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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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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思雨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脑中尽是下午倪楠的那句——

    “林瑶你真是够可以的,晚上给我打电话!”

    林瑶和倪楠,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不可否认的是,朋友之间的感情也需要维系,也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感情这种东西,远没有书上描写的那么伟大,说到底,都是自私的。

    何思雨不希望林瑶和倪楠的关系超过自己和林瑶,尽管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可是理性就是被感性压制住了。

    要打一个电话问问林瑶吗?

    何思雨很想打这一通电话,可是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的深夜,林瑶恐怕早就要睡了吧……

    再说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座机。

    何思雨翻了个身,准备放弃这个无礼的念头,投入到梦乡中。

    可是为什么一闭上眼,林瑶的那双大眼睛就出现了呢?

    十二点已过,何思雨仍然没有入睡,她尝试了很多种方法睡着,比如属羊,比如听音乐,甚至尝试了看英语书——以往何思雨一看英语,总是打瞌睡。

    但是今天怎么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困呢?!

    “何小姐,何小姐?”坐在对面的李先生看到何思雨一直发呆,低声询问她。

    何思雨被李先生这一唤,回过神,想到自己方才的做法太不礼貌了,一怔,有些愧疚的说:“啊对不起啊,李先生。”

    李先生一笑,眼袋和眼角纹就围着那双小眼睛出现了,没想到李先生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多细纹。

    “何小姐大学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吗?”李先生似乎不怎么介意何思雨的走神。

    何思雨一手拿起茶杯,另一手扶着它,茶还未送到嘴边,清香味已扑鼻而来,“是的,毕业好几年了,现在说起这个词语还有些陌生了。”语毕,何思雨抿了一口龙井。

    “这个季节的龙井是去年的吧,不过吃起来也丝毫不逊色新茶呢。”

    李先生听了何思雨的话,咧开了一个爽朗的笑容,“何小姐也爱吃茶吗?这茶是我自己带来的,这家店的家常菜做得好,服务也周到,唯独这茶,差了些。”

    何思雨将茶杯放回桌上,“只是从前有一个朋友,她喜欢喝茶,跟她待得久了,难免也懂了些,后来渐渐地,自己也喜欢上了茶。”

    李先生好像对茶文化很感兴趣,当然,也有可能是对何思雨的过去感兴趣,他接着问,“哦?冒昧的问一句,是男性朋友吗?”

    何思雨一愣,笑笑,“不,是一个女生。”

    “女生?爱茶的女生好像并不多。”李先生显然已经将何思雨代入了一个情景中,前男友爱喝茶,何思雨耳濡目染受其影响也爱上了它,听到何思雨说对方是一个女生,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仍是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家的菜果然像李先生说的那样,味道甚好,豆腐入味,东坡肉肥而不腻,何思雨吃了一碗饭,看桌上的鲫鱼汤十分香浓,盛了一碗竟不够满足,接着又盛了一碗。

    “何小姐,您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李先生面带微笑,将空了的碗放到桌上。

    “怎么说?”

    “一般的女人和男人约会,都会无比顾忌自己的个人形象,饭也不敢大口吃,能喝碗汤都算不错的了,您倒好,依旧是该怎样还怎样。”

    何思雨脸一红,李先生不提还好,一提起她便想起刚才自己吃的确实“着急”了点,狼吞虎咽的样子恐怕被对方看去了七七八八,“……”

    何思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话来化解这尴尬,可是平日里就不善言辞的她,现下更是没了说辞,只能沉默以对。

    “我这是夸你呢,你不必介意,可能是我唐突了吧。”

    见何思雨很是尴尬,李先生连忙解释。

    “不用,您说的都对,我就是不太在乎个人形象,总是大大咧咧的。”何思雨浅浅的笑笑,招招手,服务员便过来了。

    “结账。”

    何思雨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卡,递给服务员的时候李先生挡住了她的手,“怎么能让你掏钱呢。”说着就递了钱过去。

    两人走出餐厅,寒风还飕飕的刮着,何思雨抱紧了自己,“那我就先回去了,还要备课呢。”

    “时间还早,不然去看场电影?”李先生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披在何思雨肩上。

    何思雨向外一闪,头一低,“没有那么冷,我备课慢,不然有机会再看吧。”

    李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好,我送你回去。”

    何思雨知道,李先生一定是因为那句“有机会”才停顿了一会儿,这个“有机会”,实在是用得巧妙。

    是拒绝你了吗?还是有机会的。

    那是答应了吗?要看有没有机会。

    何思雨刚上电梯,妈妈的电话就准时过来了,仿佛是在她的皮包里放了一个监听器,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妈。”

    这声妈还没有完全说完,妈妈的声音已经冲了过来:“思雨啊,今天见的那个李先生怎么样啊?人家男方好像对你挺满意的,要不要交往看看啊?”

    何思雨想了想,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是了,妈妈怎么知道李先生对自己满意不满意呢?

    “妈——,你怎么知道人家姓什么,对我什么态度?”何思雨翻了个白眼,边说话边从包里翻钥匙。

    “那天你领导给你发短信,手机不是放在客厅了吗,我顺道就看了一下,又顺手抄了下来。哎你还别说,这小伙子挺讲礼貌的。”

    何思雨把包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钥匙,性急之下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蹲下一个个看。

    妈妈发现何思雨不仅没理她,还制造了一长串的声响,声调顿时提高了好几度,“何思雨!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何思雨终于在一串佛珠旁找到了钥匙,佛珠是前阵子从少林寺回来的同事带给她的,是一串十八子,品相普通,何思雨不信佛,本来不想要,可是想到这是同事的一番好意,也就顺手推舟收下了,原来是这串佛珠和钥匙缠到了一起,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

    心满意足的开了门,才想起自己左肩上还夹着通话中的手机,“啊?妈?你说什么?”

    何思雨的妈妈被刚才漫长的等待耗足了耐心,这下也没空生气了,还是正事重要,“我说,要不要发展试试看啊?”

    何思雨推开门,换了鞋坐到沙发上,“妈!这才见了一面,八字都没一撇,你这急什么急啊!”

    “我急?我急?我这是为了谁好?你看看咱们周围的那些女人,谁27了还连个对象都没有?我只是让你发展试试,又没让你去领证,你怕什么啊?你看你今年27,如果快一点找了个男朋友,相处上一年,觉得可以结婚了,还要订婚宴,找吉日,装修房子,这些难道不要时间?”

    何思雨不说话,妈妈接着讲,“你以为你耗得起吗?再优秀的女人,过了三十岁——不是咱们自我贬低,”说到这里,妈妈停了一下,放慢了节奏,语气也委婉了许多,“是人家就觉得你老了,不年轻了,谁不想找个二十多的?到时候想找个各方面都满意的男人,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哪有您这样说话的!什么叫我老了?我才二十七!二十七!离三十还有三年呢!”何思雨大声说。

    “三年!你以为三年很长吗?我也不想催你,可是你看看你自己,要是你现在有男朋友,我们还会急吗?”

    何思雨甚至都能想到妈妈的右手在空中比来比去,飞沫四溅的说下这些酝酿已久的慷慨陈词。

    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男朋友,是有点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多不是谈婚论嫁,就是有了固定男友,而自己还这样飘着,妈妈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

    同事间聊的那些话题,她是一概无法融入的。房价又涨了,三环的房子都不好买了;孩子该上幼儿园了,是就近原则找一所一般的还是送到市中心上重点?老公赚的钱太少,又不想离婚,可是这样下去怎么负担得起儿子高昂的学费?婆婆管太多,总是插手孩子的教育问题,一到周末送回婆婆那里,好不容易纠正过来的孩子的毛病又回来了。

    朋友圈里朋友的状态从刚工作时的领导有多傻-逼还要分心和同事勾心斗角,渐渐变成晒结婚戒指晒婚礼现场晒儿子晒女儿。

    就连大学同学聚会——

    “现在的教育资源好不公平哦,你们区的那个张某某老师原来是我们区的第xx幼儿园转过去的骨干呢,要么怎么说学区房好,你老公赚得就是多,哪像我老公,虽说是个公务员吧,可是钱那么少,一个月工资连一平米都买不了,能干什么啊?”

    对面的商人-妻子满意的笑笑,“也不能这样说,我老公是有钱,可是又没权,还是你老公厉害,别看钱少,可是能办事啊!对了,你看我昨天买的项链,好看吗?我老公专门订制的,我都说了不要这么破费,他就是不听,说女人啊,就应该穿好点,这样他不放心,害怕别人追我。”

    何思雨叹了口气,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比老公比孩子比家庭背景,大家已经寂寞无聊到这个程度吗?

    就不能依靠自己做点什么事?

    “何思雨!!!我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妈妈看何思雨好久没说话,终于生气了。

    “听着呢听着呢。”

    “那你就和那个李先生先相处看看吧,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好吧,那就相处看看吧。”

    听到何思雨说了这句话,妈妈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那你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对了,昨天你大姨送来一大袋子保养品,说是你哥哥从国外给你买的,你过两天过来取一趟。”

    “好了好了知道了,妈再见。”

    何思雨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心想看看电视放松心情。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呼吁应开放生二胎的申请资格,专家也表示,二胎开放申请这一事宜已提上日程。”

    “今年2月以来,房价再次大幅上涨,三成市民表示打算结婚租房。”

    “我市第一批经济适用房已建成,下个月正式交房,投入使用。”

    就连电视新闻都要向结婚靠拢吗?

    高考改革怎么不说?

    明星离婚怎么不说?

    国外政要开会怎么不说?

    偏偏说这些结婚啊,买房啊,生孩子的事,跟我们有关系吗?有吗?

    原本心情就不好的何思雨更加烦躁了,关上电视躺到沙发上,正打算睡一个安稳觉,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原本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