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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边境六州多日来太阳高照,战事也结束,六州节度使下令免税一年,休养生息。百姓欢欣鼓舞,难得的一片欢乐盛世。
刺史府衙内,楚云熙和史则把酒言欢,旁边自然有二个‘尾巴’跟着。
“史则,要不你从了林弃得了,他也不用这么看着你,以后他酿酒你喝酒,绝配!”楚云熙依旧胡服冠帽。就在院中设桌,美酒佳肴,四人围坐,旁远远的站着无数侍从护卫。
楚云熙话出,‘噗’的一声,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二皇子,刚喝到嘴的酒全喷了出来,捂嘴不住咳嗽。
“楚云熙,别他爷爷的胡说八道,哥哥我不是兔爷。”史则一听这话,看了身旁坐着的林弃一眼,恼羞成怒的吼。
“那你在上面不就行了?到时事成喝你喜酒。”楚云熙挑眉坏笑,拿着酒杯看对面含笑不语的林弃。史则一直叫着要跟她回京,林弃却没任何反应,楚云熙倒烦了,想要林弃劝劝,但不好开口,她对美丽的人抱着欣赏和敬而远之的太度,但不愿与其打交道,似心中莫名的忌讳什么般。只是却偏偏遇到不少容貌如画,如长公主、华夫人、秦珏、李泰、浅浅和如今的林弃等才貌双全,见之难忘的人。
“滚蛋!”史则脸一红,一拍桌就站起来了。
“你叫我来的。”楚云熙淡定坐着,丝毫不惧,静静看他。
史则被她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强自立了立身板,终是色厉内荏,又慢慢的坐了下来。
“楚大人,你和阿则是兄弟,小民和阿则是一家人,早当敬你一杯。”一旁的林弃端杯敬酒,语气恭敬,却没站起来。
楚云熙看着他,笑着端杯,一饮而尽。又看史则一眼摇头叹息:“怎么这么没眼光?”
“哎,你还来劲了?我咋没眼光了?”史则不平。他虽然并没和这表弟林弃纠缠,但也不容别人贬低。而且,以林弃的家势,他是幽州节度使嫡亲幺子,以后若顺利便可继承平卢节度使之位。论容貌,虽然阴柔了点,难辨男女,但其俊美绝伦,如花似玉,闺中女子也望尘莫及。论才能,林弃开的锦瑟坊,酿的酒可是闻名华夏,素有‘天下美酒出锦瑟’的美誉。论见多识广,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五湖四海,名胜古迹,莫不知晓,还都去过。
可是这才貌无双的人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史则。史则他父亲是江南富商,平卢节度使林源曾在江南那边任职,二人私交甚好,结为知已,史则和林弃也算自幼相识,林弃小史则一个月,二人兄弟相称。后林父调任到幽州,二人分别后也常书信来往,不料竟暗生情愫,如今隔了十几年再遇,林弃救了史则一命,后来更带了幽州驻军随史则来湖州相助,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楚云熙听史则说他俩故事的时候,更坚定了不让史则回京再趟那淌浑水中。再说,京中局势变化莫测,回京之后,她手中抓着六州藩镇军的军符和节度使的旌节,又有文人中的盛名和在边疆平乱立的威信在,免不了和势大兵强的华夫人周旋,到时若能以六州来换她别插手白家之事也是值得的。还有取得她便宜‘岳父’皇帝的信任,与她‘妻子’长公主的继续支持,再联合与白家有隙的大臣,最好说服到丞相,争取得其相助,一起弄倒白家,虽然有些艰难,但她有□□这一手,还有边疆几关几城和剩下的十多万白家军队可是块肥肉,她可以抛出这块大饼,威逼利诱,等有了同盟,京城她也能说一不二时,再收拾其他于湖州血案相关联的人,而且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是跟林弃说的,你插什么嘴?”楚云熙揉着头,淡淡一句,就让史则半天哑口无言。
还是林弃解围道:“楚大人别再说这些话了,教坏小孩可不好。”
二皇子一旁一听,不乐意道:“什么小孩?若不是前面的太子挡了,本皇子也快议亲了。”二皇子今年十五,以华夏男女十五六成亲年龄,也确实能议亲了。可是,前面还有一大哥在呢,太子没娶,他自然不能抢先。今年皇后去了,太子守孝,婚事又得往后拖。
“你倒挺心急的,看看史则,今二十八也没你这样。”楚云熙笑他,顺带又把史则带话里了。
“你不也十六订的婚吗?”二皇子瞥了她眼,心说,史则能和自己比吗?史则好龙阳,他可不是,这话要被别人听到传出去也不好。就楚云熙这说话不识轻重的,搁京城,二皇子准不再搭理这人。可来边疆后却少逆她意,出门不喜欢重兵保护随行?行,亲自跟着,虽然心中一百一万个不愿,但这个已名震天下的昭义节度使只要在他身边出事,天下人准都认为是他所为,毕竟谁都知道,朝廷不愿意封这边境六州节度使子孙世袭,官员自封的。而且其他五州之中的四州若借此生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而各州藩镇军首先是肯定会互不相让,先争权夺利了,到时成盘散沙,边境又得起乱子,二皇子和齐王皇亲贵胄的身份在边疆这已自成一体的六州藩镇军里也未必能镇住,一万京卫兵和雍州的人马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而且京中还有长公主,楚云熙若不是在战场出事,他这督军也得立刻回京请罪了,至于后果的严重性,也远非湖州节度使血案可比,若有人故意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头上,皇上至少得给六州和天下人一个交代,他则再无翻身之日。
“哦,像二皇子这样冷冰冰的人,还整天一身黑的,怕没人会喜欢你了。”楚云熙故意逗他。她身上有伤未愈,林弃给她拿的是甜酒,她也没喝几杯酒,闲的无事就耍起人来玩。
“胡说,本皇子至少坦坦荡荡,绝不像你们这起小人用尽阴险手段。”二皇子喝了不少,皇族高傲,看楚云熙这般嫌弃他,自然恼羞成怒,反击回去。
“那上次你指使御史参我这事呢?”楚云熙可没喝多,还记得清清楚楚。
“本皇子从不和那些酸腐谏官打交道。本皇子做事素来光明磊落,无不可言的。皇后害死了本皇子的母妃,沉珂多年是她报应。太子懦弱全事尽听长公主之言,这万里江山以后难道要让女人来管?”二皇子真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那二皇子觉得我这人怎样?”楚云熙不了解宫中往事,转了话题问他。
“你?是那个……”二皇子已醉眼朦胧,呵呵一笑,食指一指院墙。
“坚强厚道?”楚云熙一愣,说道。
“看清楚,本皇子指的是墙上面!”二皇子鄙视她一眼,又嘟囔一句:“无自知之明!”
楚云煕一看墙上,那墙上长着棵绿油野草,正随风摇摆,想着莫非二皇子笑她‘墙头草’?便呵呵一笑道:“树且要随风摇动,何况小草?而且以药材济人来论,各种草的功效比树的更多更广泛。”
“你这什么辨论?本皇子说的是京城……”“京城里传出消息,医仙楚小唯医死人了!”二皇子正待还说什么,史则拦住他话,对楚云熙说道。
“哦……那还称什么医仙?”楚云熙没什么反应,淡淡接了句,漠然的看着他俩。
“重点不是这个,是你徒弟小唯医死人了!”史则擦了擦汗,他酒量好,比已喝多的二皇子清醒。
“哦……医死几个了?”楚云熙似反应过来问道。
“还几个?你知道她医死了谁吗?”史则揉头,对这人无语。
一旁二皇子已趴桌上了,林弃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去让人熬醒酒汤。
“不知道,京城没消息到我手。”楚云熙老实回答。
“前几天的事,医死了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明奚县主,小唯已经押进牢房了。”史则说完叹了口气。
楚云熙沉默良久才说:“小唯今年才十五吧?”
“你这当师傅的还不知道?”史则看了眼趴桌上的二皇子,自己独斟独酌。
“你知不知道,人生的三大不幸?”楚云熙神色平静,反正现在想急也急不来,朝廷召她回京的圣旨还在路上。
“怎突然说这个?”史则停住看她。
“其一少年得志,其二中年丧妻,其三老年失子。”楚云熙也倒了杯酒,一口饮尽才继续说道:“以前我学医很快,十二岁便看尽医典古籍,自以为学医已成,为人把脉治病,针灸开方,也无有不手到病除的,当时便被人称作小神医,自那后,我开始娇傲自满起来,医书置放一旁,杂七杂八的倒学了不少,医术却再无长进。一年之后,教我医术之人便对我说:他错看我了,古人云,士之致远者,当先器识而后才艺。我有学医的天分,却还没有达到相应的器量和见识,少年得志不如大器晚成。”楚云熙说到这儿眼神飘忽,似已穿越时空,到了前世。史则静静的听着。
楚云熙接着幽幽的说道:“若非他谆谆教导,一番提点,我也不会翻然醒悟,继续努力学医。但也说不定没有后来的事,我也不会有今天。我记得他对我说过:不到秋天,树叶不会变红,万物有它自然法则。人在少年时,要踏实,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取得了成绩以后,扎实,虚心,把持住自己,不盲目,不冲动,不自我陶醉,方能致远。我一直都记着。”
“教你医术的是哪位高人?若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见。”史则问道。能有这般医术,又有如此远见卓识的应当听过名字才对,可是楚云熙的从前早在高中状元,琼林宴露出身份后被各方势力查了多遍,从未听过有什么高人在旁指导。
“你当然见不到,我也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楚云熙说着,一脸追思化作平淡,无喜无悲。
“大人,朝廷圣旨到府外了。”青竹走近行礼相禀。
“嗯,我们去接纸吧,也该回京了,这小孩就让他先在这趴会吧。”楚云熙一笑,起身对史则招呼一声,先离开。
史则拿着酒葫芦跟在她后面,一起向外走,待脚步声远去,趴在桌上的二皇子睁开眼扭头看他们去方向,眼神清明的看了好一会,才重新闭上眼,一个人小声又断断续续嘟囔着:“你才小孩……看你回京咋办……娶谁不好娶那可恶女人……傻乎乎的…后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