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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发出轻微地一声响,随即又关上。
沉闷,除了沉闷还是沉闷。
“滚出去!”颜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侧翻了个身。
“暖暖!”慕泽深低醇的嗓音低低响起,“你还是不想吃饭吗?”
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空间崾。
颜暖猛地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只起身了一点,又重重跌落在松软的床垫上。
“慕泽深!”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漆黑的眸底是森冷的寒芒躏。
她看着他,宛若在看一个需要以命生死相博的敌人。
慕泽深端着瓷碗的手微微抖了抖,很快,他又稳住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床边,坐下。
“吃饭吧。”他说。
用汤匙舀起粥。
粥已经放得半凉,软糯适口。
慕泽深把汤匙移到颜暖的嘴边,温声说:“吃一点吧,暖暖。”
颜暖厌恶地瞥了一眼粥,把视线移到慕泽深立体的五官上,冷冷地说:“慕泽深,你要么放我走,要么,就给我滚。”
慕泽深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暖暖,你要么自己吃,要么,我喂你。”
啪!
颜暖伸手,拍掉了放在她唇边的汤匙。
汤匙掉在床上,一下子,粥也洒在了床上。
颜暖完全无视了慕泽深微变的脸色,冷冷地说:“你给我滚。”
慕泽深说:“那暖暖是要我喂你了。”
颜暖紧紧抿着唇,眸底是一片冰凉的神色。
慕泽深忽然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掰开颜暖的嘴巴。
直接就把粥往颜暖的嘴里灌。
动作十分的强势,完全不容颜暖反抗。
一碗粥被灌着,一半进了颜暖的嘴巴,一半流了出来。
慕泽深也不管颜暖死命地挣扎,目的只有一个,要让颜暖吃东西。
颜暖被呛到了,脸色涨得通红,痛苦的呜咽着。
身体都开始颤抖。仿佛一只被逼近绝境的幼兽。
彷徨而又无助。
慕泽深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把碗狠狠往地上一摔,怒极反笑:“好好,颜暖,你很好!你不吃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
他气,他怒。
她生他的气,冲他来就好了。
拿她自己的身体折腾个什么劲。
好得很,好得很!
这样确实比直接折磨他来得狠!
颜暖剧烈咳嗽着。
慢慢停了下来,她掀起眼皮看了慕泽深一眼,什么都没有回答。插在手臂上的输液针因为剧烈的动作被扯掉了。
白皙的手背冒出了几滴红色的血液。
不过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原本美丽的手,现在只剩下皮包骨头,看起来分外的狰狞恐怖。
“张武,去把单女士给请上来,让她亲自来喂她女儿吃饭。”慕泽深声音冷硬地对门外的张武吩咐道。
颜暖蓦地瞪大了一双眼睛。
直愣愣地看着慕泽深。
只见没过两分钟,单玉珠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单玉珠一见颜暖,看见一个多礼拜不见的女儿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靠躺在床上,床上都是弄撒的粥。
以为颜暖受了什么虐待。
单玉珠马上疾步走了过去,脸上泪水顺着有些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抱着颜暖,哭着说:“暖暖,暖暖,我的暖暖啊,他们说你生病了,还不肯吃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别让妈妈担心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妈妈说,妈妈帮你讨回公道。”
单玉珠今天早上原本好好的在单位里上班,林郁忽然出现,对她说颜暖生病了,需要她去看颜暖。
颜暖自从当了两年的植物人,单玉珠整体就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再出点什么差错。
她这一辈子的希望就剩这个女儿了,不能再出点什么事情。要是没有颜暖,她可能就跟她老公去了。
颜暖被单玉珠抱着,她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处,高大的身影。
耳边是单玉珠传来的心疼的痛哭声。
她也想哭,可是什么都哭不出来,于是,那表情就变成了笑。
颜暖的干裂的唇勾勒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她笑意轻轻地对着慕泽深说:“我输了,慕泽深!”
慕泽深听得心里一个咯噔,深邃的眸幽暗,像一眼望不见底的一潭深泉。
泉底流淌的,都是痛苦。
也许,应该放了她。
他不想再看她这样。
他的暖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这样的念头只是刚冒出一个苗头,便又被他压抑下去了
。
是的,他还没有输。
单玉珠过来了,颜暖不想让她担心,她的绝食被迫中止了。
单玉珠和颜暖坐在餐厅里。
颜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
一整个礼拜都没有进食,忽如其来的食物,让她的整个肠道都在抗议。
想要呕吐,却硬生生忍着。
单玉珠从踏进慕家的那一刻起,看着装修奢华,占地面积极大的慕家。
惴惴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问颜暖:“暖暖,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暖暖啊,那个男人……是你的老板吗?”
慕泽深是颜暖的老板,林郁是这么告诉单玉珠的。
但单玉珠已经是经历过大半人生的人了,一看那个男人对颜暖的态度,看出了些端倪。
还有上次去到家里,替她们家还了十万欠款的男人,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暖暖,到底是上哪里认识的这些人。难道是刚入了娱乐圈,就学坏了。
还是,为了帮家里还债……
单玉珠越想越有可能,担忧慈爱的口气变得有些严厉:“暖暖,你跟妈妈说说,你是不是被人包丨养了?你不是和那个欧晟钰在交往吗,怎么能……”
颜暖的手一顿,拿着汤匙的手不稳,差点掉落。
她脸色微白,唇更是一下子失了血色,抬眸看向单玉珠,轻声说:“妈妈,我……”
替自己辩解的话说不出口。
她咬着唇瓣哆嗦着,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到底是自己的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颜暖这个样子,单玉珠的口气马上就软了下来:“暖暖,你告诉妈妈,到底是不是这样子,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本事,可是,也不是让你去做这种事啊?”
“做哪种事?”男人低醇清冷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冰冷得寒意。
听得单玉珠浑身一颤,她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一道欣长的身影,极具压迫感。
慕泽深缓步走近餐桌,他看了看颜暖面前剩下的小半碗粥,心里松了一口气。
终于是肯吃饭了。
冷峻的面容,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其他的表情。
单玉珠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这个男人,五官线条如刀削一般,霸气内敛,冷峻坚毅。
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质说明他从来都是人上人,跟她们这种老城区的小居民是搭不到一块的。
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单玉珠站起身,走到慕泽深面前,苦声哀求:“这位先生,您放了我家暖暖吧,她拿了你多少钱,我们家做牛做马也会赚回来还你您的,她还只是个孩子,有自己喜欢的人,有男朋友,只是一时想帮家里还钱,才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她吧。”
单玉珠的苦苦哀求,听在慕泽深的耳朵里,无比的刺耳。
他凝视着颜暖,眸色的第一层是冰冷,但那更下面的一层,却是深深的痛。
原来,她是这么跟她母亲说的吗?
有自己喜欢的人,有男朋友?
好得很。
慕泽深笑了笑,出声止住了单玉珠的哀求:“单女士,你放心,我和暖暖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从来没有借钱给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包丨养她。”
“那……”单玉珠迟疑了。迷惑不解地看着慕泽深。不能理解这个大人物说的是什么。
“我要娶她。”慕泽深声音浅淡地说。
单玉珠呆怔在原地。
林郁的老板要娶暖暖?
单玉珠虽然不是很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但是她知道林郁的身份。
在南城里,多少人看到小林也是恭恭敬敬的,只因他老板的原因。
而小林的老板,多大的来头可想而知。
听到慕泽深说的话,颜暖猛的抬头,漆黑的眼珠轻微的动了动,她摇了摇头,失神地喃喃道:“不要,我不要,我想晟钰,我只要晟钰。”
她忽然踉跄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慕泽深的面前,抓着慕泽深的西装一角,昂起头,盯着他的脸,哀求着,语带呜咽地说:“慕泽深,你放我走好不好,放我走好不好……”
从西装一角传来的力道极大,慕泽深微低头,颜暖一张白皙的小脸上,哀求的神色尽入他的眼。
他看着她的唇开开合合,不停地说着放她走。
心,终于是剧烈地疼痛起来。
就像褪去了坚硬外壳的贝壳,只露出里面最柔软的肉,被人用尖锐的器物狠狠的捅了一下。
痛的他几乎都想要用手攥住心脏。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暖暖。”慕泽深强迫自己别开脸,不去听颜暖细软的哀求,强硬道,“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人,不管你是慕言暖,还是颜暖。”
颜暖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她后退了一步。
漆黑的眸,渐渐地染上悲哀的凄凉之色。
倏尔,那凄凉转冷,仿佛瞬间就被冰封了起来。
她冷冷地笑:“慕泽深!我恨你,永远!”
慕泽深的唇勾了起来,若有似无地笑,宽大的手摸上颜暖的头,又凑了上去,低下头亲昵地蹭颜暖的脸,笑道:“既然你把爱给了欧家那小子,那把恨留给我,也不错,暖暖,你恨我,可以祈祷我早点死,我给你留了遗产,我一死,你就自由了……”
颜暖猛的把他一推,慕泽深猝不及防,脸被推到了一边去。
但是紧接着他就慢慢笑了起来,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暖暖,你看,其实你还是有点舍不得我的,不是吗?”
颜暖闭着眼睛,别过去,没有去看慕泽深。
她轻声说:“我虽然恨你,但也绝对不会希望你去死,这不是特指你,而是因为死过了一次,知道能够活着,有多不容易。”
慕泽深猛地抬头,去看颜暖。
却只看见颜暖紧闭着眼睛,脸上有种疲倦到极致之后的空白。
**
欧晟钰接到酒吧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驱车赶到南城最大的夜店——“魅色”。
一进去,酒吧的酒保就迎了上来,恭敬地对他说:“二少,言少就在‘夜莺’,刚才闹事的人,已经清走了。”
欧晟钰点了点头,往夜莺的包厢里走去。
一推开门,满包厢的酒瓶子,还有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
欧晟钰皱起了好看的眉。
言枫躺在包厢的沙发上。
包厢里五光十色的彩灯炫彩迷离。
音乐声震耳欲聋。
欧晟钰走上前去,关掉了音乐。走到言枫跟前。
言枫看起来刚和人打了一架,衣衫凌乱,嘴角仍然有些青紫。
电话里,酒保和欧晟钰说是言少喝多了酒,冲上去抓住一个客人就狠狠踹了人家一脚,然后场面就变得一发不可收。
言枫听到音乐声没了,张开了浅褐色的眼瞳,见是欧晟钰,哥俩好地伸手一揽他的肩膀,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递给欧晟钰,醉醺醺地说:“来,阿钰,你也喝。”
欧晟钰接过啤酒,放在一边的玻璃桌上。
漂亮韵致的丹凤眼微微一挑,冷淡地问:“阿枫,你现在又是发的什么疯?”
他记得,以前言枫的表妹去世了,他也是这样每夜买醉,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到底是渐渐好了。
现在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又变成这副样子。
“我没有发疯啊。”言枫醉眼朦胧地笑了起来,锋薄的唇勾出一抹邪肆的笑意,又是一把把欧晟钰勾了过来,“阿钰,你也喝啊,这个酒啊,就是要大口大口的喝,喝!……”
也不管欧晟钰喝没喝,又大口的喝起酒来。
欧晟钰伸手就夺过言枫的酒瓶,往地板上一扔,酒瓶子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里面的液体倾倒而出,沾湿了欧晟钰的鞋底。
“言!枫!你又要跟以前一样了吗?”
“以前?”
言枫打了个酒嗝,嘴巴里熏出满满的酒气,他说:“哪里有什么以前,我现在就只是喝酒而已啊。”
欧晟钰气急,坐在言枫旁边,替他连开了好几瓶酒,一瓶一瓶地摆在玻璃桌上,摆了整整一排,说:“好,你现在开始喝,等你什么时候喝舒服了,我们再来谈小暖儿的事情。”
“小暖的事情。”言枫重复了一遍欧晟钰的话,浅褐色的瞳开始变得清明。
“对!”欧晟钰也拿起一瓶酒,狠狠灌了一口,手一把抓住言枫的衣领,红唇吐出话语,质问道,“你他MA别告诉我你现在这样跟她没有关系,那她晚上,小暖儿到底在哪里,你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现在都一个礼拜了,我怎么样也联系不上她,你知道她在哪里的,对不对?”
言枫定定地看着欧晟钰美得惊为天人的脸。
忽然冷冷地笑了出声:“知道她在哪里,又能怎么样?我什么也做不了,以前是,现在也是,这样样子,不过是在痛恨自己的无力而已。”语气变得越来越颓然。
这个样子的言枫,让欧晟钰心惊,但是他更介意的是言枫说的话:“什么意思?小暖儿在哪里?”
“你知道她在哪里也是没有用的。”言枫用手大力的把自己的衣领从欧晟钰的手中拉出,又灌了自己一口酒,微醺地说,“欧晟钰,我现在真的很嫉妒你,欧晟凌把你保护得那么好,你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简直单纯又无知。”
“你醉了,阿枫。我还是叫言家的人来送你回家吧。”
欧晟钰起身,面无表情,往包厢的门口走去。
“你凭什么得到她的爱情,欧晟钰!
”身后,传来言枫清冷的声音。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对她一点都不了解,连她经历过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保护者自居,可笑你明明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要是没有欧晟凌,你欧晟钰他MA的就什么都不是。”
言枫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说出口。
他的眸光慢慢变得清明,然后,清楚地看到欧晟钰的脚步顿住了。
“你醉了,阿枫!”欧晟钰只是又这样淡淡地回答言枫,他的眸低飞快地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笑了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我不会醉,我怎么会醉。”言枫轻佻地笑了起来,踉跄着挣扎要起身,刚起来了几分,却又瘫软在沙发上,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不听他的使唤。
他也就放弃了起身,只是目光幽暗地盯着欧晟钰欣长的身影:“小暖她啊,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唔,她喜欢看书,喜欢看阿加莎的推理小说,喜欢夏洛克·福尔摩斯。喜欢喝红茶,讨厌蘑菇,你看过她吃蘑菇吗?那已经不是讨厌了,是极度的厌恶,每次让她吃蘑菇,她都是咬一小口,然后皱眉吞下去……”
“要是你不看她的表情,你根本不会知道她讨厌蘑菇。她从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但是别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却都摸得一清二楚。是不是很讨厌?”
言枫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浅褐色的瞳孔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眼眶微红:“而且还很固执,固执不好!太容易受伤了……”
言枫不停地对欧晟钰说着颜暖的事情。
从以前的以前,到现在。
欧晟钰沉默地听着,他站在门口,面朝着门,仿佛一尊雕琢精美的雕塑,一动不动。
终于,言枫不再说话。
欧晟钰却开口了,夜雾一般妖娆的声音缠绕着茫然:
“你为什么了解她那么多。”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像个白痴一样的,什么都不了解她。
言枫低低地笑出声:“因为我嫉妒你!”
闻言,欧晟钰霍然转身,俯下身子盯着言枫带笑的邪肆面容,左耳的耳钉泛着冷冽的光芒:“阿枫,她在哪儿。”
言枫看着欧晟钰冰冷的表情,噗呲一声,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把玩着手里的酒瓶,无奈低语:“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