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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蜀中肃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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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景?怎么?收了人家贿赂心虚,做梦都梦到他呢?”一身黑衣的朱椿立于床边,正拿他那柄长剑指着夏子凌,剑锋离夏子凌颈间极近,再有一寸就要碰到肌肤了。

    见到来人长相,夏子凌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缓了缓神,待朱椿已然收走佩剑,他才坐起身来。心有余悸地抱怨道:“你没事拿剑指着我,好玩吗?”

    “不过试试你而已。你这警觉也太差,如若此番来的真是张景的人,你早已没命了!”朱椿说到后面,眉头紧蹙,数落中带着淡淡的担忧意味。

    “这……”如果是别人,他应当还是能发现的。朱椿武功本就比自己高出许多,再者他对朱椿真是没有一丝防备,甚至于每每他的气息靠近还会更放松一些。

    夏子凌还未解释,朱椿却是径自说了下去,“今日听闻张景到你这来过,刚才我梦中不踏实得紧,跟我回蜀王府吧,把你放在身边我才放心。”

    朱椿这样赤|裸|裸的关心让夏子凌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尴尬地避开朱椿关切的眼眸说到:“我本来准备明日搬过去的。”

    “现在就走,抑或今夜我就在此处陪你,你二者选一吧。”

    朱椿说着就在夏子凌床边坐了下来,将佩剑置于床头,大有就要与他同榻而眠的架势。

    看着化身无赖的蜀王,夏子凌颇为无奈地道:“好吧,现在就走,不知王爷有没有提前嘱下人备好客房?”

    已经大半夜了,他可不愿麻烦府中下人再起来为自己打扫房间。

    朱椿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这等事情,还需你考虑吗?”

    没想到到了蜀王府,朱椿所说不用他操心的结果就是……朱椿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寝宫之中。看来这在自己家中还是到蜀王府,形势都没甚区别?

    “……”夏子凌顿了顿,道:“王爷,您府中那八百间房间难道都住满了吗?怎的寒碜到要将客人请入自己寝宫之中?”

    “没住满,但没人居住的都未曾打扫,本王一贯体恤下属,怎好为了这等小事扰人清眠。”

    果然好有道理,夏子凌虽然也不愿麻烦别人,但……

    “王爷,王妃不在府中,你就如此放肆么?”

    朱椿轻蔑一笑,“她在与不在,与我有何干系,她又不曾在我这里留宿过。”

    夏子凌只当朱椿的意思是不喜妃嫔留在自己寝宫过夜,索性他对别人闺房秘事没有兴趣,便没有再问下去。

    “睡吧,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朱椿说罢已经宽了衣径自躺到龙床内侧,留出了三分之二的床榻给夏子凌。

    夏子凌看了朱椿的背影片刻,轻叹一声,终是脱去外衫在外侧躺下了。其实蜀王府这龙床很是宽大,两个成年男子共躺并不觉得拥挤,只是……这样的逾越之举,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被迫屈从了。

    从悬崖之下返回之后,夏子凌觉得他与朱椿的关系似乎很难回到从前的状态。那短短两日的亲近、拥吻,甚至只是“曜瑄”这个隐秘的称呼,都让两人心中已经积累许久的感情进一步发酵。

    要忘了那两日的种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安于君臣本分,谈何容易?夏子凌觉得此刻他与朱椿之间,就像是勉强用一层薄纱遮掩着,欲盖弥彰,倘若被什么催化一番,二人的关系就会变得再也无法控制。

    之后几日,成都城中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城中巡防的兵力突然多了三四倍。夏子凌知道这是赵信调集了川内的兵力布防成都,如若蜀王有什么动作好备不时之需。

    其实初入蜀地之时,夏子凌就直觉张景此人有问题,却没想着那么快对他出手。之前他谋划的治蜀之策,没有个一两年难以全面实施,在有些起色之前,他本不欲分心考虑其他。

    这一次番人入寇事件真可以说是一个巧合。如若不是那奇怪少年出现,这千余番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或是在叙州便被镇压,或是被赵信率两万人剿灭,总之朱椿都不会有机会获悉蜀中官员上下勾结、加重赋税的内|幕。

    而现下已然知道了蜀地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便不能坐视不理了。是以,现在下手或许仓促了些、也凶险了些,却是没有选择的。

    大军进入四川地界应当七日内就能到达成都,张景等了两日,不见夏子凌有回复,甚至于还得到了夏子凌搬到蜀王府中常住的消息。

    第三日,张景再也按捺不住,找到蜀王府上来了。现下情形已经与几日前大为不同,为免被扣做人质,张景自然不敢入府,只是在门口等候,并且身边带了诸多士兵保护。

    夏子凌知道这是决战前的最后一次谈判,张景此时,应该正处于濒临决断的时刻,是等死或是拼个鱼死网破,就在一念之间。是以,虽然朱椿万般阻挠,他还是坚持要见张景一面。

    “张大人。”夏子凌在王府大门之内朝张景抱了抱拳。

    朱椿最终妥协的底线是让他切莫出府,于是此时夏子凌身后带着一拨侍卫,站在蜀王府大门之内,张景身后则站了一大帮官兵。二人不似见面交谈,倒更像是要决斗一般。

    张景见了夏子凌,脸色不善,眼中透出淡淡的怨毒之色,片刻后强扯出一个笑容,道:“伯嘉,你那日所言莫不是骗为兄的吧?”

    此时此刻,二人再惺惺作态以兄弟相称,未免矫情,夏子凌并未与他套近乎,直言道:“张大人,你治理蜀地七载,所作所为应该心里有数,我再如何为你说情,你觉得就能逃脱罪责吗?”

    张景闻言,面色更加阴沉,正要出言,夏子凌却继续说道:“但诚如张大人所言,你所考量,也与我朝官员体制有关,并不是你一人之过,我已禀明王爷,念你治蜀七年、甚为辛劳,虽犯下欺上瞒下大罪,或可向皇上请命,饶你不死,只判个充军流放之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否则大军来到,你的死期也便不远了。”

    夏子凌所言,算是将形势完全挑明了,张景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哈哈”大笑了两声,“夏子凌,我张景待你如兄弟,蜀王就藩以来,也好生伺候,不曾做下对不起王爷之事,王爷就一个‘充军流放’把我打发了,你觉得我能应允吗?”

    夏子凌正色道:“张大人,你或许搞错了,这事是你求着王爷帮你,并不需要你应允。按照皇上对贪官污吏的重罚,能够免去一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还想要怎样?”

    “或者你觉得凭着川内的七万兵士,你就可以像明玉珍一样据有四川十余年之久?你定当已经获悉此番朝廷率大军来到的正是荡平漠北的梁国公蓝玉,你有把握将他击退吗?如若你胆敢伤害蜀王性命,便是罪加一等,到时候恐怕夷三族、诛九族是免不了了。”

    夏子凌此番出来见张景一面,就是希望晓以利害能让他妥协,免去兵戈之苦。他刚才这番话,已经把该说的理都说到了,想着张景或许会思虑片刻,却不想他刚说完,张景便“嘿嘿”一笑,道:“对蜀王下手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让蜀王站在我这边。”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朱椿站在他那边?张景的话让夏子凌愣了一愣,张景却趁势挥了挥手,他身后带来的官兵早有准备,两侧的官兵冲上去抵住了王府大门,然后其余人等直直奔夏子凌而去。夏子凌身后的王府侍卫出手抵挡,却被张景早早埋伏在王府对面屋顶的官兵放箭射杀。

    一时间,蜀王府门口乱成一片,然而这片混乱之中,夏子凌一边出手与冲上来的四川官兵厮杀,一边分神注意到对面所射过来的箭矢仅止于自己身侧三尺之内,有他在的地方,敌军却是不敢放箭的。这么看来……张景是想要活捉自己?

    就在此时,张景在官兵身后喝到:“不要管王府侍卫,给我活捉下蜀王的男宠,便是那个青衣直缀之人!”

    那日离了夏子凌那里,张景便令心腹暗中监视夏子凌的宅邸,却见蜀王夜里一身夜行衣入了夏子凌院中,随后二人一起回到王府,夏子凌便再未迈出王府半步。

    张景也算是个聪明之人,之前他就觉得夏子凌无官无职,跟在蜀王身边却是比王府长史等五品官员更受器重,一直想不出蜀王何以如此?直到那日深夜蜀王亲自出马,将夏子凌带入王府,张景才突然脑子一转——听闻京中达官贵人喜好附庸风雅、圈养男宠,他见夏子凌不是娘气之人,原本没往这处想,现下回想起来,才惊觉蜀王看夏子凌的眼神,倒是比看一般人要温柔几分。

    既然蜀王那么看重这个小白脸,或许将他攥在手上,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砝码,胁迫蜀王包庇自己。穷途末路之时,张景这突发奇想,脑子倒是还算转得挺快。

    张景声音颇大,夏子凌虽在激战之中,听到“男宠”二字,顿时目露凶光。

    好你个张景,爷爷我不发威,你就当我是孙子了?!夏子凌先前顾及无辜的四川官兵性命,出手多有隐忍,不想杀了自家人。现下被张景一激、怒意上涌,倒是不再手下留情,出手变得又快又狠,一把银剑舞动得只见光影,光影过处,围攻他的官兵顷刻间便倒了两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