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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华章眯眼望来:“你是说,你是我眼下唯一能选的人?”
说罢便是一哂:“你方才的话没错,却也并非那么绝对。纵然是以一敌二,看似情势不利,可是倘若那一个‘一’自己够强大,那么以一敌二又有什么可怕?”
他挑眸瞭了汤燕卿一眼:“再说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以一敌二,从来不用联手谁人,却也能制衡他们两兄弟整整15年……”
他说到这里猛然顿了顿,眯起眼睛来:“错了,不是15年,而是17年了。”
都是说习惯了,忘了这后来的17个月。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他的眉心反倒攒得更紧钤。
17年、17个月,这两个数字竟然这样巧地重合。
他不禁再抬眼盯住汤燕卿。他号为“燕七公子”,到中国去用的假名也是“燕七”……他不相信什么上天冥冥之意,他不愿再想下去。
他便轻哼着抬起下颌:“以一敌二,我早已习惯了。我很享受这种局面,不用借助旁人之力。”
遭遇拒绝,汤燕卿依旧不慌不忙:“是啊,17年来大表哥始终是胜者,所以才绝没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给了詹姆士机会夺走解忧。”
17年看似胜利又怎么样呢?最后的最后,还不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七寸去?
以这个结果来回推那过去17年的布局,难道还会是从前看起来的输赢么?
皇甫华章被刺得心脏缩紧,要大口呼吸来平复心痛。
汤燕卿不慌不忙坐回去,跟汤燕犀一样,下意识抬起腿来,伸手掸了掸裤腿上的尘灰:“其实我完全可以作壁上观。等你带人全力去跟乔治、詹姆士较量,以求救出解忧,那你背后一定会露出空当。我自趁机带走时年就够了,还跟你费什么事?”
“甚至,我也可以在带走时年之后,杀一个回马枪,将你后路截断,客观上跟乔治和詹姆士联手将你给包了饺子。前后夹击之下,要你的命当属不难。”
皇甫华章心下也是陡然寒凉。
汤燕卿看着空气里轻轻飘舞的尘埃:“可是我却还是放弃了那么做,我还是来见你。大表哥,如果你自觉以一敌二不足惧,你也可以尝试一下以一敌三。”
皇甫华章眯起眼来:“你在威胁我?”
汤燕卿摊手:“情势明摆着,已经不存在威胁之说。这都是困境之下,人自然的选择,你说不是么?”
皇甫华章垂下眼帘,“可是你现在就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以一敌三,根本就没机会出现。”
汤燕卿笑了:“你是可以这样做,你干脆真的就让我这么死在这里好了。”他含笑转眸望向房门:“反正她在这里,我便死得心甘情愿。”
皇甫华章砰地拍案而起:“你休想成为她心里的第二个时浩然!”
汤燕卿摊手:“随你喽。反正我的意见都已经摊开在你眼前,看你怎么选。”
听见里面的拍桌声,夏佐开门来看,谨慎问:“先生,可有吩咐?”
只需先生一声令下,汤燕卿这便有来无回!
皇甫华章深呼吸,然后缓缓又坐了回去,扬了扬手:“没事。先送汤公子出去。”
“逐客?”汤燕卿挑眉望着他。
皇甫华章用力平复,然后浅浅淡淡抬眼迎上来:“我需要想想。你先回去,我想好了会致电给你。”
汤燕卿便也点头,然后抬步潇洒而去。
直到汤燕卿走出了门,夏佐还在回头看向先生。只要先生此时下令,还来得及。
可是终究,先生垂下头去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并未下达命令。夏佐只好一声叹息,带上房门,然后亲自押送了汤燕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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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出了旅店的大门,汤燕犀便离开吉普车,疾步上前来护住他。
汤燕卿立在车边,回头望向那旅店的窗口。
虽说防卫甚严,可是这幢建筑的外墙也同样是千疮百孔。就在这样的墙壁之间,那一扇一扇都挡上了窗帘的窗子就更像是一只只孤单又绝望的眼睛。
他在猜,时年正在哪一扇窗内。
而她又有没有也正在看着他。
汤燕犀手上挂着AK47,小心护着弟弟,以防何处打来冷枪。
弟弟在做什么,他又岂能是猜不到的。他便哼了一声:“刨除走廊和洗手间等公用部分,一共有47扇客房的窗。你猜中了么?”
汤燕卿又扫过一眼,目光便定在了居中的一扇上,微微一笑。
人在绝境里,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会下意识将她放在最中间儿,周围布置防线。这种心理潜意识,也许是来自原始的狩猎时代,总要将最弱的人放在队伍中间,或者要围成圈儿来护着最要紧的人才行。
果然,虽然看不见人,却分明看见窗帘仿佛被微风拂过,涟漪而动。
他便毅然转身上了吉普车。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所有的短暂离别,都是为了更为长久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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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佐送完汤燕卿,回到房间复命。终是忍不住道:“先生不如狠心,那现在他已是一具死尸。”
那先生的心结就解了,又何必还要苦苦筹谋。
皇甫华章抬起头来:“鸿门宴,知道项羽为何终究没有杀刘邦?”
夏佐蹙眉:“属下只知道一句话:不可沽名学霸王!”
皇甫华章笑了:“是啊,项羽沽名钓誉,纵了刘邦去,实则也是断送了自己的江山霸业。”
“那先生还这样?!”夏佐都急了。
皇甫华章却笑了:“虽然项羽因此而丢了自己的江山霸业,却也成就了他乌江边别姬的千古佳话。”他挑眸望向夏佐:“你说项羽这个人究竟是成就霸业,当历史上无数个帝王之中的一个好呢,还是,永远成为才子佳人们吟咏的那个怀抱着心爱的女子,生死与共的男人好呢?”
夏佐只觉两耳嗡地一声,忍不住急喊:“先生!”
皇甫华章却错开了目光,面上重又恢复无喜无怒的神态,淡然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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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火烧云,皇甫华章无声走进时年的房间。
她静静睡着,眉心却紧紧锁着。
眼睑之下,眼球急速滚动,看得他连连皱眉。
刚到床边,他想伸手替她理开眉心的紧皱,却不想指尖还没碰触到她,她便猛地坐起,圆睁双眼瞪向他。
她的面色一片苍白,额角的碎发全被汗湿。
他黯然收回手,凝视着她:“怎么了?”
时年见是他,也十分尴尬,急忙解释:“……是做梦了,噩梦。不是怕先生。”
皇甫华章在床边坐下来,回眸望她:“什么梦?”
时年咬住嘴唇,缓缓道:“我……梦见了我爸。还有,当年的事。”
皇甫华章垂下头去。
时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的女儿也会遭遇了我从前的噩梦,而我自己则是站在了我爸的位置上。”她伸手一把攥住皇甫华章的手臂:“答应我,去救解忧的时候,带我一起去!”
“会很危险。”他直言相告:“而你没有经历过任何的训练,去了也未必帮得上忙。”
时年轻轻咬唇:“我知道,而且我去的话还要先生分心,甚至还要格外分出人手来保护我。可是我不会拖大家的后腿,身为母亲的直觉在关键的时刻也许会帮上大忙。”
不知为何,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总是不自禁地想起母亲。
方才梦里又是当年的事,可是却不像从前总是缠绕在与黑暗中那个人的相依相伴,而是直接跳到了最后的阶段,跳到了大决战爆发前的那段叫人窒息的宁静。
她恍惚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听见了母亲的呼唤,然后下一秒她竟然就从那困住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继而走进一条狭长黑暗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梦里幻听了么?
皇甫华章盯着时年的眼睛:“如果我拒绝,你是不是还会自己设法跟上来?”
时年毅然点头:“没错,先生就算把我留下,我也会尽我所有的力量逃出去。然后自己设法跟上去。”
她说着眼圈儿已是红了:“我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岁月,我不想让她在危险里还没看见妈咪去救她。我要她第一眼就看见我,知道妈咪永远都会陪在她身边。”
皇甫华章也动容。
曾经,他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多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再苦再难,如果母亲能在身边陪他一起度过那些漫长而孤寂的岁月,而不是自己逃进了病里,那他也许对这个世界,对那些人,就不会那样恨了。---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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