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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闻声回头:“妖皇,来得正好。”
看到凤止的表情,琉光颇有些意外,面前的男子,要多淡然有多淡然,要多温润有多温润,唯有幻域崩解产生的劲风在他的颈边拂过,吹乱了他披在肩上的碎发,让他看上去轮廓清冷。
不过,琉光的眼底很快便由意外转为了然。
上神凤止,若是因一个女人便乱了阵脚,倒是有负凤皇的威名。
琉光问他:“崆峒的小丫头何在?”仔细探寻,幻域中已无她的气息,“本座适才感到幻域中灵力大乱,莫非,那丫头已遭遇不测?”
他这话说得颇为直白,凤止却丝毫不以为忤,理着衣袖淡淡道:“阿朱无事,只是被带走了。”
琉光问他:“不追过去吗?”
凤止道:“本君需要先去崆峒一趟。”虽说将阿朱放在浮渊那里,他百般不愿,可他清楚的知道,此时独身追去,过于鲁莽。
此事,他需从长计议。
浮渊既说他要去的地方是雾隐山,那就更不需着急。雾隐山本属于邪神一族,孤河的宅邸便在雾隐山中。浮渊带沉朱前往亡父生活过的旧地,说明血缘于他而言并非全无意义,他应当,不会伤害阿朱。
妖皇听凤止说要去崆峒,点点头评价:“以那抹灵气的外溢之势判断,此乃明智之举。”
凤止点了点头,道:“只是,幻域已毁,妖界的气息若是泻到人界,或会引发人间大乱,致使六道失衡,本君暂以神力将妖息镇压,可也因此无法脱身,妖皇既来,还请助本君一臂之力。”
琉光听罢,眸子不禁眯了眯,分明都已自顾不暇,竟还考虑人界的周全。
“两界的幻域崩塌,妖界也会受扰,此事由本座来办,凤皇自去便是。”说着,便闭起眼睛,缓缓以妖力将凤止的神力取代。
凤止望向唤作琉光的男子,他的轮廓深邃,五官精致,宽大的袍袖被妖息轻轻托举,身上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悠远气息。
分明降世不过数千年,却能有如此浑厚广阔的妖力,也难怪会让天帝食不知味数千年。不过,在凤止看来,琉光虽然行事肆意张狂,不将六界的规则放在眼里,可是于六界而言,却谈不上威胁。他只是,比别人活得都随意率性罢了。
比起琉光,自己这些年虽渐渐不问世事,却依旧被众多的条条框框束缚,无法从心所欲。
实在是,很累呢。
凤止收回神力,只道:“此处交给妖皇了,本君先行告辞。”
琉光睁开眼睛,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白衣背影,悠悠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至于让凤皇迷恋至此……”
千里之外,男子怀抱少女落至雾隐山中。
朝前疾行几步,来到一座宅邸面前。正欲跨进去,却遇到神力的阻拦,他眉头蹙了蹙,一拂袖便将阻隔在外的结界撤去。宅邸虽荒废许久,却因为结界的缘故保存完好,伫立其中,还能感受到多年前的气息。
这里便是他的父亲曾经居住的地方吗?
浮渊敛了思绪——那于他没有意义。环视四下,挑了最像样的一个房间入内。门一打开,被封印的时间便重新流动,神力过处,所有的东西都焕然一新。垂目看着怀中的人,脸上血色全无,仿佛再也不会醒来。他神色愈发地沉,抱着她绕过帘帐,步伐凌乱,把她安置在床榻上动作却很小心,生怕会弄疼她。
起身后,双手结印,就有一个淡金色的罩子笼下来,罩子上的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少女体内,片刻后,她的呼吸便平稳下来,脸上的血色也有所恢复。
在她的身体恢复自愈能力之前,他只能先行以自己的神力将她的气息吊着。在她沉睡期间,他不能有任何松懈,要时刻关注她身体的反应,好调整神力渡入的速度,否则,只怕她会承受不住,再出现什么闪失。
这般守着她,转瞬便是七日。
在此期间,邪神降世的消息传遍各界,天帝召来各路神仙商议对策,得出的结论却是——邪神的神力凌驾六界,天庭暂时找不到能与他对抗的神君,若集结力量与他起冲突,势必又是一场大乱,在他有威胁六界的行动之前,倒不妨将讨伐一事搁置,留待日后再作计议。
简单来讲,就是无视他。
天帝想了想,觉得虽然显得仙界憋屈了点,可是为了六界人民,也只能如此。
崆峒,华阳宫。
“吾去将沉朱带回来。”白泽一听闻沉朱被浮渊带走的消息,便起身欲走,结果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白泽神君,就连凤止上神都不是……”成碧本想说就连凤止上神都不是对方的对手,中途却察觉到不妥,偷瞄一眼带来这个消息的白衣上神,点到为止,对白发神君道,“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过于冲动。”又问,“夜来神君觉得呢?”
结果发现玄袍青年的剑已经在手上,他简洁道:“敢动帝君,杀过去。”
白泽与他一拍即合:“走。”
成碧一手拉一个,十分力不从心,对立在凤止身后的女子道:“百翎姑娘,你也跟着劝劝。”
她虽然也担心帝君的安危,可是听凤止上神的意思,还是应当拿一个稳妥的主意,确保万无一失,再前往雾隐山比较好,起码也得先派几名神将探探路。
百翎想了想,忽然一撩衣摆,在凤止面前半跪下:“君上,百翎请命,去雾隐山带沉朱上神回来!”
成碧默默掩面,一个个的,能不能不要那么一根筋,怎么都跟帝君一个毛病。
她突然有些怀念在崆峒打扰了近两个月的凤仪上神。起码,他看上去就很稳重。只可惜,他几日前被一封家书叫回了凤族,临行前,终是没能说动百翎同他一起离开,看上去好似也对她死了心。
凤止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崆峒的众人心头霎时笼上了一层阴云。
他们不知沉朱与浮渊的渊源,更是为沉朱的安危揪心。
夜来一刻也按捺不住,甩开成碧的手,就要往殿外去,却听男子淡淡道:“等等。”
他回头,沉眼看向自进殿后就垂目坐在桌畔的青年。
帝君生死不明,他竟还是那副寡淡的样子,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心,往好听了说是处变不惊,往难听了说就是寡意薄情,想到此处,胸中立刻腾起无名业火,也顾不上地位尊卑,便朝他凉凉道:“帝君在上神手中丢了,上神却是打算如何负起这个责任?”
百翎沉声喝道:“夜来,不许对君上无礼!”
夜来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那里的青年,只见他敛着眉目,神色不辨喜怒。他把玩着手中茶盏,道:“本君会把她好好带回来,不过,要等。”
夜来冷笑:“等?上神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凤止为他口中的敌意叹一口气:“夜来,阿朱在本君面前受伤,本君比你更恨自己。你若信得过本君,便陪本君一起等。”
夜来的眸色更沉,道:“上神等得,只怕帝君等不得。她既是崆峒的帝君,便不劳烦上神去救了。”转身道,“上神自便,夜来告辞。”
白泽看了一眼凤止,亦面无表情地跟上夜来的脚步。他显然,也不同意凤止的想法。
成碧查看了一下凤止的脸色,在他脸上虽未见到不豫,却小心替夜来道歉:“夜来神君是关心则乱,上神不要放在心上。”
凤止把已经被他的神力重塑无数回的茶盏轻放下,道:“关心则乱……吗。”
若说乱,此时的他,才是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沉朱睡醒时,已是七日后,知觉恢复后,只觉得胸口疼痛欲裂。有神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与她体内的神力交融,排斥,亦让她感到严重的不适。
她这是……怎么了。
喉咙干涩难耐,忍不住开口:“水……”一出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嘶哑含混,完全不似她的嗓音。
却有个声音问她:“你醒了,要喝水吗?”
那个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而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又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朝一个方向奔去,一阵叮叮当当的瓷器碰撞声过后,脚步声又急速地朝床畔而来。
身畔有人坐下,将她捞入怀中,把茶杯凑到她唇边,命令的语气:“喝。”
对方显然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倒来的茶水滚烫,沉朱的唇刚触到,就烫得直蹙眉头。
浮渊见她反应,并不晓得她如何突然停下来,只当她是不满这杯茶,道:“怎不喝了?”
沉朱默了默,道:“烫。”舌尖都要烫坏了。
他却顿了顿,“烫?”
他五感尽失,早就忘了世间还有烫的概念,蹙了蹙眉,评价了句:“麻烦。”说着,就把茶水饮下,对着少女的口便喂了下去。
经过他口的茶水温度适中,顺着唇齿流入,沉朱的浑身却蓦地一震,忙将男子推开。动作过大,扯到了胸前的伤,立刻捂上心口喘息,看向他时,神色间有抹别样的复杂。
对方亦为她的反应面露不悦,朝她伸出一只手,欲为她擦去唇畔的水迹,她却躲了躲,眉眼轻垂,一副不愿他碰的模样。
他眯了眯眼,道:“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