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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朱其实并未饮太多酒,只是不喜应酬,这才起身离席。
清染宫外,漫天星子已经布好,银河如练,夜色撩人,后花园中景致清幽,凉风习习。
她信步溜达了一会儿,路上竟也没有遇到什么人,约莫整座清染宫的人都去寿宴上伺候了吧,像今日这么大的排场,在崆峒是难得一见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劳民伤财地置办这样一场宴席,究竟有多大意义。若换作她,倒是宁愿把省下来的银子用在犒赏三军上。
不过,崆峒的神将约莫都穷习惯了,向来将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视作粪土。正停在一棵十分壮硕的桃花树下,守着桃花瓣被凉风吹落,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人从身后卷入怀中。
怀抱有清寒的气息,混杂着浓郁的酒气,让她挣脱不得。
头顶传来男子夹杂着凌乱气息的一句:“阿朱,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被他箍得紧,只觉得呼吸都要在他怀中断掉,挣了一下:“凤止,你当真是愈发胡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若是被人看到……”
他却用力抱紧她,语气里虽无怒意,却明显与往日不同:“回答本君的问题。嫁给长陵,是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还是单纯为了摆脱本君?”
她听后冷笑一声,不屑道:“本神还不至于为了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对本神而言,根本就没有那般重要。”
话说完,人就被按在了桃花树上,他的力气太大,震得满树桃花纷纷洒落,如同雨下。
面前的白衣男子神色清冷,身后是一片深沉如墨的夜色,有花瓣无声飘落。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清晰而无措。
凤止的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抬起,微凉的手指滑落在她的耳际。
他开口,说话的语调让她感到一阵陌生:“阿朱,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谎是不对的吗?”
有浓烈的酒气扑来,惹她蹙了蹙眉。她离席之后,他到底喝了多少酒。难怪他的行为会如此出格,以前,起码还懂得克制。
她拉下脸,抬起手臂:“让开,本神没有闲工夫陪你发酒疯。”
他却轻而易举将她压回去,唇角勾起,笑得有些祸乱人心:“发酒疯?对。本君是醉了。阿朱想知道本君醉了会做什么吗?”说着就朝她凑了过来,酒气也更近了些,她心头一紧,怒道:“凤止,你敢!”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立刻在她耳中氤氲一片,直抵她的心尖:“本君有何不敢的。阿朱,是你逼本君的。”
他说罢,不等她开口,就粗暴地压上她的唇。
少女的无措自她颤抖的身子传递给他,他却放任自己在她的无措中沉沦。事后他也有些含糊,当时究竟是酒力作祟,还是只是借醉酒放纵?那时的他丝毫也不顾忌她的感受,只是一味的向她索取,同时将自己的愤怒回报给她。虽是在吻她,却像是在惩罚。粗暴的动作里没有丝毫体贴,暴风骤雨般的吻让她的狼狈无所遁形。
嘴里忽有血腥气蔓延开来,这丫头,竟然咬他。唔,不理。
压住她挣扎的身体,力道重了几分。
直到自她口中传来低低的呜咽,他才身子一颤,微微回神。停下动作,看着无助哭泣的她,心头有些不忍。这丫头,无论是身负重伤时,还是被墨珩关入混沌钟时,都没有落过一滴眼泪,他今日竟……弄哭她了。
身子微微撤开一些,却舍不得放开她,害怕一撒手她就会离自己远去。抬起手欲为她擦泪,却听到“啪”的一声,左脸挨了重重一掌,火辣辣的疼。
少女红着眼睛看他,眼里除了没有散尽的畏惧,还有浅浅的厌恶,由于那份厌恶过于刺目,他的酒便又醒了几分。
她红着眼睛:“凤止,以后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说罢,推开他夺路而逃。
自花丛掩映的小道上,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钝响,原来,有个宫娥偶然经过此地,不小心撞见了这一幕,而且还不小心看呆了,回过神来,自是手忙脚乱地捡起失手砸落的灯盏,正预备逃命,一抬头却撞到一道冰凉的目光。
白衣男子立在桃花树下,风华绝代,却面若寒霜,微微上挑的凤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她只觉得手心冒汗,腿脚发软,想要逃,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摄在原地。
传闻中的凤止上神性情温和,平易近人,是六界出了名的好脾气,可是今日一见,她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脾气好你大爷啊呜呜呜。她今日撞见如此场景,这位上神不杀她灭口简直对不起列祖列宗。
她运气可真是背啊。
正浑身哆嗦地等待他动手,却见适才还神情冰冷的白衣上神忽然挂上和蔼可亲的微笑,拢了拢衣袖,开口:“姑娘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她先是一愣,继而重重点头:“小神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他仍然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退下吧。”
她忙道:“多谢上神不杀之恩,上神你好,上神再见!”一边逃命,一边忍着眼泪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将方才看到的说出去,除非她想作死。唔,今日实在是太刺激了。
沉朱在回到宴厅之前,在外面缓了片刻,手不自觉放到唇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冷冽的酒香。想到方才的凤止,身子又开始微微发抖。今日的他实在是陌生得可怕,仿佛随时能将她捏碎一般,在他面前,她根本无力反抗。
神色凛了凛,这一次,休想让她原谅他。
她回到坐席,撩衣落座,闷头喝了几盏酒后,听到一个幽凉的嗓子问自己:“适才凤止上神也离席外出,沉朱上神回来时,不曾遇到吗?”
她理着绣袍,漫应:“不巧,本神并未见到凤皇。锦婳长公主如此关心他,何不差个人去寻一寻?”
不等锦婳回答,就有一个温润的嗓子传来:“不必了。”
循声望去,见白衣男子神态从容地回到席间,脸上哪有一丝慌乱。
他落座:“本君贪恋月下桃花,便多驻足观赏了片刻。”含笑评价,“长公主将清染宫打理得不错。”
锦婳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试探地问道:“上神既如此中意清染宫景色,不妨多住些时日。不知上神可还记得,锦婳昔年历劫之时,曾经蒙上神出手搭救。至今未能报上神大恩,一直是锦婳心头的遗憾,若上神能容锦婳好生招待几日,也算是圆了锦婳的一个心愿。”
凤止几乎没有迟疑:“好啊。”
锦婳怔了怔:“上神这是……答应了?”
他唇角噙着浅淡笑意,仔细看,那笑意却并没有进到眼底:“公主盛情,凤止若是拒绝,岂不是不解风情?”
众仙顿感心潮澎湃。这又是哪一出?话说,这一出刚刚好像发生过。朝崆峒的小帝君望去,却见她正在闷头喝酒,只是倒酒的速度比方才快了许多。
一只手将沉朱的杯子按住,唤作长陵的神君提醒她:“你已喝了十盏,不能再喝了。”话一出口,就微微顿了一下,他关心她做什么?
少女的目光冷冷扫来,他立刻吓得缩回手去,扯一扯嘴角,腹诽:这么凶做什么。当真是不改母老虎本色。
仙宴的最后,沉朱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天帝天后早已半途离席,其他的仙君也大多撤了,离家近的连夜赶路,离家远的则暂时留宿清染宫,长陵正犹豫着自己要不也撤了吧,就听到女子的声音:“长陵,还不扶沉朱上神回宫休息。”
他抬头望向衣着华丽的女子,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立在她身畔的白衣上神。
凤止的神情平淡,并无别的情绪。
长陵望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少女,狠了狠心,就朝她伸出手。早晚都得是他的夫人,早抱晚抱都一样。结果不等他的手碰到她,就有另一双手抢先将她抱过。
白发的面瘫神君看他一眼,淡淡道:“带路吧。”
长陵吞口口水,道:“白泽上神这边请。”又转向锦婳和凤止,“姑母,凤止上神,长陵先行告辞。”
经过二人身边时,听到锦婳恭敬的声音:“请凤止上神到厢房休息。”
男子嗓音清淡,回了句:“有劳。”
沉朱在白泽怀中缓缓睁开眼睛,又重新闭上,往他怀中缩了缩,小声:“白泽,快走。”
虽是极小的一声,却没有逃过凤止的耳朵。阿朱,你就这般厌恶本君吗。
第二日,沉朱在宿醉中醒来,撑着胀痛的脑袋从被窝爬起,卷了被子往床边看去,就看到盘腿坐在地上的白发神君。
她出声:“白泽,你不会在这里守了一夜吧?”
白泽闻声起身,道:“沉朱,你在说胡话。”
她愣了愣,迟疑问他:“我说了什么?”
“‘凤止,放开我’、‘凤止,混蛋’、‘凤止,你去死’……”
白泽面无表情地念出这些句子,还要继续,却被少女打断:“够了。”朝她望去,她已经将自己整个埋到被子里,隔了一会儿,才传来些闷闷的一声,“我要吃饭。”
他将她望了一会儿,问她:“沉朱,你在害羞吧。”
一个枕头扔到他脸上:“白泽,出去。”