚去。

    女人身后的女孩拉着她,试图阻止:“妈妈,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了……妈妈啊……”

    路灯照亮少女的半张脸。方易认出她是和杨穆手牵手说话的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